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克宇
(西安財經大學法學院,西安 710000)
生物技術在現代化農業發展中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也將推動全球農業新格局的劃分。農業生物技術涉及到種子產業的主要環節,給品種性狀的改良提供了技術支持,因此對種子產業的影響是全面而深刻的。農業生物技術的發展為種子產業帶來了一次新的技術革命[1],在未來很長一段時期內,誰掌握大量核心農業生物技術,誰就擁有了農業市場的話語權。新時代背景下,鄉村振興戰略為更好地落實“三農”政策,作出加快推進農業現代化的要求:2020 年中央一號文件《關于抓好“三農”領域重點工作確保如期實現全面小康的意見》中,明確提出了我國要努力促成農業關鍵核心技術的攻克,尤其是搶占農業生物技術的制高點,進一步增強科技對農業的支撐作用。2021 年中央一號文件《關于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意見》提出應當提高農業種質資源的保護和開發利用、加強育種科研攻關等細則和措施,從而推動種業現代化,保證我國糧食安全,提高農產品的國際競爭力。我國作為農業大國,疆域遼闊,氣候和地理形態多樣,孕育出了豐富的農業遺傳資源與種質資源,但傳統的農業技術已不能滿足現代化農業發展的需求,更不能在國際現代化農業市場中占有絕對優勢地位,這對我國農業的現代化發展和國際市場的競爭帶來一定阻力。一部分跨國種業公司在農業生物技術方面的核心競爭力指數極高,極易對發展中國家的農業市場產生壟斷,從而給農業的現代化發展帶來技術上的阻礙。所以加大對農業生物技術的開發利用和反壟斷保護,能夠有效地解決農業生物技術目前面臨的一部分問題,同時為實現鄉村振興、農村現代化提供堅實的法律保障和科技支撐。
1.1 農業生物技術專利的內涵顧名思義,農業生物技術就是將生物技術應用在農業領域的統稱,是一門現代農業與生物技術互相結合的綜合性交叉學科,具有特殊性和綜合性的特點[2]。具體是依靠基因工程、發酵工程、細胞工程、酶工程、分子育種等生物技術,改良動植物和微生物品種的生產性狀,培育動植物新品種、微生物新品種,生產生物農藥、疫苗、獸藥等的新技術[3]。
1.2 農業生物技術專利的新變化我國在20 世紀90 年代開始重視農業生物技術的發展,為此國家出臺了“863”計劃、“973”計劃等相關政策進行指引。2020 年,由農業農村部科技教育司指導,中國農業科學院、中國農學會和農業農村部科技發展中心聯合主辦的2020 中國農業農村科技發展高峰論壇暨中國現代農業發展論壇上,發布了“十三五”以來,我國農業科技標志性成果和《2020 中國農業科學重大進展》《2020 中國農業科技論文與專利全球競爭力分析》等6 個專項研究報告。據此可以總結出近5 年來,我國的農業生物技術新的發展情況。
1.2.1 國外農業領域機構的全球排名仍居前位2010 年以前,全球大量核心生物技術專利的貢獻者主要集中在發達國家,例如陶氏杜邦、巴斯夫、拜耳、被收購前的孟山都、先正達等,這些公司在推動農業生物技術發展進步的同時也獲得了極高的經濟效益,進而提高了市場競爭力。雖然近2 年國外在該領域的研發熱度有所下降,再加上個別公司內部的調整,例如孟山都和先正達由于長期業務模式相對單一,在市場競爭中逐漸失去了優勢,分別被農化巨頭拜耳以及我國的中國化工收購,但現階段企業規模較大、國際知名度高、影響力大的生物技術公司(如美國的陶氏杜邦,德國的巴斯夫、拜耳等)專利競爭力指數排名依舊名列前茅,占據著絕對性的技術優勢。中國科學院和中國農業科學院的專利競爭力指數排名分別為第7 位和第10 位,主要貢獻者是科研機構和高校,這也從側面反映出了國內外企業之間還存在一定差距。
