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胡朝政
那幾天,我以異常激動的心情,收看了中央電視臺關于武廣高速鐵路、高速列車的新聞報道。
我的心也像高速列車那樣飛起來,飛向武漢,飛向廣州,飛向我曾住過的鐵路邊上的木板工棚,飛向那些我非常熟悉的火車站,飛向那些不知乘坐過多少次的火車……
那一年我由公社和區公所的領導推薦,應招到省辦的國營桐梓煤礦公司當工人。我們一行人從仁懷坐汽車到遵義,然后坐火車到涼風埡車站下車,在川黔鐵路邊上,干起了煤礦工人的活。我們掘進的東平硐井口,就在鐵路路基下,每天上下班都能聽到火車鳴響,看到飛車奔馳。
每年春節前回家,從這里坐火車到遵義;春節后回礦,又從遵義坐火車到涼風埡。鐵路、火車很方便,很熟悉。
有一次,我因有急事要回仁懷,必須乘坐晚上的快車走。涼風埡站是川黔線上的中點站,從重慶方向來的車,不論貨車、客車,不論慢車、快車, 出了涼風埡隧道,在涼風埡車站都要???,還要在這里換機車,所以涼風埡這個小站,也經營快車票務,快車在這里要開門上下乘客。
那天晚上,我上了成都直達貴陽的快車去遵義。一上車,天吶,人太多了, 比白天過往的慢車擠多了,中間的過道上站滿了人,車廂間的結合處站滿了人,許多人還在地板上坐著。我好不容易擠過一節車廂,到另一個結合處,在一處稍寬松的地方停下來,一看,靠著廁所。剛站好,列車停了,桐梓車站到了, 下車的人少,上車的多。有一個人提著公文包走過來站在我前邊,我注意看他,啊,是家鄉人王叔叔,桐梓縣委副書記,我忙招呼他,他也問我去哪里。原來他是去貴陽開會,就來坐這趟快車。我們就這樣站在廁所門口,說著話, 說的多是出門難,坐車難。有兩個年輕人卻在另一邊談起了美國的高速公路, 還談到了日本的高速鐵路、高速火車,非常羨慕。其中一個有點傷感地說, 恐怕這一輩子在中國坐不上高速火車啦。
廁所門一會兒開,一會兒關,關了又開,開了又關,不時涌出陣陣臭味。已是深夜,座位上的乘客多數睡著了,坐在地板上的一些乘客也睡著了,有的還發出了鼾聲。我陷入沉思,為什么中國的火車這么擠這么慢?中國能不能有舒適的高速火車呢?
大約兩年后,有一次礦上的領導通知我,要我在幾天后的一個旨在展望前程、樹立信心、鼓舞士氣的職工大會上發言,要我好好準備。講什么呢? 我記起了火車上那兩個年輕人談高速公路、高速火車的話,我看到了改革開放幾年來的巨大變化,我還想起兩年前中央電視臺迎春征聯活動中的一副對聯:一代英豪,九州生色;八年業績,四海歸心。我心中有數了。
職工大會上,我的發言盡情展望了美好的前景,還慷慨激昂地描敘:不久的將來,中國一定會有自己的高速公路,高速鐵路,因為這是時代的需要, 社會的需要、人民的需要,只要堅持改革開放,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我們就一定能坐上舒適的高速火車。
又是兩年后,我調回家鄉仁懷工作,離開了那座鐵路邊上的桐梓煤礦。我在那里整整工作、生活了十七年,這十七年中,我不知坐過多少次火車; 坐過客車,短途的、長途的;坐過貨車,空廂的、裝貨的;還坐過貨車車尾的守車。
仁懷,沒有鐵路,我很少外出,也很少坐火車了。但一直關注著鐵路,關注著火車,關注著提速。
2004 年 3 月,我去北京學習,返程乘坐北京直達貴陽的“茅臺王子號”列車,沒有那種擁擠的場面了,加上車速快了,服務質量好了,感覺好多了。看著窗外的美景,我又想起了與王副書記在火車上的巧遇,又想起了那兩個年輕人,又想起了我在職工大會上的發言?,F在雖然提速了,但從北京到貴陽還是需要三十多個小時,要坐兩個晚上一個白天,如果能更快些,如果能夕發朝至,該有多好啊!
電視熒屏上,時速350公里的高速列車安全抵達廣州,安全抵達武漢。
我還沒有坐過時速180公里以上的列車,但我的心已經坐上了時速350公里,還將坐上時速500公里的列車,向著更美的前方飛奔。

彭超英/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