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永和
(廣西教育研究院,廣西 南寧 530012)
地名是人們賦予某一特定區域或者特定建筑物在自然地理或者人文地理上的專有名稱,不僅承載著歷史傳統和人文情懷,也與建設規劃、測繪地理信息、公共安全和國家安全等現代化建設方面的發展息息相關。[1]路牌作為地名標識、交通標識和人行導向標識,方便群眾出行,在城鄉生活中有著重要意義,是我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交際語言。
廣西壯族自治區位于祖國南疆,壯族占全區總人口的33%。1957年11月29日,國務院批準《壯文方案》,并同意在壯族聚居地區推行使用,從那時起該地區的路牌開始使用壯漢兩種文字。1982年3月,廣西壯族自治區政府公布《壯文方案(修訂案)》,確立采取26個拉丁字母形式來記錄和書寫壯文,此后單位牌匾、公章、路牌等也恢復壯文書寫。
廣西陸地邊境線長1020公里,2000年修建的沿邊三級公路全長725公里,途經8個縣(市、區)31個鄉(鎮),沿途村落大都是壯族村莊,在路牌上書寫壯漢兩種文字為邊境民族地區人民生活提供了便利。戶籍、郵政、金融、導航等工作離不開地名信息,在科學技術突飛猛進的今天,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地名信息的貯存和檢索已經全面數字化,地球衛星定位系統也得到廣泛應用,規范路牌書寫工作顯得更加重要了。
在對廣西壯族自治區路牌的調查中,筆者發現城區街道、村屯路道路牌標志存在不少問題,最突出的問題就是沒有做好壯文書寫規范工作。下面筆者就路牌壯文書寫、翻譯的規范問題及對策進行分析,以期能對路牌壯文乃至民文書寫規范標準的制定起到借鑒作用。
筆者在對南寧、天等、隆安、都安等地城區、鄉村路牌的調查中,共收集了300多張路牌圖片,經分析,發現存在著制作不規范,標準不嚴謹,甚至違背國家法規及相關強制性標準等問題。
一是制作標準不統一。1996年民政部頒發的《地名管理條例實施細則》規定“行政區域界位、城鎮街巷、居民區、樓、院、自然村屯、主要道路和橋梁……等地方應當設置地名標志。一定區域內的同類地名標志應當力求統一”。在調查中發現,一些地方同一個城區相近、相鄰的街道路牌有的書寫壯文,有的沒有。如南寧市西鄉塘區的路牌“北湖北路”有壯文“Roen Baek Bwzhuz”,但其支路“荷角街”路牌上沒有書寫壯文;青秀區路牌“金浦路”和“康浦路”相隔200米,“金浦路”書寫壯文“Roen Ginhbuj”,而“康浦路”沒有。
二是拼寫錯誤。2018年廣西壯族自治區少數民族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以下簡稱自治區民語委)頒發的《壯文詞語連寫分寫辦法》規定,“翻譯地名時,原有壯語名的按壯語名拼寫,沒有壯語名的按《新漢借詞語音轉寫表》有關規定轉寫”。這里所提到的“原有壯語名的按壯語名拼寫”是指用標準音拼寫當地地名而不是用方言讀音拼寫。在調查中發現行政區劃市、縣、鄉(鎮)、村一級均能按照《壯文方案》要求譯寫,書寫格式規范統一,如隆安縣“NGAIVAZ CUNH(愛華村)”、天等縣“AILOZ CUNH(愛樂村)”、都安縣“VUJDOENG CUNH(五洞村)”。但自然村(屯)名的壯語拼寫全區沒有統一標準格式,各地自成一套翻譯體系,甚至同一個縣的壯語拼寫也不統一。隆安縣路牌上的自然村(屯)壯文全縣統一用原有壯語地名MBANJ,如“MBANJ ROGBU(外鋪屯)”“MBANJ DAIH(大屯)”“MBANJ DIZHAW(迪圩屯)”“MBANJ LUENGLAEUZLAJ(淥樓下屯)”。天等縣路牌上的自然村(屯)壯文有的用方言壯語MBANH,如“MBANH LONQNWH(上律屯)”“MBANH NDAWZMBUQ(上榮屯)”“MBANH DAIHSAN(大傘屯)”;有的用轉寫DUNZ,如“LUNGZMAJ DUNZ(龍馬屯)”“BIZGWNGHDUNZ(筆耕屯)”。都安縣路牌上的自然村(屯)壯文統一使用轉寫,如“DANGZVAZ DUNZ(塘華屯)”“LUNGHLINZ DUNZ(弄林屯)”。壯語地名中的rungh漢語是“山區或山中平地”的意思,漢譯為“龍、弄、隆、隴”,但有不少地方則按照方言讀音寫為lungh,如天等縣小山村的“龍戀”和佩光村的“隴旦”,以及龍州縣霞秀鄉弄平村的“弄平”,按照當地方言讀音分別書寫為“Lunghrengx”“Lunghdanq”“Lunghbingz”,與壯語標準音不一致,正確寫法應是“Runghrengx”“Runghdanq”“Runghbingz”。