1.2.2 國內農業生物技術總體競爭力穩中有升《2020 中國農業科技論文與專利全球競爭力分析》報告中表明,2015-2019 年我國在農業領域的科技類論文發文量達13 萬之多,在全球穩居第一,與上一統計年度相比增長了2.3%,發文量在中國引文影響力(CNCI)的值數為1.22,排名第16 位,主要集中在農藝學、基因與遺傳學、生物學、生物技術與應用微生物學、農業交叉學科以及農業信息技術等學科領域。我國專利總體競爭力在全球排名第三,相較于2019 年下降1 名,主要在作物有害生物防控、動物營養與飼料和植物營養與肥料3 個領域具有相對技術優勢,美國排名第一。在2020 年度農業領域的研究熱點中,我國的總體表現力得分(100.81)居世界之首,總體貢獻度、影響度全球第一,例如作物、植物保護、畜牧獸醫、農產品質量與加工和農業信息與農業工程等領域,體現出我國對農業前沿問題研究的積極性較高,但是,我國仍在生物技術等多個熱點前沿中顯現了較弱的基礎貢獻力和影響力,支撐核心關鍵技術的基礎研究綜合實力仍有待提升。現實的嚴峻性和自身發展的緊迫性要求我們應當借助科技力量創新發展農業生物技術,同時需要提高我國農業生物技術知識產權保護意識,通過完善法律制度來保障農業生物技術知識產權的發展。
壟斷的方式多種多樣,不論是對種質資源的掠奪和剽竊直接從源頭進行壟斷,還是通過專利壟斷亦或是市場壟斷,都會不同程度地對我國農業生物技術的發展帶來阻力。
2.1 直接壟斷:剽竊生物資源農業遺傳資源是發展中國家重要的戰略資源,與農業科技創新、種質資源保護和世界糧食安全息息相關。但農業遺傳資源的剽竊現象卻頻頻發生,根據非政府組織國際農村發展基金會(RAFI)和澳大利亞澳洲傳統種子管理者(HSCA)的調查報告,至少有140 個遺傳資源庫的種子材料,沒有經過任何改良就直接被種子公司申請了植物新品種,獲得許多國家的專屬權利,達到壟斷市場的目的。我國的農業遺傳資源具有總量大、種類多的特點,作物種質資源保存量居世界第2位。因此我國較早地對農業遺傳資源展開保護、開發和利用的工作,但這些保護措施并不能抵御生物剽竊行為。一些機構假借生物勘探或生物多樣性保護的名義,收集我國農業遺傳資源,提取其中的特殊基因、遺傳物質或化合物等,在植物新品種、糧食和醫藥等領域進行研究和用于商業開發,并快速地申請專利將其變為私有財產進行壟斷,并限制我國的使用。我國是全球野生大豆品種最豐富的國家,其中“北京小黑豆”就是從野生大豆種質資源中篩選出可以抗胞囊線蟲病的品種,是我國擁有的抗胞囊線蟲的獨特抗源,20 世紀50 年代末,美國為了解決大豆感染胞囊線蟲病的問題,利用北京小黑豆培育出了高產抗病新品種,使美國大豆產業得到挽救,并成功躍居世界大豆產量第1 位[4]。同時在數10 年前,我國野生大豆被偷帶出境進入美國種質資源庫,被美國孟山都公司提取特有的高產基因培育出新品種[5],在未征得我國同意的前提下,在全世界101 個國家申請了總共64 項核心專利并向我國出售獲取高額利潤。這些在完全未經資源國知情和同意的情況下,不考慮資源國的利益而獨自獲利的剽竊行為,對原資源國利益的損害是不可估計的,這對于原遺傳資源國家的人民并不公平,同時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發展中國家農業生物技術產業的發展,甚至許多農企反過來被訴侵權[6]。
