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毓強 龐 敏
2021年5月3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國際傳播能力建設”進行集體學習。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主持學習時強調,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要深刻認識新形勢下加強和改進國際傳播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下大氣力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形成同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國際話語權,為我國改革發展穩定營造有利外部輿論環境,為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作出積極貢獻。這次講話,是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國際傳播具體實踐相結合的最新成果,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為國際傳播理論和實踐提供了新的前進指引和遵循,擎畫了新時代中國國際傳播的新藍圖。
“集體學習機制,是指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定期邀請國家智庫成員,圍繞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重要領域、重大問題,向中央政治局常委會全體成員做專題授課的工作機制”①,而這些重要領域、重大問題主題的選取“最重要的依據是當前時期黨和國家最亟須解決的問題,以及當下社會的主要矛盾”②。依此邏輯,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已經由一項專業性、專門性的工作領域上升到了“重大主題”和“亟須解決”的理解和觀察范疇。
理解新時代國際傳播理論和實踐,必須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的總體歷史背景下展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發展史上、中華民族發展史上具有重大意義,在世界社會主義發展史上、人類社會發展史上也具有重大意義。”③它開辟了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新格局,開啟了世界社會主義運動走向發展的新紀元,拓展了發展中國家通過非資本主義道路走向現代化的新途徑,在人類社會發展史上具有重大意義。④在中國與世界關系的層面看,“新時代新就新在中國與世界關系開創新局面。當今世界正在經歷著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當代中國已經不再是國際秩序的被動接受者,而是積極參與者、建設者、引領者……是世界變局中的穩定器、正能量。”⑤
這樣一個宏大的歷史背景,要求我們在思想理論意義層面必須跳出傳統的觀察和理解國際傳播的范式,從更加縱深的歷史意義和更加宏觀的國家發展大局中展開思考和研究。一是跳出傳統和過去的把國際傳播僅僅作為一種功能性手段的認識和理解范式,而應把國際傳播作為黨和國家做好國內和國際工作的重大戰略問題和核心抓手之一;二是跳出傳統的以媒體宣傳為主要抓手的實踐范式;三是跳出過去反復強調的國際傳播的特殊性問題,跳出“內外有別”的理解范式,將國際傳播工作作為在更加深刻意義上統籌國際國內兩個思想大局的工作和研究領域來認識和推動發展。
那么,當下我們繼續思考和研究未來的國際問題,其實踐基礎是什么?思考這一問題又要從何種邏輯基點生發開去?推動未來研究和實踐的邏輯核心是什么?又在何種路徑中進一步提升國際傳播的效能?這些是本文試圖討論的問題。
改革開放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與世界的溝通與交流問題始終是黨和國家關心和關注的問題,“我們黨歷來高度重視對外傳播工作”。特別是在“中國綜合國力的提升和‘西方缺位’帶來的理念沖突和治理困局,推動中國日益走近世界舞臺的中央”⑥的當下,這一問題也隨著中國自身的發展、國際地位的提高、與世界交往交流的頻度增高而不斷出現新變化。如何在總體上和根本上解決這一問題,從政府到學界一直在不斷探索。這種探索在黨的十八大之后取得了較大的成效。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們大力推動國際傳播守正創新,理順內宣外宣體制,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媒體集群,積極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有效開展國際輿論引導和輿論斗爭,初步構建起多主體、立體式的大外宣格局,我國國際話語權和影響力顯著提升,同時也面臨著新的形勢和任務。”⑦
所謂守正,就是始終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根據黨和國家的總體對外戰略安排,積極配合國家重大戰略需求,堅持不懈,應時而變,不斷發揮傳統的體制機制、人力物力優勢,形成新時代國際傳播理論和實踐的總體布局安排;而創新也是在系統性、全局性的重構基礎上,不斷適應新的國家形勢和新的信息傳播技術特征,推陳出新,形成了系列的革新性安排。
