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顏 蒙 王超賢
2020年全球政治、經濟、社會發展進程印證了世界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精準論述。一方面,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給全球經濟秩序和治理結構帶來巨大挑戰,另一方面,貿易保護主義抬頭、逆全球化趨勢升溫、國際跨境投資銳減、全球產業鏈供應鏈調整加速。
面對著嚴峻復雜的外部環境疊加中國經濟行穩致遠的發展目標,為積極適應內外部環境變化、掌握發展的主動權,中國政府提出“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十四五”規劃進一步強調“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重要性,為鞏固中國經濟長期向好的基本趨勢、構建“十四五”時期經濟發展新優勢指明了方向。
從國際橫向對比來看,“雙循環”發展格局作為中國特色大國模式,根植于中國經濟自身結構性特點,即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和內需潛力。習近平總書記在企業家座談會講話中提到:“我們必須充分發揮國內超大規模市場優勢,通過繁榮國內經濟、暢通國內大循環為我國經濟發展增添動力,帶動世界經濟復蘇。”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也進一步強調中國“有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和內需潛力”。
回溯改革開放四十年發展歷程,正是由于中國經濟的“復利奇跡”,超大規模的市場優勢和內需潛力才得以進一步釋放。隨著中國進入中等收入水平國家行列,經濟增長動能從“出口-投資”轉向“內需-創新”等新特征事實的確立,中國經濟在變局中抓住了新機遇,通過加快數字經濟發展,暢通生產、流通、分配和消費等國民經濟各個環節,以數字經濟推動社會經濟變革和轉型。從根本上看,數字經濟發展將助力中國從超大規模市場邁向超強規模市場,進而解決發展中不平衡不充分等深層次矛盾,以更高水平的對外開放實現與世界經濟的深度融合,實現中國經濟長期發展的連續、穩定和可持續。
超大規模市場是經濟規模龐大、供給結構多元、國內需求旺盛、科技創新活躍的市場。從經濟規模來看,作為新冠肺炎疫情沖擊下唯一實現正增長的主要經濟體,2020年中國經濟總量約為14.7萬億美元,穩居世界第二,占全球經濟比重17%左右,實現了疫情下的“衰退式增長”。從供給結構來看,中高端供給更加多元,2020年中國高技術制造業同比增長超過7%,特別是在工業機器人、新能源汽車、集成電路、微型計算機設備產量等智能化制造領域快速增長。同時,在信息通信領域,產業數字化進程加快,5G基站建設和商用推動帶來重大契機。從需求結構來看,“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更加突出,呈現出消費內容高級化,消費結構服務化,消費方式網絡化,從量的滿足轉向對質的追求,以醫療、教育、文娛等為代表的服務消費成為新的增長點。同時,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20年全國網上零售額達11.76萬億元,基于電商平臺打造的網絡零售規模持續擴大。從科技創新來看,2019年研發投入強度為2.23%(占GDP比重),基礎科學、應用科學、關鍵核心技術等領域正在加速突破,超大規模市場和新型舉國體制融合,共同推動科技創新提升。
展望2035年遠景目標,從切實轉變發展方式,推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視角進行審視,超大規模市場優勢顯著但仍存在發展短板。特別是超大規模市場中傳統要素投入量大,要素配置效率仍然較低;傳統產業占比較高,戰略性新興產業尚未壯大;世界級城市群缺乏,城市群發展潛力有待挖掘;自主創新能力不足,關鍵核心技術依賴嚴重;部分行業貿易依存度高,服務貿易占比過低等現象突出。整體來看,超大而非超強規模市場無法完全釋放中國經濟活力并展現中國經濟韌性。
首先,超大規模市場中傳統要素投入量大,要素配置效率仍然較低。在勞動力要素方面,我國近9億勞動年齡人口數量為現階段工業和服務業的發展提供了豐富的勞動力資源,但是勞動力人口規模呈現縮小趨勢,勞動力供給質量總體偏低,勞動力生產率水平整體受限,細分行業勞動生產率差異顯著。在資本要素方面,有研究表明2020~2035年資本存量增速將由9%逐步下滑至4%左右,呈穩中趨緩態勢,資本產出率和投資效率均下降。