2.2 專利壟斷:出現專利叢林農業生物技術專利中,會大量涉及基因工程方面的技術,不同基因呈現的核苷酸序列排列不同,如果一段新發現的核苷酸序列只要明確了其功能,就可以對這段核苷酸序列本身以及新發現功能申請專利,如果這段核苷酸序列是采用特殊的方法制備的,該方法本身也可以申請專利。所以基因自身的復雜性導致以基因為基礎的基因工程、轉基因技術、農業中的生物技術等都具有復雜性特點。一段基因包含有數個專利,一個農業生物技術所涉及的專利會更加復雜,宛如一片叢林,且這些專利不一定都歸一個人所享有,導致專利權有許多重疊的地方,后續其他研發者必須在專利叢林中披荊斬棘,向多個專利權人申請,在獲得許可后,才能對自己所需的全部專利技術享有使用權。但這條申請許可之路并不容易,專利的初心是鼓勵技術創新,但因為專利權人眾多,進而對下游技術與產品的研發與應用設置了重重障礙,從而對相關技術的開發和產業化發展帶來很多負面效應。專利叢林化使技術發展僵化,再加上生物技術專利交易成本比普通專利高出許多,所以導致其與普通專利相比更易產生“反公地悲劇”,影響技術的發明與創新革新[7]。
2.3 市場壟斷:技術內部轉移農業領域是改革開放之后第1 批引進外資的領域之一,并且規模較大。因此國外諸多種業公司緊緊抓住這個機會在我國多采用并購的方式開拓疆土,在我國農業領域的各個環節迅速擴張,并憑借大量的技術專利和自身優勢進行壟斷,排除、限制我國農業生物技術的發展和競爭。比如美國ADM 種子公司通過收購股份的形式,獲得我國華農集團湛江油脂廠70%的進口大豆原料采購權,以此把我國大豆加工業作為變現國際貿易利潤的一個環節;世界四大糧商控制著我國75%以上的油脂原料市場和加工、供應市場,壟斷產品定價權,日常生活中耳熟能詳的如金龍魚、福臨門、魯花等品牌早已被其收入囊中,使我國油脂市場處在一個危險境地。雖然通過并購等方式一定程度上可以彌補我國農業發展資金不足的問題,也可以為我國農業發展提供技術支持和幫助,但外國企業最本質的目的是獲取利潤,他們掌握著數量多且專利權集中度高的專利,甚至掌控了整個技術體系,這些公司為了保證長久的發展對先進的技術進行嚴格控制,選擇成本低、方式靈活、形式隱蔽的技術轉移內部化這種壟斷方式來防止技術轉移、技術模仿和技術外溢,盡可能地追求利益最大化,在降低交易成本的同時,盡可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自身技術優勢和技術創新來實現價值[8]。因此,部分跨國公司直接通過建立分支機構、并購等方式實現核心技術的內部轉移,“一條龍”式的把我國農業產業納入其從生產、種植到最終銷售的全球化農業產業鏈中,以此對我國農業產業整體形成更強勢的影響與控制。這種形式隱蔽的壟斷行為,在一定程度上使我國很難通過外部轉讓獲得其關鍵技術,也會對我國農業產業安全帶來消極的影響。
除以上幾種情況以外,建立技術聯盟、制定技術標準、通過“捆綁銷售”的方法將基礎專利和無效專利一起許可給下游公司、向下游公司“劫持”不合理的高額專利使用費等行為都會在一定程度上加強這些公司的壟斷地位,限制我國農業生物技術及相關產業的發展,也破壞了我國的糧食生產體系和糧食自給能力,危害國家糧食安全,損害了消費者的利益,對我國土壤環境、農業市場、生物資源等方面的保護也帶來了巨大的挑戰。
3.1 農業遺傳資源法律保護體系不完善我國目前與農業遺傳資源相關的法律主要散見于《中華人民共和國種子法》《中華人民共和國畜牧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森林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漁業法》等法律、行政法規中。還有《專利法》第五條和第二十六條對遺傳資源作出了相關規定,并在《專利法實施細則》中作出具體解釋,同時對國際申請的遺傳資源披露的方式進行規定,《專利審查指南》對遺傳資源功能單位、利用遺傳資源的遺傳功能完成的發明創造、遺傳資源的直接來源,原始來源,披露內容的具體要求,對遺傳資源來源披露的審查做了具體的規定與解釋。但這些大部分是將不同種類的生物資源分割管理,體系性較弱,立法范圍窄且無實質性內容,主要是對生物資源的開發利用行為進行規范,對其如何獲取和分享等并沒有規定[9]。其中的披露制度規定不夠具體,來源披露的覆蓋內容也不夠全面,給遺傳資源剽竊者有可乘之機[10]。