“中國正在經歷著中華民族歷史上最為廣泛而深刻的社會變革,也在進行著人類歷史上最為宏大而獨特的實踐創新。”⑧當下,中國國際傳播“守正創新”的典型性實踐努力一是“理順外宣內宣體制”,從“內外有別”到“高度統籌國際國內兩個輿論大局”,從多頭出思想出思路,到總體統籌,中央宣傳部出思路政策,多方齊頭并進推動實踐進步,很大程度上解決了過去“內外宣”不夠統一,不夠協調的問題。“在實踐意義上,國內的意識形態需求統轄了整個國際傳播實踐,并在極為深刻意義上影響著實踐的進展。這是國際國內邏輯彌合,回到自身的表現。”⑨二是“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媒體集群”。所謂“集群”,不僅要打造出“與我國國際地位相適應的新型主流媒體”,打造以傳播效能為根本目的的“全景式”媒體集群。⑩同時,傳播實踐主體更加豐富,更重要的是各主體之間的相互協同關系以及不同層次媒體之間的角色和定位得以明確,并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合力。三是“積極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在文化走出去的總體框架下,國際傳播實踐既涵蓋了政府、媒體層面上的文明交流互鑒的各種努力,又包含了一般性的教育文化交流活動。總地來說,無論是“造船出海”對外傳播,還是地方性企業的文化交流、重要城市的文化傳播投入和國內外高校教育文化交流等一系列的實踐都是“積極的”。四是“有效開展國際輿論引導和輿論斗爭”。“時至今日,國內國際仍有種種不懷好意或明或暗的勢力,無視中國發展進步的鮮明事實和偉大成就,必欲顛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社會主義制度而后快。”中美貿易戰、全球新冠疫情的爆發更是加劇了中國國際輿論引導和斗爭的困難。其中輿論引導更多傾向于傳播溝通和交流層面,而輿論斗爭則是側重于針對某些國家刻意地抹黑中國的面向。目前,這兩種實踐努力是“有效”的。
在以上實踐努力的基礎上,我國實現了“初步構建起多主體、立體式的大外宣格局”。多主體是指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傳統媒體傳播的范疇,包括了新型社交媒體、媒體賬號、不同層面、不同工種的實踐主體,構成了“官方媒體、商業媒體和自媒體的多維的話語主體矩陣。”而立體式,意味著國際傳播實踐的總體構架既是在空間意義上跨國界的信息溝通,又是在內容分類、傳統與新興媒體等各個層面上的破圈。“大外宣格局”雖然是“初步”的,但是一種總體性的良性發展的基礎和趨勢已經形成。這一格局的直接成效是,“我國國際話語權和影響力顯著提升”。
習近平總書記對于十八大以來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實踐的總體判斷與評價,充分肯定了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十多年來取得的成績,肯定了本領域研究取得的成果,回應了之前對于國家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一些評價,有助于我們思考新時代中國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新戰略、新目標和新思路,也是我們思考國際傳播理論和實踐創新的指引和遵循。進而,在當前“兩個大局”以及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國際國內結構性關系改變中,未來的中國國際傳播以何種總體思路、何種面向,在何種維度上展開,是我們需要思考的問題。對此,習近平總書記的講話也給出了答案。
“加強頂層設計和研究布局,構建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戰略傳播體系”是新時代中國國際傳播的總體工作目標。當前,“中國在與外部世界交流過程和總體實踐中,自身存在的主要問題是缺少跨領域的、總體性的、對歷史和現實的把握,即在總體實踐中呈現出缺少協同的碎片化特征。”因而,“頂層設計”不僅要確認在黨和國家的最高層面調動資源的可能性,還需要確認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本身的戰略性特征。“研究布局”則是指需要在哲學社會科學知識生產意義上,拓展國際傳播研究本身的理論圈層和實踐范疇,意味著傳統意義上對于“國際傳播”本體涵義的固化認知需要改變。也就是說,關于國際傳播研究涉及的內容、學科、形式、人才隊伍建設等,均需要在更為豐富意義上進行拓展和變革。此外,中國如果沒有用自己的話語構筑出自己的學術話語,用自己的概念來界定出概念內涵,就很難將中國道路崛起的優勢轉化為“中國話語”的優勢,很難將中國故事講得清楚。當下的國際傳播研究“需要從多學科、多維度、系統全面深入研究好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深化對黨的創新理論的學理研究,將黨的理論創新成果的核心思想、關鍵話語體現到各學科,切實把黨的政治話語轉換成不同學科、專業的學術話語,推出更多佳作”,在知識生產層面上展開與全球學術界的對話。
“構建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戰略傳播體系”,是工作的總體目標。之前有很多學者在借鑒國外“戰略傳播”概念的基礎上,試圖對國家傳播實踐的戰略性進行論證,提出“國際傳播的戰略目標”,并推動實踐的變革。經過幾年的實踐和調整,目前我國已經由“對戰略傳播的重視不夠與戰略傳播頂層設計和戰略規劃不足”發展到首次在黨和國家層面上確認“戰略傳播”概念的使用。具體而言,“戰略傳播體系”需要有鮮明的目標子體系、價值子體系、策略子體系以及明確的協同性資源調度子體系等。這一戰略目標的提出,意味著作為一個實踐領域,其資源投入將會進入一個全民性、整體性、協同性的全新階段。
