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的表

馬新亭

熄燈號吹響，吳發突然大聲嚷嚷：“先別關燈，咱班里有小偷！”這句話不亞于一聲霹靂，震得一屋人瞠目結舌。

吳發氣呼呼地說：“看電影前我擱在桌子上的手表不見了。”屋里霎時陷入一片沉默。不久，士兵們七嘴八舌地說：“我沒看見”“我可沒拿”“我也沒看見”“我更沒看見”……

有人便提議：“搜身檢查！”

“對，搜身！”宿舍內霎時群情激憤，劍拔弩張。正在這時，老班長站起身說：“先不忙，我講一個故事給大家聽。”

老班長在床邊坐下，用他那特有的口吻講道：1948年，我們攻克一座城市，城內的市民早已逃到城外，整座城市靜悄悄的。戰士們開始挨家挨戶地檢查，看有沒有殘余的敵人和武器彈藥。有的房內擺放著漂亮的花被，有的房內放著嶄新的皮包，有的房內掛著昂貴的衣服，有的房內放著好看的皮鞋……穿著草鞋的戰士們，在數九寒天，雖然身著單薄，但誰都沒有碰一下。當來到又一戶人家時，桌子上的一塊手表，把戰士們吸引住了。

一名戰士說：“打仗最需要表，我看就把它交到連部去吧。”

一名戰士說：“紀律是自覺遵守的，老百姓的東西少了咱們要負責。”

又一名戰士插話：“從這里過往的部隊很多，有咱們也有別的隊伍，誰會知道是咱們拿走的？”

這時，我父親走過來拿起表，用小刀撬開表殼一看，嶄新的表芯上鑲著四顆寶石，的確是一塊好懷表。我父親端詳了一會兒，把表放回原處，率領隊伍出發了。

從這里路過的隊伍一列又一列，在這里休息的隊伍一批又一批。部隊全部過去后，市民紛紛回到城里，表的主人回到家，推開房門一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桌子上的那塊表絲毫未動，依然躺在那里嘀嘀嗒嗒地走著。

房東感動得熱淚盈眶，拿上表就去追趕隊伍，他要把表送去做紀念……這塊表至今還保存在革命歷史紀念館。

故事講完，士兵們全都沉默著回到床上睡覺。

幾天后，吳發的手表奇跡般出現在桌子上。手表下面壓著半張紙，紙上有幾行用左手寫的字，看不出是誰的字跡：

開始我并不想要那塊表，只是想與吳發開個小小的玩笑；但后來我真想要那塊手表，害怕拿出來被當作小偷。一說要搜身我害怕到極點，我想我完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我現在即使不拿出手表，也永遠查不到是我拿的，但我還是決定交出來，謝謝老班長，是您救了我！

心香一瓣摘自《希望就是一個紅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