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與共 交往交融
——生物多樣與文化多元的云南

文 / 云南省社會科學院 張睿蓮

2001 年11 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的《文化多樣性宣言》指出，“文化多樣性對人類來講就像生物多樣性對維持生物平衡那樣必不可少”“文化多樣性是人類的共同遺產，應該從當代人和子孫后代的利用考慮予以承認和肯定”。

文化多樣性與生物多樣性之間呈現正相關系。研究發現，生物物種豐富的地域，語言和文化相對豐富；同樣，文化多樣性豐富的區域，生物多樣性也很豐富。因為，由山脈、河流等復雜的地理環境所導致的地理隔離，不僅有助于促進生物類群分化，也促進了不同民族的分化、不同文化的發展，反之同理。因此，保護好文化多樣性，某種程度上同樣能夠減緩生物多樣性喪失，是保護好生物多樣性的一條有效路徑。

地處中國西南邊陲的云南，就是這一研究的代表性實例。

從地理環境看。云南地處云貴高原西部，大部分屬橫斷山脈的延伸，整體地勢西北高東南低，最高處為海拔6740 米的梅里雪山卡瓦格博峰，最低處為海拔76.4米的南溪河和紅河交匯處，兩地直線距離960 千米，高差6663.6 米，相當于平均每千米下降接近7 米。立體的大地也讓氣候變得復雜多樣。正所謂“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從南到北，云南擁有北熱帶、南亞熱帶、中亞熱帶、北亞熱帶、南溫帶、中溫帶和寒溫帶7 個氣候類型。氣候的多樣性使這里逐漸形成了包括熱帶、溫帶和高山寒帶的各種植物、動物和微生物在內的生物多樣性。復雜的地形地貌、多樣的生物資源所形成的多樣的生態環境，滋養著云南眾多的民族，形成了多樣的生產方式、生活樣式，孕育出因適應地理環境多元多樣而形成的豐富復雜的文化，體現出鮮明的文化多樣性。

從民族源流及語系角度看。云南各少數民族主要是由先秦時期就居住在境內的氐羌、百濮、百越三大族群經過兩三千年的民族融合和民族分化以后逐漸發展而來的。氐羌族群逐漸形成藏緬語族中的白、彝、哈尼、拉祜、阿昌族等；百越族群逐漸形成壯侗語族中的壯、傣和水族等；百濮族群逐漸形成孟高棉語族中的布朗、德昂、佤族等。此外，還有從唐宋到元明清時期，逐漸遷入云南的藏、苗、瑤、布依、蒙古、回和普米族等。截至目前，云南是世居民族最多的一個省，各個民族因為族源的不同、歷史變遷的差異，沉淀和載負著不同的文化進入云南，使云南民族文化呈現出多源性的特點。這些不同的語言、飲食、建筑、服飾、文化藝術、節慶、人生禮儀等人文景觀，奠定了云南民族文化多樣性的基礎。同時，我國各民族在不斷的相互交流與融合中，形成休戚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共同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親如一家，共同創造出豐富多彩、神奇絢麗的中華民族文化，在中國乃至世界上形成獨樹一幟的多元一體文化景觀。

云南，不僅是我國生物多樣性的富集寶地，更是生物多樣性與文化多元性交相輝映的典范區域之一。

元陽壩達梯田 佟忠義 攝

專題一 從牦牛放牧到水田耕作 多元的生產生活方式

云南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復雜的自然條件，為各種生物的起源、演化和繁衍提供了適宜的環境，擁有復雜多樣的生態系統、物種資源和遺傳資源，生物多樣性居全國之首，是我國17 個生物多樣性關鍵地區和全球34個物種最為豐富的熱點地區之一，素有“動植物王國”“物種基因庫”“藥材之鄉”“香料之都”等美譽。這樣的生態基礎，促使各民族因所處環境的不同，在漫長的時光中積累和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生產生活方式。

滇南、滇西南沿邊區域地形以丘陵、谷地為主，海拔較低，地勢漸趨和緩，紅河、瀾滄江、怒江三河奔涌而過，河谷開闊，氣候包括北熱帶到南亞熱帶等類型，河谷與壩區面積較廣，水資源豐富，對農業的發展較為有利，生活在這里的漢、白、回等民族，創造了以水稻種植為主的較發達的河谷平壩區農耕型文化。

傣族、布依族、壯族等主要生活在熱帶或南亞熱帶中低山地區，水熱條件優越，植物樹木生長旺盛，野生動植物資源豐富，熱帶森林為原住居民提供最便捷的生存方式就是采集、狩獵和傳統的耕作方式。生活在該區的民族充分利用當地的地熱和水資源，創造了熱帶農業生產系統。

哈尼族、彝族等則在半山區創造出了梯田這種極為獨特的山區水田農業生態系統。在可耕作平地很少的紅河元陽山區，當地居民充分利用山地資源和山澗溪水，沿坡地開墾水灌梯田，創造了以水稻種植等農耕生產方式為主的壩區半山區農耕文化類型。梯田能夠在山地耕作中有效地防止水土流失，并能充分有效利用山體上部的森林泉水進行水田灌溉，保證作物少受不利氣候因素的影響，實現穩產高產。這是哈尼族發揮聰明才智，充分利用和改造自然，固定耕地，保護森林，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典范，形成了著名的“梯田文化”。2013 年，云南哈尼梯田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名錄。紅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觀所體現的森林、水系、梯田和村寨“四度同構”系統，實現了精密復雜的農業、林業和水資源分配，并通過長期形成的獨特社會經濟文化體系得以完善加強，成為人與環境和諧互動的一種重要模式。

納帕海濕地 楊學光 攝

德昂族、佤族、布朗族、基諾族、傈僳族等在半山和高山創造出了“刀耕火種”的原始農業生態系統。例如，位于滇西北、與緬甸接壤的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處于橫斷山區縱谷地帶，怒江、瀾滄江、獨龍江將其切割為三大峽谷，以怒江峽谷為最，號稱“東方大峽谷”。該區海拔較高，高山深谷、地勢險峻，相對高差大，“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立體氣候十分典型，平地極少，對農耕十分不利，嚴酷的自然環境使生活在境內的各民族很早就形成了以刀耕火種為主的粗放農耕生產方式和高山粗放農耕文化類型。