我國相繼加入《生物多樣性公約》《名古屋協定書》后,雖然于2014 年公布了《關于加強對外合作與交流中生物遺傳資源利用與惠益分享管理的通知》,對遺傳資源和獲取、利用、惠益分享進行了規范。但我國法律未對《生物多樣性公約》進行完整的國內立法,相關法律法規較少,體系不完善。另外,《中華人民共和國人類遺傳資源管理條例》等生物遺傳資源保護政策法律效力等級過低、內容規定較模糊,不能從根本上遏制遺傳資源流失現象。所以總的來說,我國對農業生物遺傳資源的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不足,沒有農業遺傳資源知識產權保護專門法律法規,現有法律體系不夠完善,對其保護范圍、內容等規定分散雜亂。
3.2 《專利法》強制許可制度可操作性較弱農業生物技術專利的復雜性、專利權分散和交易成本過高是農業生物技術領域極易產生“反公地悲劇”的三大原因。理論上,強制許可能夠保障交易的順利進行,強制許可主要有3 種類型:一是為國家利益或公共利益的需要給予的強制許可,二是從屬專利的強制許可,三是未在合理長時間取得使用權的強制許可。第3 種類型主要是因為請求人在具備實施條件,并以合理條件與專利權人就實施其專利進行過協商后,專利權人濫用權利或不實施專利,導致請求人沒有在合理的時間內獲得許可的一種強制許可。但在實際操作中并非如此,因為一項新的農業生物技術或者產品通常會涉及不少專利,這些技術或產品的研發者需要與每個涉及專利的專利權人進行協商,在協商的過程中花費的時間和金錢都會無形增加交易成本,如果專利雙方沒有達成一致,研發者就可以依法向政府機關申請強制許可。并且后續雙方所提交的相關手續和證據以及協商消耗的時間和精力,仍舊包含在交易成本之中。這樣看來強制許可制度并不能使交易成本下降,也無法有效地解決“反公地悲劇”的問題。所以研發者在衡量交易成本之后,并不會試圖去同專利權人協商,也不會再提起強制許可的申請,以至于強制許可不能有效實施,無法發揮作用[11]。同時我國規定,在被授予專利權滿3 年,并且自提出專利申請之日起滿4 年,無正當理由,沒有實施或充分實施該專利的,可以授予強制許可。此處雖然有時間限制,但是,“正當理由”“充分實施”這類詞的含義還不夠明確。總的來說,農業生物技術領域的專利強制許可由于上述原因導致實際操作性不強。
3.3 相關農業投資法律規則約束力略低現階段,對跨國公司的農業投資規范雖然取得了一些條約成果,但這些國際條約并沒有法律強制力,約束力極為有限。首先,在國際上關于規制跨國企業在全球范圍內進行農業投資行為的法律大多表現為國際條約,內容具有抽象性、原則性與自愿遵守性的特點。例如經合組織(OECD)制定的《跨國企業指導原則》對一部分壟斷地位明顯的跨國農業公司來說基本上沒有法律約束力;聯合國倡導簽署的《全球契約》,由于所簽署的8500 家企業中發達國家占比不多,所以對他們的影響力和法律拘束力更是微不足道;2012 年國際農業發展基金出臺的《負責任的農業投資規則》中,對農業投資原則作出了詳細的規定,但在實施方面,還需要各跨國企業、政府及相關的國際組織將內容細化逐步落實,進一步協調各方的利益沖突[12]。其次,我國在《國家安全法》《反壟斷法》的競爭秩序與外資并購等一系列法律規范的建設仍處于探索階段,在實際操作中對安全審查標準的確立、市場秩序管理和跨國企業投資引導方面缺少經驗,同時立法缺乏前瞻性,個別法律內容較為模糊。我國目前對外商投資行為進行積極引導和約束的主要是《外商投資產業指導目錄》,但法律位階較低,況且在農業這一重要的領域對跨國公司的投資限制只有“稀有珍貴優良品種”和“轉基因品種的種植、生產”兩個方面,對生物技術的投資規定非常少。同時在《反壟斷法》中,只在“經營者集中”這一部分涉及了跨國公司并購行為,且只規定了對該行為的處罰。這些法律規制對跨國農業生物技術公司在并購或設立分支機構后的技術轉移內部化這種相對隱蔽的壟斷行為來說是遠遠不夠的,反而對其有效逃避東道國監管提供了一定的有利條件,監管起來十分困難,處罰更是難以實現。
