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

[日本]江口渙

那一天，晴空如洗，萬里無云，是看鶴飛翔最好的日子。

不久，南側蜿蜒群山的蒼穹深處，浮現出一排黑芝麻粒般的小斑點，清晰可辨。今天第一陣鶴群已映入眼簾。

飛機的編隊，一般是三架為一組，排成三角隊形，可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鶴的隊列，卻是一字形橫隊。

鶴群迅速向這邊移動。當飛臨我們佇立的稻田上空時，我便引頸仰望，大小如白鷺，形體已可看清，無疑這就是鶴。這些鶴都是灰白色的白頂鶴，有一百只左右。它們一律將長頸伸向前方，雙足向后方筆直挺伸，悠然翱翔天空的美姿，實在是無可言喻。

我抬頭仰望，脖頸有些酸痛，此時，鶴的編隊已漸漸接近雁回山。

當鶴群最后飛臨峰巒山巔的上空時，位于隊列最右端的大鶴，“啯——啯——”長鳴兩三次，啼聲悠揚，響徹天空。排成一字橫隊的鶴群以此為信號，一齊掉頭向左轉，變成單列縱隊。

“怪呀！為什么變換了方向？”

凝神望去，排頭大鶴先向右旋轉，而后悠哉游哉翱翔高空。后續鶴也都一只緊接一只，向右旋轉，直騰高空。

此情此景多么壯麗啊！有上百只鶴的鶴群恰似飄搖于颶風中的鴻毛，輕盈飛揚;又如海中的巨大漩渦，緩緩升騰。乍一看，鶴群排成圓形隊飛旋，似在游戲;仔細看去，每一只鶴都一點一點冉冉高飛。

盤旋的圓形隊和輕快飛翔的鶴姿，壯觀綺麗，美不可言。

就在此時，一只大蒼鷹，由雁回山的山陰處展開雙翅，奮力滑行飛出。鶴群立刻發出嘹亮的“啯——啯——啯——”的啼鳴聲。鶴群發現可怕的蒼鷹便互相報警，彼此關照。

蒼鷹飛到鶴群上空時，疾速翻身，“嗖”的一聲，飛箭似地沖進鶴群的圓形隊伍之中。靜靜旋轉的鶴群，陣勢立即大亂，驚恐萬分，慌亂啼鳴，撲打雙翅，陷入一片混亂。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鶴被蒼鷹抓住，痛苦地撲打著翅膀，向下方墜落。于是其他鶴更加狂亂啼鳴，一只緊跟一只，疾速轉身，俯沖下來追逐向下滑落的蒼鷹。

一場鶴與鷹的激戰在長空中展開了。

鶴分為幾群，每群十幾只不等，擰成一團，拼命向蒼鷹撲去。在陽光下，鶴的雙翅奮力搏擊，銀光閃爍。鶴群宛如暴風中飛轉的云堆，迅速形成漩渦狀，上下左右飛舞，光瑩耀眼。

蒼鷹不知何時已湮沒在旋轉的鶴群中，蹤影全無。

戰斗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蒼鷹雖然壯勇剽悍，可是寡不敵眾，束手無策，最后只好放開費了很大力氣抓到的鶴，從成群飛舞、高聲啼叫的鶴群中敏捷悠然地穿了過去，脫離戰斗，飛向青天，凌空疾翔，一瞬間，消失在雁回山的另一方。

蒼鷹消逝很久以后，鶴群仍然零亂飛舞，擔心地啼叫。直到弄清蒼鷹不會再來襲擊，才放下心來，恢復了圓形隊伍，向高空升去。

鶴群變換為螺旋形長隊，有如拉長的盤狀蚊香，靜靜地飛上高空。不久，一只鶴慢慢地落后于伙伴，這引起我強烈的注意。

這只鶴可能因為在方才的戰斗中受了重傷，愈來愈落在伙伴的后面，似乎已喪失繼續飛翔的力量。它幾次緩慢地撲打翅膀，迅速離開隊伍，身體飄飄搖搖，一直向下方落去。

此刻鶴群又一齊發出了悲痛的啼鳴，靜靜飛翔的隊列又陷入混亂之中。

隊列最前方很快翻身飛出兩只健壯的大鶴，旋即飛到看來已精疲力竭、緩緩下墜的伙伴身旁，引吭高鳴，盤旋周圍，好像在為伙伴加油打氣。然而無濟于事，受傷的鶴虛弱地撲打著翅膀，愈來愈向下落去。

接下來竟然發生了意料之外的事。來救援的兩只大鶴，伸出長長的翅膀，從左右兩側慢慢靠近受傷的鶴身旁，將它扶上翅膀后，各自奮力扇動單翅，靜靜地飛回高空的隊列。

在這段時間里，其他鶴高聲啼叫，盤旋，一齊等待受傷的鶴返回隊列。待受傷的鶴歸隊后，鶴群似乎才放下心來，又排成圓形隊形，向高空上升。

緩緩盤旋上升的鶴群，愈來愈高，愈來愈小。開始大小如麻雀，轉眼間有如蝴蝶，不久后像飛蛾，最后微小如蚊?？諝馇宄喝缦?，一直可以辨認出鶴的體形。

過了一會兒，鶴群由圓形隊伍的前端開始拉長伸直，迅速變成豎線，停止上升。從排頭依次調頭向北，敏捷地變為一縷長長的細絲，風馳電掣地一路向北飛去。

（選自《寫在雪地上的書》，天天出版社2016年版）

小燈泡亮起來

大鶴救傷鶴時，其他鶴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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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的美不僅體現在它的外表，而且體現在遭遇蒼鷹突襲時的團結。只要任何一只鶴被傷害，就是對整個鶴群的侵犯，鶴就會團結一致，不管來敵多么剽悍，也要做殊死的斗爭。是?。→Q的團結協作精神不正是我們人類所急需的財富嗎？鶴群的團隊精神的確值得我們學習，動物間的關懷更是讓人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