“五力”,即國際傳播影響力、中華文化感召力、中國形象親和力、中國話語說服力、國際輿論引導力確定的是新時代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效能指標,隱含著全媒體傳播、文化傳播、形象傳播、知識傳播與輿論引導斗爭五個方面的內容,涵蓋了傳統意義國際傳播和文明交流互鑒的各個方面,呈現了對于國際傳播效能全方位提升的總體要求。需要強調的是,這種“戰略傳播”是“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也就是說其價值依托和總體設計均應是基于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階段和中國國情的,其核心理念是根植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中的,在實踐模式上也會在總體上遵從于中國國情確定的政治經濟文化邏輯。
傳播的內容首先當然是基于主體性認知和話語、敘事實踐的結果,是群體意識的外化與外在體現。在經驗功能主義的視角下,傳播曾經被當作是一個客體反映的問題,傳播的主體性信息被或多或少忽略,而傳播實踐也被當作了一個功利性工具。因此,國際傳播長久以來遇到的問題之一是重傳播實踐研究,輕主體自身話語的研究;重外來外在評價的研究,輕自身話語和敘事邏輯的研究。因此,現在亟需改變國際傳播的內容偏向,從國際傳播視角進行主體意識的變遷研究。而“回到中國”,也就是回到中國經驗、中國文化、中國精神本身,本就是傳播實踐和研究的題中應有之義。
現代國際關系的主要行為體是民族國家。認識國家、民族、文化間的交往與交流狀態,首先是要基于民族國家自身的話語實踐和敘事結構。相對穩定、符合邏輯的話語實踐和敘事結構,有利于闡明自身的意義與價值,有利于闡釋自我的發展邏輯,有利于闡發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問題與路徑的世界意義。
當然,“回到中國”的一個重要基礎性支撐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進入新時代。新時代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原來似乎模糊的中國,越來越清晰了。“隨著四十多年的改革開放和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形成,中華民族主體性重新回歸和振興。”從旗幟到道路,從全球戰略到百姓生活,從人民的思想意識到生活實踐都在復雜深刻的變化中變得更加具象和明確。在“四個自信”的總體意識下,是國家和民族自我主體性認知的深刻回歸。也就是說,近代以來中國對于民族復興道路的追尋,逐漸有了更為明晰的答案。相對穩定的政治經濟文化生活狀態所引發的問題意識在深刻變化中變得更加明確。
在習近平總書記講話的公開材料中,對于未來國際傳播實踐整體思路描述的第一點就是“要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用中國理論闡釋中國實踐,用中國實踐升華中國理論,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鮮明地展現中國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中國話語”是對國家和民族主體的概念性描述,是基于特定知識邏輯展開的對特定對象的界定。“話語體系建設是國際傳播的一條生命線,是國家對外表達的思想與知識體系的基礎。”話語的合法性需要在日常的國家治理和日常生活中經過較為長時段和大強度的實踐檢驗后,被認知和接受。
“中國敘事”則是在另外一個維度上對國際傳播實踐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即從知識生產層面以更為體系化的邏輯,將國家發展的現實特征、問題,說清楚、理明白。其背后的辯證關系則是“用中國理論闡釋中國實踐,用中國實踐升華中國理論”,其問題意識是啟蒙運動以來,全球范圍內的基本價值、知識結構是由西方主導的,長期籠罩在“歐洲中心主義”的陰影下。作為西方的“他者”,“數千年來,中華民族走著一條不同于其他國家和民族的文明發展道路”,走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人類治理成功的道路。如果依然純粹以基于西方實踐經驗提煉出的西方理論體系來解釋中國問題,則存在嚴重的不適應。而這種不適應已經持續了很多年。“應該秉承從文化溝通走向文化自覺的理念”,系統地總結提煉中國道路的成功經驗。這不但是凝聚自我的認同的需要,還是凝聚全球認同的需求。
“要實事求是地總結我們中華的生存方式,給出關于‘中國道路’或者‘中國模式’的讓知識界信服的闡述和理論解釋。”所以,所有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要能夠做到“融通中外”,“融通”作為國際傳播實踐手段,“中外”則為實踐主體。“融”是基于本土經驗和問題意識,融合自身與全球優秀的知識成果,展開研究,形成話語和敘事;“通”則是要求話語與敘事符合國內國際的雙重認同邏輯。而所有的話語和敘事,也要在“中國故事”這一話語和敘事的載體中“更加充分、鮮明”地傳達中國精神和中國力量。總體上要做到‘融’為‘通’之前提,‘通’為融之目標。相應的出現的另外幾個問題是:國際傳播視域下的中國敘事從何說起?涵蓋哪些內容?我們又要以何種姿態和國民心態展開這種研究和敘事呢?