3.4 現有農業豁免制度與反壟斷存在沖突因為農產品具有需求彈性小、產業投資多、周期長、風險大、對自然條件依賴性強以及與國家穩定具有緊密聯系的特點,因此不適合過度的競爭政策,而且相較其他產業更需要國家的政策保護與扶持[13]。因此我國更多是采用產業政策來對農業發展進行調整,這集中體現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簡稱《反壟斷法》)第五十六條的豁免規定,該規定體現了我國反壟斷立法對農業領域的特殊保護,但該法條對農業豁免的主體、范圍、行為存在界定不清的情形,使農業幾乎成為完全豁免領域,會對我國現代化農業的發展帶來更多且更大的壟斷風險,更使跨國農業生物技術公司在我國從技術、生產、產品銷售等渠道多方滲透,使得縱向一體化程度逐漸加深,對我國農業產業發展產生了消極影響[14]。首先,法律規定農業的豁免主體為“農業生產者”和“農村經濟組織”,在《反壟斷法釋義》中,這兩項包括了農民、農業企業、其他直接從事農業生產經營活動的組織和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農民專業合作經濟組織。其中“農業企業”又包含了全民所有制、集體所有制、私營、外商投資等各類經濟性質,有限責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等各類組織形式的企業[15]。因此,跨國農業生物技術公司作為外資企業當然可以被納入《反壟斷法》農業豁免主體中。其次,《反壟斷法》關于豁免范圍主要涉及“農業”和“農產品”兩方面,這里主要是指傳統農業及其傳統農產品,還有包含初級加工過的農產品。雖然農業生物技術的研發明顯不屬于初級加工的范圍,但目前跨國農業生物技術公司的下游產業鏈大多就是利用和生物育種技術相關聯的生產、加工方式,縱向涉足農產品初級加工領域,有很大可能會落入我國農業豁免的范圍。最后,農產品的生產、加工、銷售、運輸、儲存都屬于農業服務業,那么跨國農業生物技術公司下游產業鏈中的農資、農技、良種和農業信息服務等都應當歸屬于農業服務業的范疇,因此跨國農業生物技術公司的這些經營行為也可能免受我國《反壟斷法》的追究。故必須予以有效的控制,不能給予同等程度的豁免。
3.5 國內企業發展不平衡且競爭力較弱近些年我國農業生物公司發展態勢良好,部分生物技術公司逐漸步入研發競爭格局中,正在逐漸打破國外農業生物技術公司的優勢格局。在農業生物技術方面,尤其是生物育種方面的研發實力不斷增強,市場占有率提升,在生物基因工程領域形成一定規模,比如中國化工收購先正達公司,華大基因推出分子育種,大北農在水稻、玉米等生物育種行業內也擁有著絕對優勢地位,隆平高科市場份額全球第一、水稻、小麥兩大農作物品種實現百分百自給。但在蔬菜品種方面,本土種子與“洋種子”仍然存在差距,主要差距體現在蔬菜的產量、質量和品相上。同時,在種質資源、基因編輯等方面,由于農業生物育種需要的不少機器設備、儀器存在短板,再加上本土農業公司和研發機構規模較小,研發投入不足、研發各環節割裂等問題,難以形成完整研發體系,導致市場競爭力較弱,不能更好地對壟斷現象進行反擊。
近些年來,我國已經深刻意識到了農業生物技術專利對我國農業發展的重要性和技術壟斷的危害。在中美貿易摩擦態勢下,破解農業生物技術的市場壟斷和增強農業生物技術知識產權保護、反壟斷的保護顯得更加緊迫和必要。但在我國目前的知識產權體系中,并沒有一套完整的、專門的體系來對生物技術專利應用中的壟斷問題進行規制,而是在《反壟斷法》等法律中做了個別規定,且主要目的是為了調整和平衡專利權人與社會公共關系之間的沖突。為了更好地應對農業生物技術相關壟斷現象對我國農業市場的沖擊,應當從專利的保護、反壟斷法律規制以及增強我國技術的自主研發積極性,提高研發水平等措施,應對市場的競爭和發展。