“隔山不同俗，隔村不同音”是云南文化與自然環境關系的真實寫照，恰恰也是地理環境的多樣性與生物多樣性對文化多樣性形成的直接影響的生動寫照。以迪慶藏族自治州為例，由于自然生態環境差異較大，不同民族居住的區域大體可以劃分為3 種類型。

海拔2800-6740 米的高寒地區為一種類型。其中，海拔在4300 米以上的地帶終年嚴寒，無人居住。海拔在2800-4300 米的地區，氣候寒冷，有寬闊的高原臺地，土壤為高山土和草甸土。這一區域動植物和水資源豐富，是山地牧業、林業和冷涼旱作物的主產區，農作物一年一熟，有青稞、馬鈴薯、蔓菁、小麥和蕎麥等。草場為高山草甸、亞高山（林間）草甸、山地灌木叢草甸，主要飼養牦牛、犏牛、高原黃牛和綿羊。藏族、彝族等民族長期生活其間。

第二種類型在海拔2200～2800 米之間，屬中溫帶季風氣候，是高寒山區與河谷地區的交錯地帶。這一地區土質多為山地紅壤、棕壤和暗棕壤，林產品十分豐富，農作物可以一年兩熟，主要作物為玉米、小麥、蕎麥、馬鈴薯、燕麥等。畜牧業以犏牛、黃牛、山羊、豬和家禽為主，居民主要有藏族、傈僳族、彝族、普米族、怒族、獨龍族等。

第三種類型是河谷地區。地處金沙江、瀾滄江流域，海拔大約在1480-2200 米之間，屬南溫帶和北亞熱帶氣候類型，土壤主要為沖積土，紅壤和水稻土次之。植被是以云南松為主的常綠針闊葉混交林。農作物一年兩熟，主產水稻、玉米、小麥、油菜、蠶豆等作物。飼養的牲畜有牛、羊等，主要生活著藏族、苗族、納西族、白族、回族、漢族等。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地理環境極大地影響著不同民族的生產生活方式，造就了絢麗多彩的耕作文化。

專題二 從碉房到竹樓 多元的民居建筑

千年古寨翁基 李秋明 攝

“傳統民居”是我國建筑大家庭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和特有的建筑形式，其產生和發展是自然、社會、經濟、文化等因素影響的綜合反映。中華民族的祖先們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因地制宜、就近取材，不斷實踐思考設計了豐富多彩的傳統民居建筑。

以藏族民居為例，不同地域的藏族民居各有不同，谷地有碉房、牧區有帳房、林區有木構的木屋。相同的是，藏族民居通常都采用防寒、防風、防震的建筑結構，也采用開辟風門，設置天井、天窗等方法較好解決了氣候、地理中不利因素對生產生活的影響。其中，生活在山地的藏族更多地采用山地木屋的形式，常利用外廊設置敞開式起居空間，無論是居室、廚房、貯藏室、庭院的設計，還是牛棚、豬圈、廁所的布置，功能關系都較合理。有的民居巧妙地利用山坡地，把建筑下層處理成牲口圈，上層作庭院或起居場所，使人畜分置，互不干擾，改善了衛生條件。屋頂空間常被利用作閣樓，貯存草料、雜物。建筑多采用木構架結構，墻體材料除碎石、片石、卵石之外，木板、竹籬、柳條籬亦多見，充分體現出就地取材的特點。

云龍縣諾鄧村 顧彬 攝

住在半高山地區的普米族則以純木結構的房屋為主要居所。他們會選擇緩坡地帶，背風向陽，靠水面壩。通常采用直徑12 厘米左右的去皮杉木，四角探頭垛成木墻，再用1 米長左右的順木紋劈成的木板瓦，從屋檐向屋脊一層一層搭頭鋪成人字形的“木楞房”（木壘子）。這種房子就近取用木料，備好料后建造快捷，搬遷時按編號拆裝也很方便。

獨龍族的村落多分布在獨龍江兩岸的半山腰臺地和坡地上，民居以木楞房為主，在部分地區還有干欄式竹篾房。獨龍族木楞房分兩種：一種是房子的墻壁用一根根圓木直接壘成，另一種是用木板壘成。房內多鋪以厚木板，地板離地約1米高，下面用石頭或木柱支撐，整個房子呈長方形。房頂蓋以茅草，有的用劈開的薄木板蓋頂。房內按需要設有一至二個火塘，火塘上方設有兩臺擺放雜物、木柴和烤食物的竹木架子。低海拔平壩地區的“干欄式”建筑以竹篾房建筑為主，在坡地上把幾十根木樁深插入土中，俗稱“千腳落地”房屋。竹篾房是先用木料搭好房子結構，用竹篾笆圍墻壁和鋪地板，再用竹繩藤條扎緊，屋頂蓋茅草。

和獨龍族一樣，居住在低緯暖溫帶高原山地季風氣候地區麗江的納西族民居也是木楞房，但納西族的木楞房主要是土木結構。從居住樣式來說，比較常見的形式有“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前后院”“一進兩院”等幾種。其中，“三坊一照壁”是最基本、最常見的民居形式。納西族民居特色鮮明、構筑因地制宜、造型樸實生動，裝修精美雅致。因為麗江處于地震帶上，納西民居采取了一些有效的抗震構造措施，以使建筑在地震中少受損害。在設計風格及藝術成就等方面，納西族的建筑是獨樹一幟的。以大研古城為例，古城地處麗江壩，選址北靠象山、景虹山，西靠獅子山，東西兩面開朗遼闊。城內，從象山山麓流出的玉泉水從古城西北湍流至玉龍橋下，并由此分成西河、中河、東河，再分成無數股支流流淌于城內。古城街道主街傍河，小巷臨渠，道路隨著水渠的曲直而延伸，房屋就著地勢的高低而組合，最終形成不拘定勢而自由布局的一條條街道，匯聚于古城中心廣場——“四方街”。古城既有山城之秀，又有水鄉之美，體現了對復雜地貌的適應性。