要理解當代中國,首先必須真正理解中國共產黨。無論是中國人自身還是全球各個不同國家、民族、政治黨派、群體,也無論大家處于何種文化,持何種立場、觀點、目的,只要他真正要和中國產生連接和交往,建立某種特定的關系,就必須理解中國共產黨的本質規定,理解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內在邏輯,理解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的實踐規律及其背后的價值支撐。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政治判斷,而是百年來中國歷史實踐形成的現實必然。所以,國際傳播首先“要加強對中國共產黨的宣傳闡釋,幫助國外民眾認識到中國共產黨真正為中國人民謀幸福而奮斗,了解中國共產黨為什么能、馬克思主義為什么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為什么好。”要做到這一點,不能是傳統意義上的宣與傳,而是要擺事實,講道理,在知識生產層面上建立科學的邏輯體系,解釋清楚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統率下的政治體系、經濟體系、文化體系等為何,以及真正能夠回答實踐層面“為何能”、理論層面“為何行”和制度層面“為何好”的問題的著力點。通俗意義地說,就是要真正“解渴”。
闡釋清楚中國的前提需要有透徹的、符合知識生產邏輯和學術理路的學術研究成果。“圍繞中國精神、中國價值、中國力量”三者“從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文明等多個視角進行深入研究”是著力解決國際傳播內容生產實踐中的“說什么”和“怎么說”的問題。它要求包括傳播學在內的廣大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深入理解中華文明,全學科、全知識領域、全情投入思考“何以中國”的問題。同時要求其“結合歷史和現實、理論與實際,推動理論和學術的創新,強化本土化學術理論建構,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只有在“學理支撐”上過得了關,才能令人信服,進而提升傳播的效能。
研究是在一定的血脈紋路中展開的。中國千百年來生生不息的文脈既是研究中國問題的底色,也是國際傳播的重要內容和載體。“以文載道、以文傳聲、以文化人”既呈現了文化在功能意義上的柔性特征,也是國際傳播的長久之道。如果在人類文明發展的總體歷史格局中看待國際傳播問題,文化是經久不息的主題。“向世界闡釋推介更多具有中國特色、體現中國精神、蘊藏中國智慧的優秀文化”,既是國際傳播的需要,也是人類文明交流互鑒的必然選擇。通過跨文化對話,尋求根植于中華文明的中國價值觀與全人類的共同價值相通處,而且需要在國際傳播內容生產中,尋找和厘定出少量、典型、正向、具有獨特全球貢獻的中國價值進行價值聚焦傳播。“繼承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價值,吸收中國當代社會文化價值,結合當今世界共同文化價值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不僅是我國國際傳播的重要手段,還是全球各類文明文化價值互動的重要方式。
回到中國需要把握和調適國民心態和傳播心態,既不是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兩者都可能導致實踐中的失態、失調。前者是盲目把“中華文明”視作“普世文明”,認為“中國模式”不僅適應中國國情,而且可以升華為足以和西方抗衡的另類現代性。這類心態容易導致民族主義情緒,傳播姿態不講邏輯,不顧效能。后者則是延續了鴉片戰爭后中華民族主體性、民族獨立性、整體性、先進性和優越性受到全面打擊而導致的“落后、自卑和懷疑的心理狀態”,容易導致對國際輿論過度反應。所以在傳播姿態上“要注重把握好基調,既開放自信也謙遜謙和”,進而“努力塑造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信”是愛的基礎,“愛”是信的升華,“敬”則是在前兩者基礎上的衍生疊加。
近代中國經歷了一系列的軍事、政治和民族危機之后,對自身文化出現失望甚至否定的心理,唯我獨尊的民族優越感一落千丈。而后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實現民族復興、大國崛起后,自古存在的華夏中心論的傳統與文化民族主義思潮結合,又產生了一種以“回歸起源”為特征的文化優越感。總地來看,由于歷史和現實的種種因素影響,長久以來“中國特殊論”在人們的思想意識中有著根深蒂固的影響,無論是中國還是世界,無論是帝國時期,還是被殖民時代,抑或改革開放之后,這種心態都曾有著普遍性存在。誠然,“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與改革開放都是前無古人的開創性道路”,在馬克思主義思想的指導下,選擇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在政治制度、發展道路等諸方面與西方確有不同,在國家文化、歷史直至生活方式等方面也有很大的差異。但是有三個方面的邏輯需要明確:第一,中國歷史文化、文明發展自古以來就是世界文明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延續千年的以儒家傳統文化為特色的中華文明作為世界現存四大文明之一,一直是世界文明版圖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第二,當代中國汲取了人類文明的優秀成果,結合自己的國情,成功走出了一條不同的道路,本身就是對人類自我治理經驗的重大貢獻。