王紫菂
柴可夫斯基作為19世紀中期以后俄羅斯最為重要的作曲家,它在繼承民族樂派創作風格的基礎上又展現出了自己對浪漫主義音樂風格的理解,即在堅守民族性的基礎上又體現出了個人的戲劇性哲學創作觀。《杜姆卡》是柴氏的鋼琴代表作品之一,在這部作品中,充分地體現出了他所堅守的音樂創作理念,將俄羅斯民間音樂元素巧妙地與浪漫主義作曲技法進行了交融,在演奏上呈現出抒情性與戲劇性相結合的特點。基于上述特征,此曲被廣大音樂院校作為鋼琴教材進行使用,同時也是一首重要的音樂會表演曲目。本文試以此曲為例,在論述此曲創作背景的基礎上,對其音樂特征和演奏特點進行了較為深入地分析,以其能夠從學理和實踐方面對此曲進行全面的認識。
柴可夫斯基(1840-1893),浪漫主義時期以來具有重大國際影響力的俄羅斯作曲家,他的創作涉獵廣泛,涵蓋器樂和聲樂等多種體裁。從創作風格上看,柴氏堅守了自格林卡以來的浪漫主義民族性的傳統,對俄羅斯民間音樂元素有著充分地挖掘和運用,體現出了俄羅斯的民族精神和文化根脈。其次,在創作手法上,既有著西方古典時期以來的創作技法的運用,同時又有意識地加入了不協和和弦的運用,這位晚期浪漫派以及20世紀民族主義音樂的創作起到了引領性的作用。從整體上看柴氏的音樂作品,既有著對社會生活和時代問題的深刻反思,又具有個人內心矛盾情緒化的表現,兼具了抒情性與戲劇性的藝術表現。
“杜姆卡”是東歐民間音樂體裁“悲歌”的音譯,原是流行于波蘭、斯拉夫地區的一種敘事歌曲,由抒情性旋律與律動性節奏舞曲兩個部分構成,并在兩種結構的相互交替中塑造音樂形象和表達情感。鋼琴曲《杜姆卡》創作于1886年,為作曲家題獻給法國鋼琴家馬蒙泰爾的作品。從作品的體裁背景看,屬于一首“半標題化”的鋼琴獨奏曲,作曲家在定名為杜姆卡的同時,又附著了“俄羅斯鄉村景色”的副標題,由此而說明了此曲所要表現出的形象特點和標題意境。但是在作品中,作曲家有沒有做出更為精細的文字說明。由此而為人們提供了豐富的理解空間;從作品的風格背景看,作曲家旨在以“悲歌”的主題展現出了斯拉夫民族穩重、深沉的謹慎和不屈不撓、勇往直前的民族性格,這其實也是對作曲家個人情懷的一種“精確性的表達”。
樂曲在結構上具有再現單三部曲式的特征,分為A(1-45)小節、B(45-113)小節、A1(114-136)小節。其中A樂段由兩個帶有變化再現的樂句構成。a樂句為樂曲的主題,建立在c小調上,如歌地旋律表現出了對過往人生的一種感嘆,從旋法上看,音樂在高、中兩個音區上相互穿插,多運用同音反復的進行,以此表現出一種蒼涼悲慨但仍然富于理智、冷靜的情緒。然后此主題變化再現一次。B樂段的主題在音樂性格上與A樂段形成鮮明的對比,重音的頻繁移位變化以及切分節奏的運用表現出了濃烈的斯拉夫民間舞曲風格,由此而展現出了斯拉夫民族所獨有的堅強、、豪邁的內在性格,特別是力度與速度的對比與變化體現出一種震蕩心神的強勁力量。A1樂段是對A樂段的變化再現,其中在主題的再現上比A樂段主題低了一個八度,其音樂情緒表現的更加深沉而富于凝重感,樂曲的最后部分在主調屬和弦和主和弦的連接上進行陳述,具有于蕭疏中見空闊、于平淡中見真摯的意境之感。
從音樂所使用的調式看,屬于古典主義時期以來的共性調式風格范疇,即音樂的發展建立在明晰的調性變化之上,但是作曲家在調性布局的運用上卻運用層次化的對比手法,特別是根據音樂情緒發展的需要而有意識地使不同調式實現了連接。從調性色彩變化手法上看,呈現出兩個明顯地特征。一是采用了近關系轉調的手法使音樂情緒不斷地積蓄涌進的力量。如樂曲A樂段建立在c小調-g小調-c小調的進行上,前后呈現出主-屬-主的進行,這種調性的連接除了具有古典主義音樂發展的手法的特點外,更為重要就是使音樂情緒具有了層次化發展的特點;其次采用了大小調式的交替呈現出音樂進行的戲劇性對比,如在B樂段中,調性調式的發展為,降E大調-g小調-降E大調-降A大調-降E大調-升c小調,從調性關系看,此部分音樂的進行主要建立在近關系轉調的范圍之內,但是大小調式的交替變化,使得色彩的對比更加豐富,使音樂色彩在變化騰挪中有效地表現出作曲家深沉的情感矛盾。
