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棟
(山東工藝美術學院學報,山東 濟南 250300)
張道一先生在東南大學建立的藝術學系填補了我國高等院校中藝術學研究與教育學科的空白。2011年,藝術學升格為與文學、哲學等并列的學科門類,下轄藝術學理論、音樂與舞蹈學、戲劇與影視學、美術學、設計學五個一級學科之后,如何構建一級學科藝術學理論體系,便是眾多藝術院校、專家及學者面臨的一個重要議題。近年來,從藝術發展的廣泛性、文化性及實用性的多維度來看,藝術門類間的交叉與分支學科間的多元化融合,已然成為一種常態。以什么樣的視角及方式對藝術學學科進行深入的、更為清晰的研究,需要更為廣泛的藝術文獻及藝術史學作為學科建設的理論依據。如何進行眾多藝術門類的界定及交叉學科的重新審視,則需要從社會角度、歷史角度、學科特點等方面去分析。因此,藝術文獻的整理與相關文獻學的方法論,是藝術學學科建設需要面對的關鍵問題。
董占軍教授在張道一先生的授業與指導下,從學科建設的廣義性角度,提出“藝術文獻學”的學科概念,以美術學科為引,提出“中國藝術文獻學”的學科構架。將文獻學與藝術學兩者關聯,以文獻學的一般視角,從廣義文獻學概念探討藝術文獻學研究的對象、目的及方式、方法,并對其分類、溯源,研究其在藝術史學研究中的重要性,從而凸顯藝術文獻學的學科特點。
董占軍教授在《中國藝術文獻學》中指出:“藝術文獻學的研究目的在于:其一,藝術文獻學本體研究,借助一般文獻學方法并結合藝術學相關知識進行;其二,藝術文獻學內容研究,也就是利用藝術文獻成果,進行相關學術研究。”[1](P219)可見,“中國藝術文獻學”學科概念的構建與闡釋,是立足于中國傳統的古典文獻學、現代文獻學多維度的辨識,進行對“中國藝術文獻學”的學科界定,對其范疇的理論劃分,以期從文獻學的相關整理與歸納入手,為藝術學門類提供一個清晰可尋的理論依據。
在浩如煙海的古典文獻中挖掘藝術文獻,本身就是一件極其繁重且重要的基礎研究工作,而如何將其歸類、整理,如何界定“中國藝術文獻”的“古”“今”概念的差別,更是藝術學科面臨的關鍵性問題。誠然,中國古典藝術文獻特別是書畫理論的著述是十分豐富的,如清王原祁等編纂的《佩文齋書畫譜》,黃賓虹、鄧實編的《美術叢書》。而從廣義角度去涉獵所謂“美術”范疇,則包涵有工藝、陶瓷、繪畫、文人著述、技藝等多門類領域。俞劍華編著的《中國古代畫論類編》及其學生周積寅編著的《中國歷代畫論》,王伯敏、任道斌編的《畫學集成》,這些著述是對中國歷代傳統繪畫理論的整理與校讎。就藝術文獻學學科建設來說,這些都提供了較為豐富的藝術文獻資料,但總觀此類中國藝術文獻以分類結集的方式,仍是延續了傳統的考究、注疏、整理的藝術分類觀念與方法。就藝術學學科建設而言,并沒有對藝術文獻學提出更為清晰的界定及其學科性的劃分與概述。
董占軍教授的“中國藝術文獻學”不是要將這些藝術文獻進行劃分、注疏與重新歸類,而是在此類藝術文獻的基礎之上,以文獻學的廣義性,對藝術文獻學有一個重新的理論辨析,將“中國藝術文獻學”置于一門學科的高度,為中國藝術學的學科門類進行補充與完善。他認為,藝術文獻學研究方法和目的,可概括為:藝術文獻的系統化——目錄、結集、分類整理;藝術文獻的科學化、客觀化——版本、校勘、辨偽;藝術文獻的現代語釋——斷句、注釋、翻譯;藝術文獻的信息化——載體轉移與數據庫的建立;藝術作品信息解讀——圖像學方法運用與圖像藝術史的建立;利用藝術文獻學的研究成果,輔助藝術學研究。[2](P21)
