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海
簡單概括,《天堂166號》探討的主題應該是生死大事。不過小說中,生與死并沒有構成問題,大部分篇幅都在重建一段旅程。喋喋不休的老人,廣場上頗具象征的雕塑,金光燦燦迷宮一樣的高樓,咖啡屋里無限綿延的電視劇……“看不到盡頭”的事物,“每一個情節都暗含悲愴,就像這個世界馬上會遺失什么重要的事物”。慌亂中抓住的瑰麗和驚人意象,暗含能量,也昭示著不知所措的痛苦。也是到了這里,才發現,作家的用意不在領會什么人生的對與錯,死亡來臨前的精神折磨,看似毫無關聯的隱秘歷史,因為他的凝視,“都能發現過去的影子”,包含“一種人類共有的隱秘情感”。存在的危機,他不販賣,人生的價值,他也困惑,有限的生命到底還有怎樣的意義?穿行在象征的詞語森林里,總能清晰感受到,只要沉浸在生活之中,疑問自然消逝,就會重新塑造自己,打敗時間。
人到中年,還有沒有更多的可能性,比方說愛的能力?《一墻之隔》正在追問,感覺像是又來了,愛情。只是,那些精心準備的吸引和折磨,更像是表演的一部分。愛的游移,他不吝筆墨,倫理的邊界,他試圖勘正,節制的文字背后,不光有說不出的絕望,那些突然崩潰的時刻,常常讓人凜然一驚。什么才是真實的自我?不合時宜的思想,平庸乏味的日常,是隱疾還是救贖,正確和失敗隔著多遠距離?一切都在以愛的名義,掙扎前行。同樣是研判人生,《史詩》有意取消了故事,本來屬于人的生活,在作家反復審視之下,逐漸變得陌生。邏輯和秩序,她無心推演,只是沉緬于感覺和觀看。大量冷僻字詞的形容,更添一層凝凍,蕪雜現實如同鴻蒙之初,塵埃未定。
喜歡《邢小群老師與我的處女作》這一篇,是漢語應有的樣子,清晰,周正,潺湲流動的節奏中,自有一股動人情感。青年的激情和夢幻,形容得花團錦簇,歷史皺褶處的真相,一個時代的啟蒙,總能透過沉郁文章盡情想見。民歌莫不是身世的歌吟,有身世的歌吟,方始可流布傳唱,引人共鳴。《民歌<圪梁梁>的前世今生》是為一首歌守慎正名,也是在狀寫一位老人的大半生。思想解放的春天就在四十年前,風雷仍在隱隱滾響,在這個好的時代,還會出現多少經典,值得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