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化（五首）

徐徐

等 雨

——給新居民學校的孩子們

天氣悶熱

圍墻破舊，如恣意鋪開的舊棉胎

剝落的石灰擋住蟻群

它們四顧茫然

操場泥地爬滿匍匐的雜草

它們負責肅清水分

卻永遠干渴。它們毫無信念

除非用一場雨，澆滅

葉脈里不被眷顧的饑渴，除非

上帝發給他們每人一塊橡皮擦

偷偷擦去

命運潦草的星盤

除非我，推開我。替代我

去相信童話，而非宿命

隋 寺

翠竹嘩然

瑞象寺的黃墻不語

行人闊論

瑞象寺的經幡不語

鴿群飛過，像是自我背負著完整不可戰勝

的神祇不停拜謁。寺門前，幾株瘦癯的蠟梅不語

寒霜既降，山野作為闊大的水墨

為鐘聲騰出留白

大地不語。寺門前裊繞的茶香——不語

晉 樟

生長就是木化

樟樹緩慢從內部長出菩薩

眉寬長，眼目慈悲

這里的山水教養出一種群相

當鳥群來棲，銳利即刻遠離

他們在這里插秧、曬谷、舂米

堅守，就是木化

犁耙擱置墻角，老牛甩尾

高粱的紅火把，不止燃在北地

白米糕、菱角和一個村莊的名字

被一棵樹冬天的腋窩

捂得滾燙

節 奏

雨福禪寺里，有一群僧人

每到傍晚，都會跪在殿前，敲著木魚，大聲誦經

只隔一脈百崧河

會有一群婦人，跳廣場舞

伸手、踢腿、轉身，動作規整

誦經的木魚敲擊慢節奏佛學

隱匿的音響卻高唱——“快快快，跟我一起壞”

彩 虹

夜鶯贊美人間，

而烏云是更誠懇的夜鶯。

直抒胸臆的晴朗過于平淡，

濃重，就把風暴唱成頌歌。

總要有黑，站在白的對面。

完成激蕩、沖突。

沖突過后有大美。如雷電，如

雷電過后我們立于虛擬的

虹之間。

隱藏秘密，雷電中的烏云

被全新的白拘捕。

我們扮演囚徒、僧佛。

我們扮演最黑的烏云，一邊服役

一邊打坐。

拒絕說出真實，堅持在絢爛之間

保持黑——并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