其次,超大規模市場經濟中傳統產業占比高,戰略性新興產業尚未壯大。我國目前擁有完整的產業體系,區域發展階段的不同為傳統產業和戰略新興產業共存提供了可能,產業發展能夠實現差異性、層次性和多元性。節能環保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新材料等戰略性新興產業快速發展,而高技術產品競爭優勢遠低于發達國家,在人工智能、新能源等領域重復建設嚴重。
再次,超大規模市場經濟中世界級城市群缺乏,城市群發展潛力有待挖掘。城市群和都市圈是超大規模市場發揮網絡經濟作用的重要平臺。中國具有發展潛力的城市群增長迅速,其中長三角和珠三角城市群趨于成熟,京津冀和成渝城市群等快速發展,這些城市群作為本區域人口、產業、金融、科技、教育和創新中心,不僅輻射帶動周邊經濟增長,更是未來參與國際競爭的主要舞臺。然而,與美國東北部大西洋沿岸城市群、歐洲西北部城市群等相比,我國缺乏國際公認的世界級城市群,仍需從國家戰略層面加以規劃和推進建設更有活力和更有效率的城市群。
第四,超大規模市場經濟中自主創新能力不足,關鍵核心技術依賴嚴重。超大規模市場的科技優勢在于集中力量辦大事,從經費支出來看,2019年國內研發支出約是2000年的36倍,國內改革的大環境為中國創新系統提供了基礎和條件。然而,由于中國整體產業創新能力不足,自主創新和原創高水平研究與發達國家差距明顯,不少領域嚴重依賴外部技術,尤其在芯片及其生產設備(如頂級光刻機)等領域的國內產品質量無法滿足高端制造業的需求。
最后,超大規模市場經濟中部分行業貿易依存度高,服務貿易占比過低。中國作為全球第一的貨物貿易國,2018年全年進出口總額占全球貿易總額近12%。整體來看,中國在電子儀器、機械和設備制造領域與全球價值鏈深度融合,但是在醫藥、汽車等全球貿易屬性較強的行業中,中國并非主要參與者。進一步,從服務貿易來看,2017年中國服務貿易額僅占全球總量的6.3%左右,而世貿組織全球貿易模型測算到2040年全球服務貿易份額的可能占比為50%,這意味著中國服務貿易的發展仍有巨大潛力。
當前中國正處于“兩個大局”交匯的新發展階段,作為未來的經濟“藍海”,數字經濟蓬勃發展的時代新趨勢對于構建新發展格局有著重要的影響。從底層邏輯來看,在超大規模市場向超強規模市場的轉變過程中,數字經濟新生產力優勢將在要素生產價值、產業轉型升級、城市規劃布局、科技生態創新和貿易結構優化等方面得到更加充分的體現,這與確保實現超強規模市場的目標相一致。
從現實看,數字經濟給世界各國經濟帶來了新的發展契機,部分發達國家數字經濟占GDP比重已超過60%。從未來看,數字經濟已經成為各國爭奪的最前沿,主權基金投資的加入正在重塑數字經濟競爭模式。中國數字經濟增長領跑全球,為提高經濟質量效益和核心競爭力奠定了基礎,而網絡強國、數字中國建設也將成為中國“十四五”規劃的重要構成。因此,以發展數字經濟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的現代化水平,同時依托大數據、物聯網使國內經濟的生產、流通、分配、消費等環節實現更加順暢的循環,充分發揮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和內需潛力。
通過數字技術產生的數據成為關鍵生產要素和戰略性資源,不僅彌補了勞動和資本等傳統生產要素投入的不足,同時也提高了傳統生產要素的效率。數字技術的應用大幅降低了數據流通和利用成本,促進了對數據資源價值的發掘;越來越多的設備與網絡之間建立連接,生產對數據的依賴程度不斷上升;數據資源產生并擴散到經濟社會各領域,有助于生產率的提升。研究表明,中國在2025年將擁有全球最大的數據圈,約占世界數據圈的28%。作為新的關鍵生產要素,數據要素也有助于減少傳統要素投入,使得現代經濟越來越具有規模報酬遞增的特征,減少沉沒成本、降低可變成本,實現生產規模報酬。
借助數字技術應用帶來的傳統產業數量和效率雙重提高,產業數字化將誘發商業模式和行業結構的調整,將從根本上推動產業多元化發展。2019年我國產業數字化規模達到28.8萬億元,占同年GDP比重接近30%。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人工智能和移動互聯網等數字技術仍處于技術集中爆發階段,數字技術發展更加高效、智能地整合上中下游產業鏈。以5G基站建設為例,通過數字化平臺統籌選址規劃(上游)、建設維護(中游)以及場景應用(下游)三大環節,在基站工程建設、通信傳輸設備和網絡運營優化等方面實現資源共享,將產業鏈中的基站建設商、設備提供商和電信運營商共同打造成為數字合作生態圈。