第三,中國是世界的中國。無論是從地理空間而言,還是人類文明發展來看,中國都是屬于世界的。由于歷史的原因,啟蒙運動以來西方價值邏輯在世界產生了廣泛深遠的影響,加之國力對比的影響,人們容易誤以為,這個世界本來就應該是西方道路經驗的樣子。“世界是西方的世界,中國是中國的中國”這種觀念在黨的十八大以來得到了極大的改觀。“如果說近代以來一直到鄧小平時代,中國現代化的主要任務是怎么學習和消化西方資本主義現代化和社會主義現代化所取得的成就,那么習近平時代所建構的現代化的‘中國方案’無疑要把這種學習和借鑒轉化為傳統文明的再生,從而締造不同于西方文明的現代化發展道路。”隨著國力的不斷提升,“我國日益走近世界舞臺中央,有能力也有責任在全球事務中發揮更大作用,同各國一道為解決全人類問題作出更大貢獻。”因此,在中國國際傳播的實踐中應當更加深刻地理解并貫穿“全球中國”的基本理念,以更為寬闊的胸襟,將中國納入全球文明的大范疇中來理解中國、認知中國。
具體到國際傳播實踐,則是“要高舉人類命運共同體大旗,依托我國發展的生動實踐,立足五千多年中華文明,全面闡述我國的發展觀、文明觀、安全觀、人權觀、生態觀、國際秩序觀和全球治理觀。”“人類命運共同體”作為一種界定中國與世界關系的基礎性的價值理念,是國際傳播實踐中需要“高舉的旗幟”。它從人類文明的優秀成果和中華文明、中華文化、中國理念中提取出來,是源于中國儒家的天下主義傳統,亦即黨的十九大報告最后援引的“大道之行,天下為公”,也來源于解放全人類的共產主義信念,充分關照人類文明的核心追求,呈現了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階段的國際通適的基礎性觀念和遵循。它是中國作為人類族群的重要一員,對于人類不同族群總體關系的思考,宣示著中國對于世界的責任擔當和作出貢獻的可能。它彰顯了當代中國重要的外交理念,更是當今時代人類的和平發展理念,是面對當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所發出的中國聲音、所作出的中國判斷。所謂高舉旗幟,絕不僅僅是在口頭上時時提起,而是要映射和印涵到國際傳播實踐的每一個層次、每一個環節、每一項內容生產中去。要用這種理念凝聚人心,融通關系,推動交往,形成越來越廣大的認同圈層。
“全球中國”意識強調中國是世界不可忽視的力量。這種力量有著深刻的歷史蓄積,并在文明東升西降的總體背景下呈現出獨特的生命活力和當代價值。所以,要在更加深刻意義上理解這一理念,就必須“立足于五千多年的中華文明”,進一步闡釋中國傳統文化文明的當代意義,認識到中國傳統文化、價值理念孕育出的智慧,馬克思主義與中國革命和建設實踐相結合后產生的活力,正在指引一個國家和民族探尋著一條成功的國家治理和全球治理的道路,而這條道路對人類未來至關重要。當然,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這種智慧的現實呈現是“當代中國發展的基本事實和基本成就”。也就是說,“事實和成就”是現象意義上的,現象需要提煉和總結,其結果是中國對于人類面臨的共同問題、未來發展的“主張、智慧”和全球治理的“方案”。這三者來自于中國,而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西方。中國在共產黨的領導下,擺脫了世界經濟金字塔最底層的地位,并在重振全球發展、消除絕對貧困、建立創新型社會、全球突發公共衛生事件防控等方面表現突出。中國已經有能力在全球性的公共知識生產中提出自己有價值、值得大家尊重的產品。這對啟蒙運動以來全球性公共知識產品的提供領域來說,對于近代以來的中國人來說,都是極為徹底的改變。
“全球中國”所提供的全球性治理方案有自己的價值、立場、關系觀念,這些是國際傳播理論和研究實踐的理念基礎,也是“國際傳播概念和理論創新的一個有效切入點”。“要倡導多邊主義,反對單邊主義、霸權主義,引導國際社會共同塑造更加公正合理的國際新秩序,建設新型國際關系。”多邊主義用來表述一個主權國家從個體國家的角度考慮它的對外行為方式,也可以是一種國際互動方式。這種理念,不但要貫穿于當下中國國際傳播的總體設計布局中,也必須浸潤在國家傳播實踐的每一個環節。其最終目的,當然是尋求一種“更加公正合理的國際秩序,建設新型國際關系”。而這種秩序和關系,在一定意義上是基于上述理念的一種基礎性的知識結構,是對西方文明中現象與存在、此岸與彼岸二元對立的哲學—神學理念的校正。在此結構中,經典現實主義二元對立、弱肉強食的邏輯應該替代以多元協同、命運與共、多元共存的邏輯。在這種邏輯背后,隱含著另外一個邏輯線路,即強調“全球中國”,尋找在“當下國際地緣政治秩序和經濟社會權力格局變化的局面中,中國國際傳播戰略轉型升級的新方法論。”“努力塑造‘全球中國’話語體系、構建‘全球中國’國際傳播聯動機制,并以‘全球中國’帶動國家戰略傳播。”這一邏輯絕非認為中國唯我獨大,而是更加強調將中國的發展納入全球歷史發展的線索中,因為“中國發展本身就是對世界的最大貢獻、為解決人類問題貢獻了智慧”。
“交往”是馬克思唯物史觀思想發展過程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在經歷了“交往”到“交往的擴大”階段之后,當下,人類已經進入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就已經提出的“世界交往”時代。這種“交往”由于科技發展,特別是互聯網信息傳播技術的創新,時間和空間的壓縮,日益頻繁,不斷升級,交往的范圍也在逐漸加深和擴大。原來以大眾傳播為主體的國際傳播范式,越來越被多元化、多主體、立體式的傳播樣態所取代。“傳播”的意涵也在深化,傳播即連接,傳播即關系,傳播即權力。傳播彌散在所有全球性的物質文化、政治文化、商業文化、學術文化生活中,并在長久和深刻意義上,塑造著人類不同族群彼此認知認同的未來。相比于通過媒體傳播追求的“傳播效果”,基于文化性、學術性、商業性的專業領域認同,若能減少因語言等因素產生的環節和誤讀可能,更能夠在長久意義上形成溝通長效。