以農耕為主的白族，在建筑風格上細膩精美，追求住宅寬敞舒適，以家庭為單位自成院落，在功能上要可以住宿、煮飯、祭祀祖先、接待客人、儲備糧食、飼養牲畜等。大理石頭多，白族民居廣泛采用石頭為主要建筑材料，“大理有三寶，石頭砌墻墻不倒”指的就是建房取材的特點。白族一切建筑，包括普通民居，都離不開精美的雕刻、繪畫裝飾，“粉墻畫壁”是白族建筑裝飾的一大特色。墻體的磚柱和貼磚都刷灰勾縫，墻心粉白，檐口彩畫寬窄不同，飾有色彩相間的裝飾帶。以各種幾何圖形布置“花空”作花鳥、山水、書法等文人字畫，表現出一種清新雅致的情趣。

居住在熱帶亞熱帶的傣族、基諾族濱水而居，因受河谷壩區炎熱、潮濕、多雨、竹木繁茂等生態環境的影響，民居建筑以“干欄”（俗稱竹樓）為主。上下兩層，以木、竹做樁、樓板、墻壁，房頂覆以茅草、瓦塊，上層棲人，下養家畜、堆放農具什物。整座建筑空間間架高大，且以竹或木做墻壁和樓板，利于保持居室干燥涼爽。竹樓周圍的寬闊庭院里種植瓜果林木或開挖小魚塘，既可蔽陽遮蔭，又是一道天然“圍墻”。毛竹是主要建筑材料之一，其生長周期短，一年以上便可砍伐。利用這種可持續更新的植物資源建房，減少了對其他珍稀木本植物的破壞。

專題三 從毒草到湯藥 多元的民族醫藥

茯苓 納夢月 攝

黃蟬

三七

云南是民族醫藥的富集地。獨特的地理氣候優勢為中藥材的生長提供了良好的環境，保證了中藥材天然地道、品質優越。云南出產的云三七、云茯苓、云木香、云黃連、云天麻、云當歸、云龍膽、云防風、雪上一枝蒿等是全國聞名的名特優藥材。云南各族人民在長期的生產生活過程中總結出了一套與疾病作斗爭的經驗和方法，創造了獨具特色的民族醫藥文化。

云南省藥用植物多達6559 種，占全國藥用植物品種數的51.2%以上，其中民族藥就占1300 多種，民族民間驗方1 萬余個，不同民族幾乎都有著自己防病治病的經驗乃至醫藥理論。我國四大少數民族醫藥（藏、蒙、維、傣）有兩種在云南，其中傣醫藥為云南所獨有。早在明朝，云南省名醫蘭茂所著《滇南本草》在“假蘇”（毛羅勒）項下記載：“夷人以此治跌打損傷，并敷毒瘡亦效，治吐血，清目，疏風，化痰，養肌，筋骨疼痛……‘猛籠夷人’做菜，令人不染瘟疫，皆之男女老幼從不落齒，皆呼為穩齒菜。”此外，著名中藥三七也是從滇東南的文山地區壯族和苗族民間醫藥中發掘出來的。

云南各民族均有自己治療常見病、多發病和地方病的方法和藥物。各民族醫藥經數百年、上千年或更長的發展歷程，創立了獨特的理論體系，是各民族對自然和人體深刻認識的智慧結晶。尤其是近幾十年的發掘、整理、研究，讓具有歷史傳統和民族特色診療方法的民族醫藥，在防病治病中更好地發揮著其特殊而難以替代的作用，為各族人民的身體健康作出了貢獻，有力地促進了民族團結和邊疆穩定。

民族醫藥是我國醫學寶庫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保存較為完整、流傳較廣、自成體系的當數傣族醫藥。我國傣族人口共有一百多萬，主要分布在云南省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和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特殊的地理環境和燦爛的民族文化孕育了獨具特色的傣醫藥。1983 年國家確定傣醫藥為中國四大民族醫藥之一，2011 年傣醫藥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在長期生產生活過程中，傣族人民創造性地將探索世界、順應自然的生存經驗及醫療實踐升華為一門內涵豐富、體系完整的醫學派別，為傣族等各民族在流行病肆虐的“瘴癘之區”繁衍生息作出了巨大貢獻，即使在今天仍然具有無可替代的實用價值。傣族傳統民族藥約有1000 余種，多數為植物藥，亦有部分動物藥和礦物藥，少部分為外來藥。其中許多與漢族中醫藥學中的藥品相同，但在臨床應用上有一定的差別。如蘆子用于提神醒腦，草蔻用于風濕酸痛，益母草用于皮膚瘙癢、濕疹，射干用于月經過多等等，均與漢族中醫學用藥有異。

云南藏醫藥已有2000 多年歷史。藏藥大多取材于西藏高原及鄰近地區的動植物及礦物質，這些藥物資源多存在于高海拔、大溫差、強日光的高原環境，不少生長在逆境或極端環境中的生物資源，含有特殊的生物活性物質，不僅對高原常見病、多發病的治療和預防有著獨到之處，而且對一些疑難病癥有特殊的治療作用。在學術上，云南藏醫接近擅于使用清解藥物的南方學派，但由于受特殊地域環境等的影響，云南藏醫藥又有著鮮明的地方特點，在治療方法上以應用濕熱藥物、艾灸、放血等見長，其中又以治療心血管疾病最有特色。

彝族醫藥在云南分布最廣，有千余年歷史，并有著比較完整的理論體系。彝醫用二氣、五臟、五體和五行學說來解釋人體的生理和病理現象。彝醫治病的方法有內治和外治兩類。內治法多服用復方制劑；外治法有敷、熏蒸、外洗、割治、放血、推拿、拔罐等藥物和非藥物療法。彝醫擅長治療跌打損傷，以散劑、酊劑和酒劑最為常用，著名的云南白藥就是彝藥。