浪漫派和聲的特點在于繼承古典音樂功能性和聲進行的基礎上,引入了不協和和聲材料,由此使音樂在音樂形象的塑造、情感表達等方面變得更加的富于張力。在《杜姆卡》中,作曲家遵循了浪漫派和聲運用的原則,因而使音樂音響具有獨具魅力的藝術表現。首先從傳統功能性和聲的運用看,以A樂段的主題為例,左手聲部的和聲進行建立在小調主和弦、下屬四六和弦、主和弦以及屬和弦的進行上,此種進行為傳統的變格、正格連接手法,這種手法的運用可以使右手聲部的抒情性線條旋律表現的更為清晰,因而對塑造音樂形象和表達音樂情感起到有效地烘托作用。其次,從不協和和弦的運用看,作曲家注重對轉位和弦的運用,這種轉為和弦的運用既能夠起到填充旋律音的作用,同時又能夠增強音樂進行的對比感與戲劇性。以A樂段的結束不分為例,音樂主要建立在下屬二級五六和弦、導三四和弦、導五六和弦的連接上,通過此種和聲進行使音樂的發展具有強烈的不穩定感,由此暗示了音樂情緒的強烈對比,加劇了戲劇性的矛盾沖突。
在各種音樂表現要素中,速度與節奏是關系最為密切的兩個要素,也是決定音樂風格的兩個關鍵點。在《杜姆卡》中,速度與節奏的結合對構建音樂情緒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作曲家通過彈性的速度與節奏變化賦予了音樂豐富的戲劇結構力。在樂曲的B樂段中,基本上每一個樂句都分別由不同的速度和節奏來呈現,如主題樂句為每分鐘96拍的速度,表現為舞曲風格的特色,在接下來的音樂進行中,相鄰各樂句之間都存在著速度上的微妙變化,在節奏音型的運用上也是變化多段,這種速度與節奏上的彈性變化使音樂的動力凝聚和擴展,達到了音樂情緒的張力性表現。
旋律性是此曲最為明顯的風格特點,這主要與樂曲第一主題的抒情本質有著密切的關系,然而作曲家在旋律的呈現上并不是運用了一以貫之的手法,而是通過兩種性格不同的旋律在對比和統一中形成了音樂的整體布局。從樂曲A主題的旋律表現上看,此部分主要是通過舒展性的旋律表現出一位歌者對生命的訴說。在演奏此主題時,演奏者應當迅速的進入到角色之中,在觸鍵時要以指肚自然的貼鍵,突出右手聲部旋律的清晰性,以內心歌唱的方式引導旋律的表現,左手聲部上琶音的表現要柔和、圓潤,不能有棱角感,使之為右手的旋律進行起到點綴的作用,好像是尋求一片能夠使心靈得到澄凈的天地。樂曲B樂段雖然突出的是舞曲律動,但是在仍然建構在旋律進行的基礎上,與A樂段相比,其區別在于音樂的性格十分的開朗和熱搶,在旋律的表現上,需要增強手指的觸鍵力度,追求富于明亮色彩的音色,演奏者需要帶有一定的生命感和溫度感進行觸鍵,在重音踏板的配合下突出旋律進行的律動感。
在柴可夫斯基的鋼琴音樂中,八度音程是最為常見的技術,在樂曲的B樂段中,連續進行的快速斷奏八度音程使得音樂進行體現出了一種俯視一切的雄心和氣概,在彈奏此部分時需要注意保持好速度進行的平穩性和節奏音型的均衡性,根據模進上行的音序變化逐漸地增強彈奏力度,在觸鍵時需要增強肩、臂部的力度支撐作用,這樣可以給與手腕源源不斷的力量傳出,在手指觸鍵的過程中要以瞬間的爆發力,以短促而集中的力道彈奏出富于點狀的音色。左手聲部主要是梁旭的十六分音型的重復,在彈奏時應當保持四拍子的強弱律動,特別是在每一拍音頭的表現上要著重突出,這樣可以為右手聲部的進行節奏重音上的支撐力。在左、右手彈奏力度的表現上,需要把握好織體力度上均衡性,使兩個聲部能夠有機地統一在一起。