本書對于藝術文獻學方法與目的的概括,為藝術文獻學科的架構提供了明確的方法論與理論依據。本書“藝術文獻的現代語釋”一節中認為,從藝術學研究的角度出發,真正了解不同歷史時期的藝術思想,必須借助深厚的文獻學、音韻學、訓詁學知識,以及具有藝術學修養,直接閱讀古典藝術文獻。[3](P106)藝術文獻的信息解讀為藝術作品的保護和傳承也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藝術文獻的信息化和藝術信息的作品解讀,為后來者提供可靠的、詳實的信息記錄,這是藝術文獻至為重要的關鍵作用。
就藝術文獻的研究方式及其目的而言,其研究對象與研究內容才是藝術文獻學真正需要去解讀與辨析的重點所在。董占軍先生在其《中國藝術文獻學》一書中認為藝術文獻學研究的對象包括有:藝術文獻基本理論研究、藝術文獻內涵的界定及藝術文獻的基本特征研究、文獻學與藝術學關系研究、藝術文獻內容研究、藝術作品的文獻屬性研究及其蘊含各種信息的解讀和利用、門類藝術學文獻研究、以藝術文獻學研究成果為依據進行藝術學理論研究、藝術文獻版本的分類整理語釋、專題藝術文獻研究、專書藝術文獻研究等十類。
其在藝術文獻學研究對象的界定中,注重對古典文獻中關于藝術文獻的重新審視與構架,更具代表性地凸顯出“中國藝術文獻學”的文化性與民族性。就中國藝術學科而言,如何構建中國特色的藝術學理論學科體系迫在眉睫。中國藝術歷史悠久,藝術門類眾多,不僅有涉及美術、舞蹈、音樂、戲劇的專門文獻,還有眾多的藝術理論文獻,特別是在古典文獻中具有地方性文化特征藝術種類的文獻,都是中國藝術學科需要去認真研究與深入解讀的內容。
因此,在藝術學理論研究中,如何更多地關注民族性、地域性藝術的特點及其發展現狀,是下一步藝術學理論學科建設的重要環節。“中國藝術文獻學”的建立,使更為廣泛的中國藝術門類在研究及理論建設中引起更多的關注,也以其專業的學科特點,在中國藝術的民族性、地域性、文化性的多視角下,呈現出中國藝術學的獨特視角與關照。中國藝術學科的建設,不僅僅是一種學科理念的構建,更應該是建立在中國藝術的民族與文化基礎之上,在具有中國本土藝術特色及獨具民族藝術特色的積淀中產生的藝術學,這樣的藝術學才是國家設立藝術學科門類的本源立場。
“中國藝術文獻學”不僅僅是藝術文獻的重新梳理和藝術門類的學科歸納,從其廣義性來說,也是對中國藝術學的一種梳理與架構,是對中國藝術學的深層認知,為各門類藝術學科研究提供一種詳實的可辨析的方法論。從一般文獻學屬性出發,結合藝術文獻本身的特點和藝術學研究的特性,將民族性、文化性滲入到藝術學科建設中,從而構建具有中國主體性藝術特征的藝術學。這樣的藝術學科才能體現出中國藝術的獨特性、民族性和世界性。而“中國藝術文獻學”的建立,則是中國藝術學學科建設一個必不可少的有機組成部分,也是中國藝術學學科進一步完善的標志。
在《中國藝術文獻學》一書中,對于中國古典藝術文獻的考究及中國藝術文化的精神內核的本體性維護,一直是董占軍教授極力去追求的價值意義所在,只有對中國特色的傳統藝術的充分研究與深入其本源文化層面的精神反思,才是中國藝術學學科真正構建的初衷。民族藝術主體性是中國藝術學構建的基本前提,也是中國藝術文獻學表述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藝術文獻學的建立,為廣泛的藝術工作者和高等藝術院校師生們提供了更為廣闊的藝術視野,也從民族藝術的文化本體角度,提出更為科學的、專業的理論依據。立足于中國文化的民族藝術性與文化特性,構建中國的藝術學學科,才是符合國家發展、民族興旺、文化繁榮的核心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