民族醫藥原材料的選用，和當地的生態環境、生活方式息息相關。例如，彝族居住在山區，且喜狩獵，所用藥材來自動物的也較多，在動物藥中多用血，如鱉血、穿山甲血、巖羊血、馬鹿血等，以及各種動物分泌物，如飛雕香、刺猬香、黃鼠狼香、野豬香等。而傣族由于居住于低熱河谷和熱帶雨林地區，植物資源較豐富，在藥物中以樹根、水果汁等為多，如檸檬葉、桔子葉、青樹皮、黑甘蔗根、芒果皮、柚子等。傣族還有一種傳統的治療方法，稱為“暖雅”，意譯為“睡藥”，是用文珠蘭、長序巖豆樹、松風草、立羅囡等新鮮草藥切碎煎煮或炒熱后鋪于藥床上（溫度以患者能耐受為度），令患者睡在藥渣上，再蓋上被子待其汗出，直至大汗為止，然后擦干汗液休息。多用于傣族地區常見的風濕、類風濕性關節炎、肢體麻木、腦溢血等。該治療方法適用性廣泛且安全無副作用，體現了傣族在高溫高濕環境中的生存智慧。

以上都說明，人類的勞動與社會實踐以及隨之發展起來的思維活動，受到環境的極大制約，只有積極地適應和融入生存環境的多樣性，各民族的醫藥知識才能得以各具特色地積累和發展起來。無論是“毒草”的藥用，還是放血的理療方法，都是千百年來的智慧結晶。

專題四 從長袍到筒裙 多元的民族服飾

衣食住行是人類生活的基本需求，云南民族服飾極具生態自然之美，體現著不同民族對環境的適應、對生活的熱情以及對美的追求。除此之外，服飾作為民族文化的表象特征，其中所蘊含的歷史、工藝美學都極具文化內涵，這種文化內涵與地域生態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從云南民族服飾的面料構成來看，各民族受到不同的地理環境、氣候條件、生產力、生產方式的影響，云南大部分少數民族的服裝都是“生態面料”，即以天然動植物為原材料，例如棉、麻、絲、毛、皮之類為主。例如，布依族居住在低熱河谷平壩地區，氣候溫暖濕潤，布依族先人使用自己種植的棉麻作為服飾原材料。苧麻纖維被織造為成型的服飾，經過反復搓揉，再加入一些棉質材料，使衣服變得柔軟，此后再經一系列加工之后，便得到色彩斑斕的服飾。

拉祜族少女 譚春 攝

布朗族生活的區域植物種類繁多，使得其織染技術獨樹一幟，不僅能用藍靛染布，而且懂得用“梅樹”的皮熬成紅汁染成紅色；用“黃花”的根，經石碓舂碎，用水泡數日的黃汁染成黃色等。這些植物染出的色彩具有大自然之風韻，耐洗不褪。布朗族婦女織的“青婆羅緞”質地柔軟，顏色艷麗，為瀾滄江兩岸群眾所喜愛。

基諾族孩子 許云華 攝

原本是游牧民族的普米族，生活在少耕地的山區，擅長飼養和放牧。少量的耕種和大量的畜牧使得他們的衣服主要由動物皮毛構成，加之普米族人民擅長狩獵，使得他們可以使用的動物皮毛種類繁多。在對植物的運用中，則以火草為代表。每年紡麻時節，各家各戶都要派人上山采集一至數月，將采集而來的火草與狩獵所得的動物皮毛相配合，制作出獨具特色的民族服飾。

如果說藏族、普米族等高寒山區的民族更多使用動物皮毛制衣，那么居住在干熱地區的傣族、哈尼族在服飾上則追求涼爽、飄逸。

傣族主要生活在熱帶地區，常年多雨，植被以熱帶植物為主，服飾的質地與材料以柔軟輕薄為主。傣族采用自己紡織的輕薄棉布，還有棉麻、絲綢等布料做衣物。傣族的傳統服飾筒裙和他們的生產生活方式相得益彰。到田間勞作的時候，能夠很方便地把長筒裙挽起來。到休息時，又可以把裙子放下來遮住膝蓋。

在云南，民族服飾的獨特除了受到地理環境和生產方式的影響之外，還體現著各族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人們將生活之地的美麗自然風光、圖騰崇拜、歷史文化、傳說故事等，都凝練成一道道美麗的圖紋，繡在服飾上。

云南的白族多聚居在中暖平壩的蒼山腳下，洱海之濱。他們的服飾既是適應于當地生產勞動、生活文化以及氣候特點的產物，又是秀麗的湖光山色潛移默化地對人們審美觀念陶冶的結果，具有獨特的風格。比如，他們創造了具有浪漫文化風格的頭飾：“金花頭飾”。這一頂漂亮的頭飾囊括了大理“上關花、下關風、蒼山雪、洱海月”的優美景致。從這充滿濃郁文化內涵和美好寓意的頭飾，不難看出白族人民極具智慧的審美情趣和對家鄉、對大自然的無比熱愛。

納西族服飾文化中最富有特色的是“披星戴月”（又稱“七星羊皮”）披肩。納西族的東巴經中有剝羊皮、揉羊皮、披羊皮的象形字，據推斷，古時納西族居住在寒冷的高山地區，并使用羊皮抵御嚴寒。羊皮披肩的形狀，一般上部裁剪成四方形，上寬下窄，呈片狀，左右各綴著一個直徑約5 寸的圓盤，圓盤上用彩色錦線描繡著圖案。披肩的表面鑲飾著7 個直徑約 3 寸、用彩色絲線繡的扁平圓盤，每個小圓盤中心垂下兩條細帶，可系扎所背之物；下部為垂花式，底邊近似大括號形。披肩用白色寬帶相繞，結于胸前，寬帶兩端呈箭頭造型，上面細密地刺繡著精美的圖案。納西族對羊皮披肩傳統的說法是：兩枚較大的圓盤分別代表日、月，而七枚稍小的圓盤代表星辰，意味著“肩負日月，背負繁星”的辛勤勞作，以頌揚納西族婦女勤勞的美德。也有學者認為，納西族自古將青蛙視為智慧之神，能解人危難。因此，那些圓形圖案代表青蛙的眼睛，是一種青蛙圖騰崇拜的歷史遺痕，表明著納西族對自然的崇拜與敬畏。