復調的主要藝術表現在于左手和右手的對位,從這首作品整體的創作情況看,基本上是建立在復調音樂思維基礎之上的,這種創作風格要求演奏要對復調風格的特色進行一定的掌握,在復調的演奏上,關鍵之處就是對兩條織體旋律特點進行分析,在樂曲A樂段中,主題的呈示和變奏著重在于復調織體結構特色的呈現,右手聲部的級進旋律表現出一種昂揚、激進、用于探索的風格特色,左手聲部和弦的分解以固定的節奏形態使高、中兩個聲部的線條發展與和聲效果凸現出來。筆者認為,在演奏時要主要把握好三個方面,一是要注意高音聲部的旋律性的表現,從旋法上看,這一部分基本是一個級進式的進行,在演奏時要注意在節奏表現的基礎上突出旋律線的表現,由于連音線的存在,使得整體上充滿著旋律性,其次就是在中聲部實際上是對高音區的一個對比,這種織體風格的特點在于一種旋律上的支撐,同時又體現出和聲性的一種效果,左手聲部則主要固定音型式的進行,起到節奏表現的作用。二是要注意左手和右手節奏上的對位,左手部分基本是是起到節奏補充作用的,要體現出一定的節奏重音的表現特點。三是在演奏上要注意力度的變化,從樂譜中可以明顯的看出這一部分呈現出一種力度上布局性,在觸鍵時要做到不同力度上的表現。
音樂美學認為,音樂形象是作曲家在對社會現象進行深刻的思考之后,從個人情感深處而孕育出的一種可賦予意義化的表現對象,音樂形象既有著客觀地現實生活的根源,又有著主觀的意識作用,是主觀意識與客觀事象的有機統一。在音樂表演活動中,對音樂形象的塑造是表演的核心內容之一,以此才能夠真實的再現作品。《杜姆卡》作為一首半標題性的作品,一方面可通過作品的標題和副標題去把握音樂形象的特點。另一方面,則需要演奏者根據對音樂的分析而表達出自己獨創性的理解。筆者在演奏此曲時,最為深刻地體會就是在結合作品標題和副標題的基礎上,通過對音樂要素的分析去把握音樂的形象。如在B樂段的演奏上,運用的主要音樂元素是豐富的速度和力度變化、統一化的節奏音型反復以及各種和弦的連接,主要表現出了具有斯拉夫民族個性的舞者形象,因此在音樂形象的塑造上,主要通過想象的手法去理解斯拉夫民族的個性,通過對民間舞者形象的構筑去表現音樂,這樣可以在意識上提高音響的形象塑造作用。
力度是音樂表現的重要手段,對于柴可夫斯基來說,他能夠深刻的把握好力度在音樂情感表現中的重要作用。因此在他的作品中具有明顯的力度布局,這也就說明了我們在演奏他的作品時要特別注意力度的表現,不僅要在演奏中體現出這種力度元素,更重要的還是要了解在力度變化的背景下所蘊含的情感特征。從演奏的角度看,B樂段主題在小快板的速度下表現的非常的活躍和激進,像一位充滿信心和戰斗力的戰士在戰場上沖鋒陷陣,因此力度上的表現要突出明顯的變化。在演奏時要充分的認識本部分的力度上布局特點,對其中力度的符號要有著準確的表現,如在音樂開始處的表現上,其演奏力度建立在p上,在到下一小節要有一個漸強性的變化,演奏時要把握好觸鍵的力度。其次就是在力度上要主要樂譜上中音的表現,關鍵在節拍位置上標記尤為的重要,如在尾聲部分中,其重音的表現打破了原有的節奏音位,而是要與樂曲的情感特征結合起來,所以演奏在這一部分的演奏上要做到深刻的把握。
對于一首鋼琴作品的詮釋,需要建立在音樂文本分析和演奏技巧運用相結合的基礎上,《杜姆卡》作為一首具有濃郁斯拉夫民間音樂風格的作品,體現出了強烈的民族性特點,同時作曲家又通過一定的創作技法將各音樂表現要素有機地統合在一起。作為演奏者,不能單純的從演奏技術運用的角度去詮釋作品,而是要對各音樂要素進行分析,才能夠理解演奏技巧的運用目的。正如柴可夫斯基所說“要孜孜不倦的無隙可擊的真實的認識作者的原譜”。由此才能夠理解樂譜上的音符意義,這也是采用恰當的演奏技巧去貼合音樂的表現。因此,作為一名演奏者,需要不斷地加強自身的藝術修養和文化修養,才能夠勝任作品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