在全球化深刻演進過程中“萬物皆媒”。不同的空間、場域均可被視為一種思想文化交流的樣態。而每一種空間、場域、樣態又呈現出不同的交往交流規則及其專業性,其總和則構成了日常性的交流交往總體。人文交流概念的豐富性,無論是在政策實踐意義上還是在學術語義上均能夠概括這一總體。
“交往內在的根源在于主體自我滿足能力的有限性和主體間需要的共通性。”國家間的交往同樣少不了民族國家不同層次主體之間的互通關系。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深入開展各種形式的人文交流活動,通過多種途徑推動我國同各國的人文交流和民心相通。” 相較于其他外交手段,人文交流更具基礎性、先導性、廣泛性和持久性,是不同國家主體間加深理解的信任紐帶。人文交流作為國際交流的重要組成部分,和政治安全合作、經濟貿易合作一同構成國際關系的三大推力,在增進各國人民友誼、開展文明對話、提高國際認同方面彰顯出極大活力。對于“人文交流”在民心相通意義上的作用,習近平總書記曾在多個場合反復強調。“國之交在于民相親,民相親在于心相通。”在明確的價值理念指引下,人文交流促進文化與思想交融,成為傳播新理念的重要途徑。一帶一路“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的倡議中,民心相通倡議是落腳點和重要的著力點,也是人文交流的著眼點。
如前文所述,人文交流工作涉及各個不同的領域,內容形式基本可以是“全員覆蓋”。而在當前國家的政治文化背景下,體制機制的約束性與人文交流內容形式的豐富性之間有著一定的結構性緊張關系。同時,在復雜的國際交往背景下,“文化及宗教差異對人文交流的影響、政治體制的不同對人文交流的干擾、經濟發展不平衡對人文交流的阻礙”等困難日益突出。在關系緊張和矛盾突出情形下,何以更好發揮制度優勢、組織優勢和人才優勢,并把這種總體性的優勢轉化為傳播力量,是值得我們深入思考的問題。在習近平總書記講話中,高層次專家的作用、多渠道多平臺發聲得到進一步的確認和強調。更為關鍵的是,作為發揮“三種優勢”的政策性宣誓,“各地區各部門”而不是“相關地區和部門”的表述意味著全體全員的“特色、優勢”都要被納入國際傳播的總體性框架中協同工作。在“人文交流”的總體框架下,國際傳播的工作協同性被擴展到全社會的各個領域,涉及幾近于全部的部門和主體,以有益于“豐富多彩、立體生動的中國形象”的構建與傳播。
從控制論的視角看,國際傳播即全球信息的傳遞或全球社會信息系統的運行。其運行好壞的評判包括主體的效力能力,系統運行的效率,產生的功效是否符合預期,是否產生有利作用,其保障是傳播實踐者行為目的和手段方面的正確性。增強國際傳播效能,要求國際傳播實踐者要著重從“信息觸達、信息解碼、信息認同”三個關鍵性傳播節點來減少和消除“文化折扣”。
效能不等于經驗功能主義意義上的“效果”,如果說效果是大眾傳播時代基于早期魔彈論延續下的一種媒體追求,效能則是萬物皆媒時代對于正向溝通效率和好的工作能力的訴求。傳播效果強調信息到達受眾之后所引起的受傳者思想與行為的變化。傳播效能不僅強調了對受傳者精神和行為上的影響,還強調了這種影響是長期的、綜合的。效能是衡量工作正向結果的尺度,效率、效果、效益是衡量效能的主要依據。而正向效果并不一定是高效率的結果,高效率也不一定能產生正面效果。從追求效果,到強調效能是當前國家傳播實踐的一個重要轉向。
效能的提升,與傳播主體實踐者的戰略定力、素質素養、判斷力、實踐能力聯系密切。在習近平總書記的講話中,提出了“加強適應新時代國際傳播需要的專門人才隊伍建設”的四個重要方面。這四個方面既是國際傳播之前一直關注但是尚未系統推進或者尚未取得足夠實效的方面,也是新時代國際傳播人才培養未來的主要著眼點。而特別強調“適應新時代國際傳播需要”則意味著新的國內、國際、中外關系、全球變局、信息傳播環境變革的大背景下,對國際傳播人才隊伍的問題意識、研究著力點、實踐重點均提出了不同的要求。
首先是國際傳播理論研究人才隊伍的建設。“要加強國際傳播的理論研究,掌握國際傳播的規律,構建對外話語體系,提高傳播藝術。”在這一表述中,理論研究被賦予三項基本任務。一是研究掌握國際傳播的規律。國際傳播是20世紀50年代冷戰時期美國人提出的一個實踐性語匯,主要用于描述冷戰時期的宣傳實踐,包括教育文化交流行為。“國際傳播長期被視為美國傳播在海外的思想延伸或經驗應用。”在20世紀,這一語匯伴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新社會發展邏輯進入中國,為學界所接受。雖在早期熱心提倡、擁抱、復制西方模式,但在經歷一段“學術霸權”后,中國學者開始基于本土“文化自覺”,有意識地批判選擇西方模式作為分析構架,并結合中國對外宣傳的歷史實踐,對這一語匯的內涵進行了改造和完善,進而成為中國學界和政策實踐領域普遍接受的語匯。因由國情不同,歷史階段發展相異,中國國際傳播規律的研究需要基于歷史、現實、未來三個維度,在充分掌握實踐基本經驗性材料的基礎上,生產出基于自身國際觀、全球戰略和新時代國際傳播實踐的創新性知識產品,并以此來指導國際傳播的未來實踐。“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全球性價值理念、“一帶一路”倡議與“多邊主義”中蘊含的基本觀念、新技術背景下國際傳播的主體多元化等均是這一研究需要依托和關注的。二是構建對外話語體系。“對外話語體系服務的主體目標是一國的國家利益,客體對象則是國內或在不同意識形態、社會制度和文化環境下的他國受眾。”目前來說,與西方相比,中國的話語體系建設還面臨著西方話語霸權的阻礙,在議題設置、話語傳播等方面仍處于弱勢。如前文所述,這要求在充分研究中國本土政治經濟實踐問題的傳播意義與價值基礎上,處理好跨文化傳播的話語調適問題,并在特定邏輯上形成體系性認知,加快新時代中國特色對外話語體系的建構。三是關于傳播藝術的研究。這里的傳播藝術,更多還是“傳播的藝術性”,也就是傳播實踐中的策略、形式、路徑、話語形態等問題。要從“解謎題、話趣事、啟未知、引入戲”幾個著力點將中國故事講得合乎情理又引人入勝。“多用外國民眾聽得到、聽得懂、聽得進的途徑和方式,積極傳播中華文化,闡發中國精神,展現中國風貌,讓世界對中國多一分理解、多一分支持。”