在低熱山地居住的布朗、壯、哈尼等少數民族，普遍都喜歡將各種幾何圖形和飛禽走獸，繪制成特有的符號紡織到服飾之中。隨著歷史的變遷，部落的遷徙，有的少數民族的祖先為了銘記歷史，運用自己獨特的智慧，將民族的歷史與信仰以另類的方式記錄下來，形成獨具一格的服飾圖案。例如，雖然苗族沒有本民族的文字記載，但他們憑借著世代口口相傳的故事，將千年的歷史、先民居住的城池、遷徙漂泊的路線等點滴無遺地融進服飾文化中，也一針一線繡進衣冠服飾里，世代“穿”承，苗族服飾被譽為“無字史書”和穿在身上的“史書”。

在云南，無論是生活在高山或是水邊，山居還是壩居，各民族都無一例外地喜愛蝴蝶。蝴蝶是美的象征，也是美好生活的征兆。蝴蝶以其特殊的魅力，從純粹的自然界，飛入人文化了的服飾中。如云南的彝、苗、白、傣、景頗和阿昌等少數民族的服飾中，帽飾、衣飾、腰飾、裙褲、鞋子上，蝴蝶形象都頻繁出現。無論是苗族的蠟染、白族的扎染、彝族的挑花還是傣族的織錦，蝴蝶圖案都屢見不鮮，并常用作服飾圖案的組成部分。

云南五彩繽紛的生態環境、多姿多彩的生產生活，讓各民族與自然和動植物建立起了密不可分的聯系。人們崇尚自然、熱愛自然，大自然也啟發著各民族對服飾構形和色彩搭配的想象力，使得云南民族服飾呈現出多元多樣的發展。

專題五 從糍粑到米飯 多元的飲食文化

云南地貌結構的錯綜復雜以及各地差別懸殊的氣候，帶來最顯著的影響是飲食文化具有明顯的復雜性和區域性特征。這些特征主要表現為高海拔地區以高脂肪、高熱量食物為主；中海拔地區以玉米、谷物等食物為主；低海拔地區以酸辣食物為主。在食物的原材料、菜式加工方法、飲食習慣和酒水飲料等方面，都表現出特有的多元性與豐富性。

從地貌來看，云南全省分為三個梯層，滇西北德欽、香格里拉一帶為第一梯層，滇中高原為第二梯層，南部、東南部和西南部為第三梯層。

第一梯層以德欽為例。德欽具有河谷干旱、高山嚴寒的立體氣候，形成了農業和半農半牧的生產方式，主要生產的農作物有玉米、小麥、青稞、甜蕎、苦蕎等，從事蟲草以及松茸等野生菌采集業。他們更多依靠肉食作為主食，并與之相適應產生了許多獨特的飲食文化。例如，酥油茶是高海拔藏族家庭必不可少的飲品，把煮好的濃茶濾去茶葉，倒入專門打酥油茶用的酥油茶桶，再加入酥油攪拌均勻，一杯濃郁香醇的酥油茶就完成了，既能提供充足的熱量，又能消食解膩。糌粑也是藏族具有代表性的日常飲食之一。將當地主要的農作物之一——青稞曬干炒熟后，經過水磨加工即成糌粑。可根據口味，磨成粗細不等，也可去麩皮磨成精制糌粑。出遠門時，只要懷揣木碗或糌粑口袋，帶上糌粑、酥油和干奶渣等，無論走到哪里，不用生火煮飯，僅以清水代茶，就可沖調，是極具地方特色、民族特色的飲食。

離開高海拔地區，抵達以昆明、大理、楚雄、玉溪為中心的滇中高原第二梯層。一般而言，滇味主要指云南漢族的飲食風味，但它同時匯集了滇西彝、回、白、納西等少數民族的飲食特點，在昆明地區形成了獨特的飲食文化。

滇味的特點是鮮香滋嫩、辣麻適中，講究原汁原味，這和當地豐富多彩的物產資源密不可分。例如米線，是選用優質大米，經發酵、磨漿、濾條、蒸粉、壓榨等工序制成的線狀食品。米線品種非常多，根據各地水稻品種的不同，制作出來的米線也大不相同。云南種植水稻垂直分布明顯，低海拔以秈稻為主，高海拔以粳稻為主，中間地帶秈粳混栽。還有滇南一帶種植的紫米。不同種類水稻加工生產出來的米線，自然風味各異。鼎鼎大名的汽鍋雞，因用汽鍋蒸制而得名。其美味不僅和云南特有陶土所制的汽鍋緊密相關，也和烹制過程中加入了云南盛產的中藥材密不可分。云南人在蒸制汽鍋雞時，愛加上一些中藥材，恰恰體現了對豐富多樣的中藥材資源的開發與利用。

野生菌 張彤 攝

保山小粒咖啡 楊崢 攝

麗江雪桃

第三梯層則為西南部、南部和東南部邊緣地區。以保山、騰沖為代表的滇西南區以及人們熟知的西雙版納飲食文化，為漢族與當地少數民族，以及南亞、東南亞地區諸飲食文化的結合體，同時又具有鮮明的熱帶、亞熱帶飲食文化的特點。由于當地盛產各類植物和花卉，還有可食用的野生菌類、野菜與水果，使當地的飲食文化別具一格。

