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中隨記

陳文宗

1

路上可真靜，樹葉掉了

也能聽出它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漫山的秋草，正在枯黃

像那些因了疾病而開始干癟的肺葉

而那些紫色小花

以及路口的帳篷，在這個秋天

讓人感到心安和溫暖

2

都星期三了

我還沒有收到妻子的消息

想起曾經很多次等她

等她一起去吃飯，一起去散步

等她去拍婚紗照，去領結婚證

后來在醫院產房外等她出來。每一次等待

她都沒有讓我失望過

如果說，之前的每一次等待

我都想得到她肯定的答復

那么這一次，我還想

讓她再肯定一次

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肯定地說：我沒事

3

那些霧，那么白

把自己白成了一片口罩

戴在群山的鼻梁和嘴上

深谷有時咳嗽出一串鳥鳴

整座山峰便在寒風中開始顫抖

秋天來了，一切都變得小心翼翼

我們縮回雙手，只留一雙眼睛

去見證漫山楓葉將自己變成

季節的逆行者。為患病的山河

堅守出一片黎明的緋紅

4

他在路口很多天了

這些天，車流和人流讓他感覺害怕

他有時想，街道和馬路就應該這樣

空空蕩蕩，如同失去鳥跡的天空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有些可能發生的

也就無從肇始，也就沒有那么多軌跡

需要特別去搜尋。可是

這樣的城市和村莊健康嗎

他這樣想著，起身拍拍塵土走進風中

這一次，他想從日漸轉涼的天氣里

揪出城市和村莊的喧囂和擁堵

5

我和梁老師用了一節課的時間

錄制了一段四分二十秒的溫馨提示

每一次發音我們都力求準確，好似

我們不是老師，而是醫生

正為患者尋找希望，容不得半點閃失

好似，這四分二十秒

能給校園穿上一件防護服

讓孩子們免受病毒入侵

但愿吧，當我這樣默念時

一束陽光沖破云層，照進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