其次是區域與國別研究人才隊伍的建設。“要采用貼近不同區域、不同國家、不同群體受眾的精準傳播方式,推進中國故事和中國聲音的全球化表達、區域化表達、分眾化表達,增強國際傳播的親和力和實效性。”新的信息傳播技術的發展與傳播全球化的表象使得全球信息交流日益豐富和多元。信息的豐富和多元一方面能夠給大家提供更為豐富的世界想象,另一方面也帶來更多的信息碰撞和沖突。新信息傳播技術的發展,使得原來“一篇通稿打天下”的大喇叭式樣的宣傳不能夠產生有效的效果。“互聯網網絡傳播在跨越地理疆域的同時,也通過語言的多樣化、文化的適用化、社會的分眾化來走向全球各個角落。”全球范圍內的傳播受眾圈層化、媒介內容垂直分發、逆全球化與地方文化抵抗等新的國際傳播情勢特點,都要求國際傳播實踐在策略上的全面調整和調適。在空間文化意義上的“全球與區域”,在文化意義上的“分眾化”,都要求多學科介入,深入研究各個不同的國家、區域的基本文化特征、社會發展變化、新的受眾接受特征等。即要從粗放型的“一對多”的傳播,提升到“一對一”的精準傳播,從寬泛的對外宣傳向精準的“一國一策”傳播轉型。實現“內容貼近當地受眾口味,渠道符合本土用戶習慣,表達融合地方文化元素。”
再次是多學科、多專業領域國際化人才隊伍的建設。“國際化”不等于“西方化”,這在中國學界基本達成了共識。改革開放以來,伴隨著中國對外開放日益深入和教育文化人員交流增加,加之全球人才流動性的加劇,我們不僅培養了一批有全球視野、有世界眼光、有本土情懷的專家學者、外交從業者、商務人士和在國際組織為全球提供公共服務的工作人員,還成功贏得了國際社會一部分專家學者、經濟金融界人士、漢學家等的關注和認同。在新時代新背景下,這一基于“人際傳播”的朋友圈亟須擴大,相應的多語種人才、各行各業不同職業均需要有這樣人才的培育培養意識,其目的并非僅僅是傳統意義上的宣傳需求,更重要的是在長久意義上“贏得人心”。
最后是輿論斗爭人才的培養。“國際輿論斗爭是綜合國力的重要戰線。”新時代對于國際輿論斗爭提出了新的要求。一是要面對輿論全球化的現實,需要統籌考慮國際國內兩個輿論大局,特別是對于國際國內界限相接的模糊地帶的問題,更要慎重;二是要平衡“軟硬”手段之間的關系,既要堅持“開放自信、謙虛謙遜”的傳播者姿態,又要保持敢于“亮劍”勇于揭露駁斥批判的立場;三是要在總體輿論戰略、具體的話語策略和傳播形態上進行深入研究,以適應當下不斷變化的國際局勢。既要系統研究西方輿論戰的歷史、現實特征,摸清其主體、話語體系、實施路徑,進行有針對性的工作;又要基于當前中國本土國情和傳播資源調動特征,研究自己的“輿論斗爭的策略和藝術”。輿論斗爭人才的培養既包括斗爭實踐者人才的培養,又包括輿論斗爭研究者的人才培養,還包括全民性的國際傳播素養的提升。堅持重要媒體和“名人名嘴”持續共振,加之以全民的共同努力,很大程度上要做到“三合一”,才能真正起到“提升重大問題對外發聲能力”的作用,在關鍵時刻發得出聲音,產生得了影響。
大航海時代開啟的全球化進程,最初雖以資本主義的全球擴張和殖民化為主要特征,但在當下已經成為全球發展的現實,是每一個國家和民族,每一個群體和個體必須面對的現實。如果說早期全球交往更多是基于國家層面和族群整體層面的,在新的信息傳播技術推動下,全球本地化和在地全球化生活已經成為我們理解實踐國際傳播必須關注的環境特征。在這一特征下,國際傳播的重心不斷下移,層面不斷豐富,形態更加多樣。這就要求我們關注和研究所有層面可能的全球連接。
“全球中國”的總體背景給我們提供了另外一個思考視角。中國融入世界的歷程,在黨的十八大以來進入了全新的階段,中國日益走近世界中心的現實,使得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每一個個體都帶著深刻的中華文化烙印走入全球,產生了與全球的連接,形成了全球性的關系。所以,在功能意義上,就需要我們將所有可能產生全球聯系和國際連接的因素考慮到國際傳播實踐路徑中來,不斷提升“全民國際傳播素養”。當然,從總體上看,國際傳播的實踐體系是一個復雜的有機體,它的發展也是多種因素“合力作用”的結果,是多重控制邏輯相互作用發展的結果。在黨的領導下展開的國際傳播工作,需要在結構性權力體制機制上作出安排,需要在“戰略”意義上給予明確。習近平總書記的講話,從三個方面明確了新時代中國國際傳播實踐必要的體制機制保障。
首先,“各級黨委(黨組)要把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納入黨委(黨組)意識形態工作責任制,加強組織領導,加大財政投入,幫助推動實際工作、解決具體困難。”一方面,這是階段性地重視黨的意識形態工作重要性的表現;另一方面,也是建設國際傳播本土能力的首要措施,彰顯做好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戰略思維。具體而言,在黨委意識形態工作縱向布局之下,貫徹做好意識形態“八個方面”工作的同時,要將國際傳播能力建設落實到各級黨委黨組織意識形態工作制度之中。提高各級黨委組織對于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自覺性,在相關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實踐中增加財政投入,保證充足資金流轉推進具體的國際傳播實際工作和應對建設工作中的實際操作困難。