以德宏、西雙版納為中心的滇南區是傣族主要聚居區，當地盛產各種熱帶動植物。傣、布朗、德昂等民族飲食文化具有鮮明的民族與地方特色。因為氣候炎熱，尤其體現出喜食酸、冷、辣等口味，有生食、涼食的習慣。同時動植物種類繁多，當地群眾喜食多種野生菜肴和昆蟲、魚蝦等，烹飪方式主要是烹煮與燒烤，喜食糯米飯和米酒。由于氣候炎熱，當地酷愛涼拌類飲食。傣族的涼拌菜以涼拌雞最為常見，是宴席上的“常客”。其次是五顏六色的“傣味泡菜”，有葷有素，葷菜有涼拌雞腳、涼拌炸豬皮，素菜食材更為廣泛，除木耳、黃瓜、香菇、海帶等，還可以涼拌水果，如涼拌青芒果、菠蘿、李子、青木瓜等。傣味涼拌菜最重要的就是本地所產的風味獨特的各種香料和配菜，例如檸檬、小米辣、大芫荽、香柳、山胡椒等，令人目不暇接。

傳統傣味以“酸辣”著稱，同時也偏好“苦”。這是因為傣族聚居地區天氣炎熱，濕度大，暑熱容易導致皮膚病、風濕病，香茅草、芫荽、薄荷、酸角、小米辣等作料則具有祛風除濕、發散解表的功效。常吃油炸、燒烤類食物容易上火，這些作料也有調和的作用。此外，不同的季節有不同的飲食搭配，如雨季宜吃苦味菜，比如苦筍、刺五加、苦蓮菜等，可以起到清熱、解毒、涼血、消暑的作用。

在以紅河、文山為中心的滇東南區，世居少數民族主要是哈尼族、壯族。哈尼族多居住山地，以玉米、蕎麥等旱地作物為主食。壯族很早便種植水稻，各類稻米、雞肉等是常見的食材。紅河地區的飲食以精細、講究原汁原味為特色，產自當地的蒙自過橋米線，充分體現出滇東南區的烹飪特點。吃過橋米線時，首先要用大湯碗盛來熱湯。湯通常用肥雞和豬筒子骨熬成，清澈透亮，湯面覆蓋著一層黃黃的雞油，看似不冒一絲熱氣，實則滾燙。食客先將雞胸脯肉片、豬肉片、魚片、豬肝片、豬腰片等汆入湯碗，輕輕一攪，不一會兒便把肉片涮得又熱又嫩。接著，再夾入韭菜、菠菜、玉蘭片、菌類等菜蔬。最后，放入米線，配以香油、胡椒、辣椒油、香菜末等調料。云南豐富的生物多樣性，在這一碗鮮香撲鼻的過橋米線間可見一斑。

在云南少數民族中，酒的制作也很有講究。云南海拔高，動植物生長周期比平原長，食材中有機物質多，營養和口感更好。云南的玉米、麥子、稻谷、蕎麥、燕麥、青稞等，品質都十分上乘。這些綠色原料加上各民族祖傳秘法，釀出的酒品質純、口感好。居住在怒江峽谷地帶的傈僳族，擅長以龍膽草制作酒曲。龍膽草又稱“堅龍膽”，是一味中藥，具有清熱、消腫、止血、解毒、祛黃水之功效。人們將龍膽草舂碎捏成團，在甑子中蒸后放在竹筐中發酵，遂成酒曲。彝族還會用黃芩、柴胡、茜草、一把香等野生植物制作酒曲。

云南人嗜好泡酒。橄欖、楊梅、刺梨、酸木瓜等果實類泡酒，綠色保健、口感奇妙；三七、重樓、天麻、蟲草等中草藥泡酒，舒筋活血、疏風祛病；松茸、塊菌、竹蓀、靈芝等野生菌泡酒，養顏防癌、強身益壽……五花八門的泡酒原料，就是云南生物多樣性的生動寫照和舌尖上的享受。

由于特殊的地理環境，優越的氣候條件，以及種類繁多的動植物資源，云南飲食文化極富民族和地方特色，同時具有顯著的多樣性和復雜性，沒有統一的風格，但因其歷史悠久，內涵豐富且特色鮮明，在中國飲食文化中獨樹一幟。

專題六 從祭天娛神到生活再現 多元的民族歌舞樂

云南有著得天獨厚的生物多樣性和豐富的天然資源，各族人民在長久以來的生產生活和同大自然的互動中，創造、傳衍、積聚、發展出了以歌舞形式展現生產知識、記錄文化歷史等的傳統，并一直延續至今。

云南少數民族民間舞蹈有著較為久遠的歷史，鮮明的文化特點和藝術風格。在絢麗奪目的舞蹈動態世界里，不但可以表現出民族習俗、歷史、審美等，同時也展示了神秘、野性、質樸的對客觀世界總的認知和求索方式。因此，云南素有“民族舞蹈海洋”之稱，一是說它的數量多，二是說它色彩斑斕底蘊深厚。

云南大部分區域是農耕文化區，提及農耕文化，不能不提到“鼓舞”。“鼓”象征著農耕文化區的精神力量，能充分調動人們參與農事的積極性，加之不斷流傳的有關鼓的傳說，為鼓抹上濃重的神秘色彩。直到今天，仍有較多少數民族傳承著鼓舞文化，流傳的民間舞蹈有“銅鼓舞”“木鼓舞”。以佤族的木鼓舞為例。佤族選用優質原木來制鼓，稱作“木鼓”或“皮鼓”“大鼓”等。佤族人民將“木鼓”視為佤族繁衍的源頭，被供奉為“神器”，其他任何器物都難以企及，有著極其特殊的地位。佤族人民認為敲擊木鼓能夠通神靈、驅邪魔并降吉祥，木鼓舞是重大活動中必不可少的環節，敲響木鼓則寓意祝福。2020 年春節前夕，習近平總書記來到騰沖市清水鄉三家村中寨司莫拉佤族村看望鄉親們時，就按照當地習俗，拿起鼓棒，敲響三聲木鼓，祝福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四海升平，并向鄉親們致以新春祝福。