4.1 加快農業遺傳資源單項立法為了對農業遺傳資源的剽竊行為進行有效的約束和規制,加強農業遺傳資源的多樣性保護,認為應當通過立法活動來提高農業生物遺傳資源保護法的地位,使分散于不同位階的法律法規形成完整的體系,處理好單項立法與整個制度環境的銜接,互相配合,充分發揮其對遺傳資源的保護促進作用。首先,對于披露制度覆蓋不全的問題,可以借鑒巴西的經驗,對《專利法》《植物新品種保護條例》相關內容進行修訂,提高農業遺傳資源需求方的披露義務,不但要求披露來源,還要求披露產權人、行政主管機構事先知情同意的證據、提供惠益分享協議等,完善披露義務的內容,這樣可以減少遺傳資源需求方剽竊遺傳資源的僥幸心理。其次,應當明確遺傳資源是由原始提供人所有,還是采取當地居民集體所有,亦或是歸國家所有。在此認為應以國家所有為主,居民集體所有為輔相結合的方式確定權屬,使之更為合理地分配生物遺傳資源利用所產生的經濟利益,這樣可以在國家強制力產生保護作用的同時,激勵當地居民主動地保護生物遺傳資源,以減少遺傳資源流失。最后,關于惠益分享制度,可以對國家、原始提供人、直接提供人、傳統知識持有人等主體的利益分享權進行明晰,細化惠益分享協議的內容、具體形式、比例等,對生物遺傳資源相關權利主體利益分享權進行補充完善[16]。
4.2 構建專利池以減少授權障礙專利池是有效降低交易成本,減少相應的專利侵權訴訟,從而應對“反公地悲劇”的有效措施之一。專利池把很多專利聚集在一起,內部成員可以對專利池內的專利自由使用,外部的人員也可以依照一定的條款,享有池內的專利普通許可實施權。目前關于生物技術的專利池主要集中在醫療領域,例如MPP 專利池、SARS 專利池等,農業領域主要是黃金大米專利池,該專利涉及到31 個權利主體,共計70 項專利,因此研發單位將其許可給阿斯利康公司,授權他們與其他權利主體進行許可談判,形成了以交叉許可為基礎的黃金大米專利池。我國在基因發掘、轉基因新品種培育等方面都取得了重大成果,積累了一定數量的基因專利,并隨著我國農業產業結構的調整不斷地被推廣應用[17],我國專利池目前正處于探索階段,因此,可以構建以基因工程為主的農業生物技術專利池。通過成立專門的技術審查委員會,利用專業知識來適時修正技術目標、評價必要專利,對專利進行定期復審,以防止生物技術更新換代過快導致建池目標與產業需求相脫節,保障專利池“水”的流動性與清潔狀態。生物技術會涉及倫理道德上的問題,因此,專利池的技術審查委員會還應當納入法學、社會學等方面的專家學者,將倫理審查作為重要指標之一,在必要專利評估的過程中,把倫理風險一并規避[18]。
4.3 強化投資法律體系保障監管農業產業涉及一國糧食安全和社會穩定,是一個高度敏感的產業。為了更好地引導和監管跨國公司的投資行為,應通過構建一系列法律制度來加強監管,協調各方利益。例如將已經達成共識但約束力較低的國際條約轉化為國內法,進一步規范和引導跨國公司在我國的農業投資行為,并加強監管跨國公司對我國農業領域尤其是生物技術方面的投資并購。其次,對我國具體的法律進一步完善。2020 年1 月1 日起,《中華人民共和國外商投資法》正式實施,確立了我國新型外商投資法律制度的基本框架,實現了由“單獨立法,雙軌管理”向“內外資一致,并軌管理”轉變,完成我國市場經濟制度建設的一個重要跨越。雖然其中提到了要保護外國投資者在中國境內的合法權益,尤其突出對其知識產權保護。但對于跨國公司這種對知識產權進行壟斷阻礙我國本土發展的壟斷現象并沒有提及。因此認為應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外商投資法》基礎上,對外商投資行為的約束加以補充和完善。例如明確外商投資的企業類型、應當遵守的基本原則以及承擔的法律責任等。還有,要對外資企業的知識產權和商業秘密具體保護規則、外資企業的反壟斷規制、外資認定的判斷標準等進行明確[19],進而更好的通過法律對其投資行為進行監管,規范和約束其壟斷行為,保障和鞏固我國農業經濟安全。