三是音節劃分錯誤。自治區民語委《壯文多音節詞劃分音節的辦法》規定,“一個輔音字母前后都有元音,除輔音字母自然屬前外,其余情況字母歸后”。有個別地方路牌壯文出現音節劃分書寫錯誤,如隆安縣“MBANJ BYA'DOEG(獨山屯)”“MBANJ BYA'MANZ(岜蠻屯)”都屬于“一個輔音前后都有元音,則輔音屬后”,因此“BYADOEG”是不用隔音符號的,正確寫法應是“Mbanj Byadoeg”“Mbanj Byamanz”。又如,南寧市那馬鎮壇良村路牌“壇榕路”壯文按字拼寫,每個音節都分寫為“DANZ YUNGZ LU”,正確寫法應為“Danzyungzlu”;南寧市茶花園路寫成“Roen Cazvahy enz”,其中“yenz”是一個音節不應隔開,正確寫法應為“Roen Cazvahyenz”。
四是新地名壯語翻譯不統一。隨著城鎮化的發展,城區不斷擴大,街道、巷道增多,出現了很多新地名,但各地新地名路牌的壯文沒有按照《壯文方案》、自治區民語委《壯文新詞術語的翻譯原則和方法》翻譯書寫,而是各有各法,比較混亂。如南寧市“匯春路”“金浦路”“東寶路”分別譯為“VEICUNHLU”“Roen Ginhbuj”“DUNGHBAUJLU”,都安縣“園區西路三巷”譯為“GUNGHLU BAIHSAE YENZGIH 3 GAI”,不僅借詞不統一,連大小寫也不統一。都安縣“園區大道東北二巷”譯為“LOH GVANGQLANGH YENZGIH BAIHDOENGBAEK 2 GAI”,“都港大道”譯為“DUHGANGJ DADAU”,南寧市的“秀廂大道”譯為“Daihloh Siusiengh”,“星光大道”譯為“SINGHGVANGHDADAU”,在這里“大道”有三種譯法“LOH GVANGQLANGH”“DADAU”和“Daihloh”,有意譯、音譯和借用歷史譯名幾種譯法,沒有統一。南寧市的“南寧東站NAMZNINGZ DUNGHCAN”“明秀路站Camh Roen Mingzsiu”,都是新的地名,但翻譯、大小寫都不統一,“南寧東站”是按轉寫(音譯),“明秀路站”是按借用歷史譯名方法譯寫。
五是大小寫和連寫錯誤。2018年廣西壯族自治區民語委印發的《壯文詞語連寫分寫辦法》規定“自然村屯不區分專名和通名,各音節連寫,頭一個字母大寫”。如南寧市“GOZCUNHLU(葛村路)”,崇左市天等縣“LUNGZMAJDUNZ(龍馬屯)”,河池縣都安縣“LUNGLINZ DUNZ(弄林屯)”“DUHGANGJ DADAU(都港大道)”全部音節大寫,且全部音節連寫、專名連寫都是不符合規定的,正確的寫法應是“Gozcunhlu”“Runghmajdunz”“Runghlinzdunz”“Dunhgangj Dadau”。
路牌壯文的書寫標準都有明文規定,為何還存在以上問題呢?筆者認為主要是各地相關部門對國家和自治區有關文件的理解有偏差,認識不統一。也有些人認為壯文是新創造的文字,社會價值不高,使用范圍不廣,沒有推廣必要,因此執行政策不到位。有些壯族聚居地區在設置路牌時沒有按照要求書寫壯文,有些地區的路牌雖然書寫了壯文,但全部使用本地方言土語拼寫,認為這樣才能維護本民族的文化和保護母語文字。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發展,交際交流日益頻繁,壯族人民學習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日益普遍,新事物、新觀念不斷出現,新詞不斷產生,促使壯語不斷發生變化以滿足社會成員新的交際需要,容易出現無視壯文拼寫規則的自發簡譯,如“動車站”簡單譯為“doenghcican”,“高鐵站”譯為“diedtsangcan”,這就失去了其原本意義,應按照轉寫規則翻譯成“Camh Doenghci”“Camh Gauhdez”。隨著我國城鎮化建設的不斷深入,新城區不斷增加,新地名也不斷出現,地名的翻譯工作也應注重與時俱進,更好地為社會發展服務。