壯族弄婭歪

西盟“木鼓節”中的拉木鼓

舞蹈往往能呈現出歷史的空間想象。例如，彝族的“煙盒舞”，相傳最初起源于狩獵，先民們通過模仿當時野獸的動作而創作；白族的“田家樂”舞蹈是對生產勞動過程中犁田耕地動作的延伸模仿，同時伴有對“吆牛”“扶犁”等動作的模仿，形象而生動地再現了當時的勞作場景。同時，通過這些古樸而原生態的動作情節，也滿足了人們對舞蹈審美的需求，享受了舞蹈所帶來的美。

云南各民族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大多相信人與自然之間是“天人合一”的關系，并從宗教儀式、民俗日常、民族歌舞中直觀地反映出來。他們敬畏大自然，并服從于大自然的秩序，在他們的觀念里認為，只有與大自然友好相處，才能達到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在這樣的天人關系思想影響下，誕生了眾多各美其美、反映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原生態民間舞蹈。

其中，很多作品的主題就是萬物有靈的大自然，包括了自然界的山、水、樹木以及具有象征意義的動物等。其中，孔雀舞是云南傣族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種民間舞蹈，鮮明體現了傣族人民對這一兼具靈與美的動物的崇拜和喜愛，當地人民通過孔雀舞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和理想，贊頌美好生活。例如著名舞蹈家楊麗萍創作的《雀之靈》，就是一曲圍繞孔雀的自然禮贊。

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傈僳族舞蹈阿尺目刮，意為“山羊的歌舞”。阿尺目刮發源于維西縣瀾滄江流域，是一種群眾自娛性歌舞，同時也是傈僳族文化歷史和生產生活的藝術化呈現。阿尺目刮以熱烈奔放、粗獷有力的歌舞生動反映了傈僳族游牧、狩獵、采集、刀耕火種的歷史演變過程。在長期的遷徙過程中，傈僳族人民的衣食住行與山羊結下了不解之緣。例如，人們用山羊皮制成的羊皮褂，既能保暖，又能遮風擋雨，是生活的必備物品。因此，傈僳族人民模擬山羊習性動作而創作的“阿尺目刮”，舞姿生動形象，情緒歡樂熱烈，富于變化，充分表現了傈僳族人民對山羊的喜愛以及不懼惡劣生存環境的樂觀向上精神，保留了渾厚古樸的原始藝術風格和特色。

傣族喜居水邊，水養育萬物滋潤著人類的繁衍生息。20 世紀80 年代由舞蹈家刀美蘭表演的《水》，就是圍繞傣族姑娘與水之間的真情演繹，表達了傣族人民對水的喜愛，呈現出柔情似水的民族氣質，贊頌了生命之源對萬物的滋潤，同時也反映了傣族人民美好的生活。

還有種類繁多，各具特色的民族樂器。據統計，云南的民族樂器約一百多種，歷史悠久，每一件都飽含豐富的文化底蘊和內涵。總的說來，云南民族樂器有兩大特點：一來多是就地取材、手工制作；二來非常講究器型和裝飾。無論從哪個角度審視，都可以看出生物多樣性帶來的深刻影響。

從材料的選擇來看，生物多樣性對樂器制作的影響是很直接的。在云南，到處是竹林，竹制樂器種類繁多。人們就地取材，制作自己喜愛的口弦、笛、笙、竹筒琴等樂器。彝族長詩《阿詩瑪》中記錄：“破竹成四塊，劃竹成八片，多好的竹子呀，拿來做口弦。”是對制作竹樂器的生動描述。竹子可以制作笛子，也可以制作葫蘆笙、口弦等。彝、哈尼、拉祜等少數民族中流行的口弦，又稱“響篾”，是口吹小樂器。傈僳族喜歡吹笛子打跳，因為笛子比較方便攜帶，制作簡單、成本低，一根笛子就可以把整個場面搞得歡樂沸騰，在打跳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笛子吹得好的人通常是打跳時的“明星”，可以把氣氛帶向高潮，深受大家歡迎。

由于有充足的植物資源，云南少數民族通過長期摸索，還積累了樹葉演奏的種種技巧。在唐代文獻中，記載當時的南詔地區（今云南大理州），青年男女戀愛時就常以葉聲表達愛慕之情。20 世紀50 年代以后，樹葉藝術得到不斷發展，詩人們對樹葉吹奏更有著細致、生動的描繪。鐘黔寧在《木葉》中寫道：“摘下鮮嫩的碧綠碧綠的葉片，緊緊地貼在厚實的唇邊。它涌出如此奇妙的音響，帶著苗山鄉土的氣息飛旋……仿佛苗家的整個生命和愛情，都注入了你的筋脈之間。”

專題七 從原生態織染到不同材料加工 多元的民族民間工藝

云南豐富的動植物資源，讓生活于此的各民族就地取材發展出各具特色的民族民間工藝品。

有著“植物王國”美譽的云南，盛產各類優質木材，依靠得天獨厚的優勢，云南民間雕刻工藝獨樹一幟，其中尤以劍川木雕為最。這種木雕工藝品產于大理白族自治州劍川縣，始于公元10 世紀。白族人民在吸收了漢族和其他民族的優秀文化和生產技術后，逐步形成了獨特精湛的技藝。木工藝人擅長雕刻各種人物、花鳥、山水以及龍鳳呈祥等圖案，用以裝飾門窗、家具等。劍川境內地勢西北高，東南低，主要山脈有老君山、石寶山、金華山等，眾多的山脈提供了豐富的樹木資源，優質的紅木、西南樺、緬甸紅木，以及天然植物漆，為精美的木雕提供了豐富的來源。劍川木雕做工精細、用料考究，圖案有香草、紋龍、紋鳳等，變化多端，集明、清各式木雕之精華，現已發展為藝術和經濟價值雙高的木雕工藝行業。

云南的牙雕、骨雕也十分著名。云南動物資源繁多，不少民族會將一些牲畜、野獸的牙齒、骨骼雕刻為飾品。許多骨雕并不僅僅只有裝飾作用，還有信仰崇拜和勇者象征，雕刻文化非常璀璨。骨雕最多的是藏族，由于藏族人民生活在寒冷的高山，又以半農半牧為主要生產方式，所以能夠獲取許多獸類骨頭，雕制成各類生活用品，如牛骨飾品、梳子等。