基于數字孿生技術升級智慧城市,搭建全局數據并以此合理規劃、布局城市群和都市圈,將城市群和都市圈發展打造成結構性增長第一要素。數字技術展現出的良好發展前景有助于充分釋放其對城市群和都市圈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考慮到中國單個省份經濟體量往往“富可敵國”,通過區域間生產分工和貿易,彌補生產要素空間分布不均,尤其是移動互聯網、大數據平臺、電子商務平臺等新平臺設施的搭建,降低了區域間貿易的信息搜尋成本,更有利于形成超強規模的市場優勢。
依托新一代通用信息技術生態體系,數字化智能化賦能提升了創新資源的流動性,使得創新要素和資源更易于被獲取,協同創新、參與式創新等新模式不斷涌現。一方面,依靠數字技術創新驅動,企業和高校的研發合作也將不斷加強;另一方面,以5G網絡、數據中心等為代表的新型數字基礎設施,具有技術多樣、層級豐富、模式創新的特點,賦予參與建設的企業和高校創新發展的機遇和紅利,拓展創新發展空間。
通過加快外貿數字化轉型,做大做強數字化驅動的貨物貿易,補齊數字服務貿易短板,從根本上改變傳統貿易的開展方式。根據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數據,2019年中國數字化交付服務出口總額在服務出口總額中的占比已經超過50%,數字服務貿易總體呈現良好增長態勢。因此,數字技術作為推動降低服務貿易成本的主要力量,使得跨境貿易變得越來越容易。
鑒于數字經濟表現出的新動能優勢與打造超強規模市場的邏輯一致,因此,要把握數字時代趨勢,利用好寶貴的時間窗口,更好地贏得發展先機。
在微觀層面,第一,加快培育數據要素市場。微觀企業數據資源的供給和需求是完善數據要素市場化定價機制的前提,是促進數據要素有序合理流動的基礎,是構建數字交流和跨境流動的保障。第二,加快企業數字化改造。開展線上協同工作模式,建立企業自有的線上化辦公、經營、治理平臺,形成企業生產、制造、服務、治理的數字生態閉環,推進數字化基礎良好的企業向工業4.0和智能化工廠方向轉型,優化企業生命周期。第三,加快數字技術創造創新活力。在前沿技術創新領域,通過超前布局和動態調整相結合的重大科技專項攻關方式,鼓勵更多創新型企業、創業企業、新型研發機構等參與數字技術合作,打造企業發展的“第二曲線”。
在中觀層面,第一,推進產業數字化轉型升級,優化實體經濟產業鏈供應鏈,充分釋放科技與產業創新的潛力。建立數字化產業園區生態系統,依托良好的數字基礎設施,以產業、資本、技術、人才和數據等要素的融合共振形成數字賦能,以產業集聚效應驅動信息基礎設施建設和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第二,完善區域產業協同機制,打造跨區域跨產業數字經濟生態圈,發揮城市群和都市圈的網絡經濟效應。針對地區發展特點和特色優勢產業進行數據產業布局,以數據流引領資金流、技術流和物資流,利用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融合推動產業數字化、數字產業化,提升區域經濟發展的活力和韌性,切實推進區域經濟的高質量發展,促進我國統一大市場的形成。
在宏觀層面,第一,要構建與數字經濟相包容的治理體系。要適應新形勢、把握新特點,建立適應數字經濟時代背景的宏觀管理新模式和新框架。第二,引領數字經濟制度變革。明確數據開放的范圍和邊界,建立開放指南和開放目錄,確保數據開放安全透明。開展數字稅研究和試點,積極參與并推進國際數字稅治理規則制定。明確我國法定數字貨幣地位,并加大數字貨幣試點和推廣力度,探索在國際結算領域應用,下好新一輪貨幣競爭先手棋。瞄準碳達峰、推動碳中和,推動數字經濟發展實現結構節能,借助數字技術優化能源結構。第三,推進數字貿易發展,根據數字貿易所具有的經濟技術特征,制定環境包容、監管有效的政策,推動數字技術規則型開放,促進數字服務貿易新發展。
數字經濟作為“十四五”時期我國經濟發展的新動能和新機遇,“十四五”規劃綱要明確提出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占GDP比重要在2025年達到10%。在超大規模市場基礎上,通過數字化轉型驅動企業生產方式、居民生活方式和政府治理方式的系統性變革,在生產要素效率提升、產業數字化升級、新型智慧城市構建、科技創新提高和對外貿易發展等多層次多領域取得新突破,推動實現從超大規模市場向超強規模市場轉變,保障中國經濟更有韌性、更有活力、更有競爭優勢,為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奠定新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