此外,部門協作聯動機制組織機構不明確,聯動執法工作不能真正落到實處也是造成路牌壯文書寫混亂的原因。路牌的設立涉及民政、民族、教育、交通、公安等部門,制作路牌由民政部門負責,壯文翻譯由民族工作部門負責,由于壯文在社會上使用范圍不大,壯語言文字專業人士較少,制作牌匾的作坊、鋪面對壯文的翻譯、書寫沒有經過權威部門認定,導致出現路牌的壯文翻譯、書寫混亂。
(一)加強法制宣傳教育。應加強地名標志標準規范、依法保護等方面的宣傳教育,增強有關部門依法設置地名標志的自覺性,提高公民、法人與其他組織依法保護地名標志的意識,加強社會監督,鼓勵公眾參與,為進一步規范和加強地名標志設置和管理工作營造良好社會氛圍。2019年廣西民政廳印發《關于加強地名標志設置和管理的實施意見》(桂民規〔2019〕6號)后,路牌制作標準有章可循,有關部門在制作街道、鄉村路牌標準,書寫等方面應該依法實施,依法管理,加強宣傳教育,提高認識。按照“通俗易懂、好找好記、方便群眾”的原則,以法規標準為依據,以公共服務為導向,以構建符合經濟社會發展需要的地名標志體系為目標,進一步加強地名標志設置和管理,不斷提高地名管理服務法治化、規范化、科學化水平。
(二)嚴格規范壯文書寫。廣西壯族自治區民政廳印發的《關于加強地名標志設置和管理的實施意見》(桂民規〔2019〕6號)規定:“壯文書寫應符合《壯文方案》有關規定。”壯文書寫應以《壯文方案》為準,要嚴格按照標準壯語書寫,不應一味強調地名語音的屬地原則而使用壯語方言標志路牌。各地方言在聲母、韻母和聲調上都有一定的差別,不利于人們的認知、識別,因此各地在制作路牌時應按照“約定俗成”“簡單明了”“通俗易懂”“準確恰當”等標準書寫壯文。自治區民語委2018年頒發的《壯文中新詞術語處理和規范的原則》中規定,“國內外的人名、地名、國名;黨派、政府、社會團體、機關單位、軍事組織機構和職務及報刊、民族等名稱,除個別情況即原有壯語讀音或用壯語命名的以外,一般均以壯語讀音法轉寫(音譯)”。對新街道、新地名的壯文譯寫作出了明確規定,要求使用轉寫(音譯)方法進行譯寫,以方便群眾使用。
《壯文方案》《廣西壯族自治區少數民族語言文字工作條例》以及《壯文詞語連寫分寫辦法》《壯文新詞術語的翻譯原則和方法》等法規和相關文件,應是路牌地名壯文書寫遵循的規范,具有約束性。至于有人認為現行地名法規某些方面不夠完善,或者某些方面不夠合理,都可以向有關部門提出,也可以通過研討的方式與專家進行交流,但不能將法律問題與學術問題等同,對現行法規只有遵守執行的義務。
(三)強化部門聯動協調。廣西壯族自治區民政廳《關于加強地名標志設置和管理的實施意見》指出:“各級民政部門負責統籌本行政區域內地名標志設置和管理。要切實提高對地名標志設置管理工作重要性的認識,主動擔當作為,采取有效措施,健全工作機制,積極爭取有關部門支持配合,指導督促并推進地名標志設置管理工作。”地名傳后世,命名非小事,路牌書寫的規范化是一項技術性強的嚴肅性工作,有關政府部門應該重視壯族地區城鄉路牌書寫、譯寫的規范化問題,并盡快組織專家討論并制定對策。民政部門、民族部門應采取有效措施,加強部門聯席會議等議事協調機制作用,健全工作機制。為更好地挖掘和弘揚壯族的地名文化,應在完善地名規劃編制工作的基礎上,通過編制、落實地名規劃,進一步增強各級地名管理的全局觀念,引導各地按照要求進行地名規范化工作,防止各自為政、各行其是,從源頭上杜絕路牌壯文書寫的隨意性,確保城鄉路名標識的準確和統一。有關部門應各司其職,密切配合,民族工作部門應加強對壯文翻譯、書寫規范方面檢查力度,督促整改。
地名路牌是文化的載體,老地名既是地理信息的標志,也是歷史人文的記憶,不應隨意更改老地名;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新地名不斷出現,翻譯、書寫壯文新地名更要注意遵從壯文拼寫、書寫規則。通過以上舉措,從源頭上杜絕路牌壯文翻譯、書寫的隨意性,確保城鄉路名標識的準確性、整體性和統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