云南各民族高超的紡織刺繡染色技術也令人驚嘆。

由于地理條件優越，動植物繁多，居住在低熱河谷平壩地區的布依族蠟染，從原料到風格都久負盛名。蠟染需要先把蜜蠟加熱熔為蠟汁，然后用角形的銅制蠟刀蘸蠟汁，在自織的白布上精心描繪各種漂亮生動的圖案，再放入藍靛缸中染成藍色或淺藍色，最后將布入鍋煮掉蜜蠟，撈出后到河水中反復洗凈，晾干，就成獨具特色的蠟染工藝品。不同地區的蠟染藝術有不同的風格：有的以花、鳥、蟲、魚作蠟染圖案，構圖大膽，形象生動有的結構嚴謹、線條細膩；有的取材于龍爪花和藜花，色調粗獷明快。做成的蠟染布料圖案豐厚樸實，繪畫活潑豪放，呈現出獨有的龜紋（亦稱小波紋），具有機器所不能代替的藝術效果。

白族的扎染也名聲在外。大理白族地區的扎染原料為純棉白布或棉麻混紡白布，染料為蒼山上生長的蓼藍、板藍根、艾蒿等天然植物的藍靛溶液。工藝過程分設計、上稿、扎縫、浸染、拆線、漂洗、整檢等工序。制作時，根據人們喜歡的花樣紋式，用線將白布縛扎，做出有一定襞褶的紋路，再浸入染缸里浸染。如此反復，每浸一次色深一層，即“青出于藍”，浸染到一定程度后，取出晾干，拆去纈結，便出現藍底白花的圖案花紋來。這些圖案多以圓點、不規則圖形以及其他簡單的幾何圖形組成。白族扎染常以大理的山川風物作為創作素材，其圖案有蒼山彩云、洱海浪花、塔蔭蝶影、神話傳說等，妙趣天成，千姿百態。扎染布可用于制作衣裙、圍腰、床單、窗簾、桌椅罩等生活用品。

彝族同樣也有扎染。由于多居住于高山地區，彝族多使用麻布、赭石色的土布進行扎染，主要使用麻栗殼、黃栗樹皮、紫草等植物的莖葉做染料，染出的顏色更為深邃。彝族的扎染多用于制作衣裙、床單、窗簾等，別有一番古樸、典雅的風味。

傣族民間剪紙藝人邵梅罕的剪紙作品《豐收》

云南民族手工造紙歷史悠久，如彝族、白族、納西族、傣族手工造紙在歷史文化傳承和傳播中都有著不可估量的貢獻。

納西族的東巴紙制作技藝較為獨特，原料采自當地獨有的植物“阿當達”，經鑒定為瑞香科麗江蕘花（麗江蕘花高可達3 米，多分枝）。造紙過程由采集原料、曬干、浸泡、蒸煮等工序組成，主要工具有紙簾、木框、曬紙木板、木臼等。納西族的手工造紙，融入了一些中原造紙的方法，是多元文化交匯的產物。“東巴紙”厚實，纖維粗、抗蛀性強，經久耐用，在自然條件下保存近千年而不朽，是當今世界上最古老、最原始的手工造紙之一，有人類手工造紙“活化石”之稱。

同樣使用植物纖維造紙的，還有聚居在西雙版納和德宏一帶的傣族。傣族最早用于書寫的“紙”即貝葉，傣語稱為“非蘭”，是用棕櫚科植物貝多羅樹的葉片制成。另一種紙張則是用構樹皮作原料加工而成的，即傣族傳統手工造紙“嘎拉沙”。西雙版納最初制造構皮紙的目的是用于佛寺里抄寫經文，土司頒布告示、公文、任職文書等。由于紙質薄而柔軟、韌性好，也用于制作高升、孔明燈，民間過年時剪紙、刺繡、裱龍鳳等都會大量使用這種構皮紙。如今，這項獨特的傣家傳統工藝更增添了現代藝術美學元素，廣泛用于茶葉包裝、書寫、繪畫、雕刻，以及燈籠、油紙傘、相框和相冊制作等范疇。

和造紙術一樣神奇的還有傣族的竹編工藝。傣族世代相傳竹編技藝，村村寨寨都掩映在翠綠的竹林中，住的是竹樓，用的是各式竹器，他們愛竹、用竹，擅長竹編工藝，竹凳、竹篾桌、竹水桶、竹飯盒等造型樸實大方，種類繁多，是實用美觀的工藝品。

結語

千百年來，云南各民族文化在廣泛交往全面交流深度交融中相互融合互鑒，形成了豐富多彩、多元一體的文化格局，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堅實的文化根基。近幾年來，云南省委省政府圍繞民族團結進步示范區建設，既高度重視新時代加強云南民族團結進步的重要性，又充分發揮云南民族團結進步事業的歷史特點和現實優勢，在經濟發展過程中始終堅持對云南文化多樣性的保護與開發，并將其作為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重要戰略目標之一。

通過不懈努力，“大理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和“迪慶民族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被列為國家級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云南成為唯一擁有兩個國家級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的省份；民族文化創造性轉化進展良好，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成效顯著；民族文化資源優勢創新性發展勢頭迅猛，通過積極融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大潮，推動了文旅產業深度融合發展。此外，石林阿著底、鶴慶新華村、劍川獅河村、騰沖荷花鄉、香格里拉尼西村等50 多個村寨通過發展具有濃郁地方特色的民族民間工藝品，增加了群眾收入，優化了農村經濟結構，成為脫貧致富的典型樣板。

多元多樣的民族文化及成果，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提供了豐富的文化內涵，構筑起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讓云南這塊生物多樣性與文化多元性兼具的寶地，在新時代新階段新發展理念的實踐中起著潛力更大、后勁更足、質量更高，更加引人矚目的示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