其次,“各級領導干部主動做國際傳播工作,主要負責同志既要親自抓,也要親自做。” 黨的各級領導干部,是黨的事業的骨干和中堅,在黨的各項事業中,應該發揮模范帶頭作用。習近平總書記對于國際傳播工作與各級領導干部黨員的關系論述,強調了各級領導干部自身要內化國際傳播工作建設思想,這意味著在今后各級干部的工作考核中需要明確加入國際傳播工作考核項。同時,強調各級各類的領導干部全部動員起“抓”“做”國際傳播工作,形成領導干部國際傳播意識的政治自覺,擔當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責任,努力在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學習教育中走在前面做表率,進而形成統率性的工作格局,為整個國際傳播工作大局創造良好的氛圍和環境,以此推動全民國際傳播的實踐。當然,全面提高領導干部國際傳播思想覺悟,首要面對的問題是各級各類領導干部國際傳播知識儲備和國際傳播意識可能的不足。因此,面對這一基礎性問題,還“要加強對領導干部的國際傳播知識培訓,發揮各級黨組織作用,形成自覺維護黨和國家尊嚴形象的良好氛圍”。
最后,從更深層次來看,“加強對領導干部的國際傳播知識培訓”,既是“提升全民國際傳播素養”的重要始點,也是重要基礎,如此以全方面保證各級黨組織、領導干部對國際傳播知識的攝入和理解。對此,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最后從 “各級黨校”“各地區各部門”兩個主體上明確提出了推進更大范圍知識傳播的措施。即要求“各級黨校(行政學院)把國際傳播能力培養作為重要內容,加強高校學科建設和后備人才培養,提升國際傳播理論研究水平”。要求“各地區各部門發揮各自特色和優勢開展工作,展示豐富多彩、生動立體的中國形象”。總體上要求各單位需要精心謀劃,切實抓好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系統學習教育。具體展開來說,各級黨校、行政學院需要設立具體的國際傳播、國際關系相關課程;高校文科大融合教育中突出開展國際傳播類通識教育,并著重培養“國際傳播”人才,考慮組建“特殊國際傳播人才儲備班”;增加國際傳播理論研究課題基金項目,促進提升國際傳播理論研究水平;加強中國特色智庫建設,穩扎做學問的根本立場,促進學者專家的個人追求與民族發展緊密相關,把高質量的科研成果轉化為服務黨和國家國際傳播事業發展的正確思路和有效方法。各地區各部門則需發揮本身傳播優勢,協同合作,在城市形象、特色優秀傳統文化等對外傳播上花力氣;在重要國際會議、國際活動的對外傳播上花心思;促進中國政治傳播、經濟傳播、文化傳播、形象傳播等百花齊放,全方位、多領域展示出中國豐富多彩的積極正面形象。
“國際傳播”作為一個20世紀中葉由西方學者提出的概念,開始是在媒介功能主義社會學視角下,將“征服人心和思想”作為目的,在以廣播技術為核心的大眾傳播語境下關注其功利性需求。中國在融入全球并日益走近世界中心的過程中,借用這一語匯來描述我們與世界的溝通與交往實踐。在作為中國人民堅強領導核心的中國共產黨即將帶領人民開啟第二個100年的征程之時,我們正在用自己傳統的文化智慧,在核心邏輯意義上賦予這一語匯全新的內涵和外延,并探索全新的概念和實踐框架。在知識生產意義上回到中國,在世界文明史意義上理解全球中國,在溝通實踐意義上說清實踐的中國,需要我輩學人更加明晰明確國家和民族主體意識,更加明晰構建國家和民族的全球化話語敘事,更加堅定本土化道路、理論、制度、文化自信基礎,為國際傳播新秩序和人類溝通的未來做出貢獻。
注釋:
① 胡鞍鋼:《中國集體領導體制》,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12頁。
② 李亞男、王久高:《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制度研究》,《思想教育研究》,2019年第12期,第123頁。
③ 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2頁。
④ 王偉光:《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的最新理論成果——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學習體會》,《中國社會科學》,2017年第12期,第12-13頁。
⑤ 中共中央宣傳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學習問答》,學習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第40頁。
⑥ 史安斌、劉長宇:《新形勢下的國家形象傳播:破解困局與開創新局》,《對外傳播》,2021第3期,第9頁。
⑦ 新華社:《習近平:加強和改進國際傳播工作 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新華社官方賬號,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1351690005252206&wfr=spider&for=pc,2021年6月1日。本文以下涉及習近平總書記“5·31”講話內容均出自于此注。
⑨ 張毓強、潘璟玲:《嵌入與彌合:五年來的中國與世界溝通》,《對外傳播》,2020第12期,第50-51頁。
⑩ 顧亞奇:《國家傳播能力現代化與新型主流媒體建設》,《中國記者》,2020年第7期,第7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