4.4 實現向限制性農業豁免轉型在實踐中,一些發達國家在豁免制度上總體原則偏向于“限制豁免”,他們會根據現實情況及時修改專門的反壟斷豁免細則、指南、條例或辦法,對豁免的具體控制標準作出明確規定及設置安全閥。例如歐盟在其發布的《控制企業合并條例》中明確規定了各類豁免標準[20];美國的《凱普-伏爾斯蒂德法》將農業壟斷豁免主體進行擴展,并對聯合抵制、固定市場價格、限制性條款、驅逐競爭對手等行為作出不予豁免的規定[21]。日本主要通過將反壟斷法豁免的情況從47 種降至18 種,來縮限反壟斷豁免的適用范圍。因此,在我國未來《反壟斷法》的完善中可以借鑒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的做法,致力于向“限制性豁免”的轉型。這樣對跨國農業生物技術公司這類壟斷風險大的主體,就可以通過法律限制,謹慎豁免,主要分為以下3 個方面。第一,可以通過確立產業安全審查原則對經營主體限制豁免。對跨國農業生物技術公司進行產業安全審查,只有符合要求,才能適用我國的豁免制度,對個別有“前科”的跨國公司在審查后,應當有針對性的對其豁免主體予以限制。第二,針對一部分關系我國農業基礎性發展的農業生物領域,可以通過設置專門的農產品目錄的方式,對經營領域豁免的范圍進行縮小。第三,通過立法確立“競爭影響評價標準”,對跨國公司的具體經營行為方式、目的及其對市場競爭產生的影響進行評估與判斷。一個跨國農業生物技術公司因掌握大量專利而在產業上游擁有較強的市場壟斷性可以理解,但在中下游的生產、加工、銷售、運輸、儲存等某一個環節,如果對競爭產生了嚴重的負面影響,則不應當賦予其豁免地位。若采取以上的方法,及時對豁免條件進行明確和調整,不僅彌補了《反壟斷法》第五十六條規定過于寬泛籠統的問題,又增加了豁免制度的適應性,可以更好地應對跨國農業生物技術公司在我國大肆壟斷的現實需要。
4.5 提高國內研發能力保證競爭針對農業生物技術的壟斷現象,采取措施反壟斷遠遠不夠,更重要的是我們要提高自身的研發能力和創新能力。面對當前國內外農業生物技術發展的差距,首先,我國應當提升企業生物技術的創新能力,例如支持企業主導或參與農業生物技術科研攻關,強化技術創新的市場導向,尤其在是種質資源、轉基因性狀、作物基因編輯、全基因組選擇等高精尖生物技術方面,加大研發力度和資金支持,打造一批農業生物技術能力強的現代種業集團。其次,規范農業市場,對實力較強的的企業加大扶持力度,打造知名品牌,保證資金、設備、人才的投入和引進,實現農業生物技術的不斷突破,并在應用層面上為技術成果產業化提供支撐[22]。同時依靠技術和專利加大品牌建設,建立更多類似于隆平高科、荃銀高科的龍頭企業,推出更多優質生物技術育種品牌,使其走出中國邁向國際市場,逐步擴大市場占有率提升國際競爭力和影響力,共同向著“卡脖子”的育種環節發起沖鋒,參與競爭[23]。
不論是從國家安全與糧食政策的角度,還是對抗發達國家競爭的角度,農業生物技術都是未來我國科技研究與產業發展中必須高度重視的一個重要領域。我國正處于農業產業高質量快速發展階段,未來的一段時間內,我們都必須面對農業市場的激烈競爭。近兩年更是呈現出與大數據、人工智能基因編輯等技術融合發展的局面,面對這種情勢,我們更應當處理好農業生物技術壟斷的問題,借鑒國外過往經驗,以在一定階段、一定程度地構筑政策或策略“壁壘”,迎戰未來國際農業生物技術市場間的激烈競爭[24],保障我國農業生物技術的健康發展,進而把握機遇迎接新的挑戰,實現農業現代化和鄉村振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