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合作

傅蘇

美仁·大草原

站在草原聽到大海的濤聲，高原風吹過歷史的海岸。欲望下降與渴望升騰，三千柔水與凍土融合。什么是愛，什么是擁抱，什么是選擇與抵達，什么就是美仁大草原綠色的底繡，它與格桑花星標的花團簇擁。星辰的朗讀也從今夜始：云朵高，北斗白。

打馬，唱歌，為相遇的真情熱烈地跳起舞來。

云的哈達也獻給天穹下最純粹的牧民。糌粑香，酥油茶熱，七彩祥云織出歡躍的雨絲。將憂愁拋至腦后，歡樂便從天際涌出。而我所駐足的大草甸，有詩神與酒神共情的沉醉，有蒼生與大地同在的悲憫，故而，淚水中也飽蘸著鹽巴和蜜糖的真言。

藏羚羊為我藏起了昨日的羞赧，雄壯的羚角為你獻出鐵打的旭日。不要再問我什么是神性，什么是詩性，什么是自由，什么是信念，什么又是命運的奧秘。

在美仁大草原，任何宏大的敘事，都不可替代我遇見的一只麻雀，擁有一雙繽紛彩翅的飛蝶，一隊草地上探路的甲蟲，一朵蒲公英飛累了就歇歇，攜帶著種子落地生根的羽傘。

牧云·俄合拉

羊群與白云在山坡上踱步，我在草原上高山下村落中行走。漫不經心的人群中有我，你低頭看草甸灘涂小河流水的波光，我仰頭望木檐上晴空的瓦藍將心事鉛洗。風用透明的袖子追趕草尖的金句，露水用不喜不悲的圣心滴灌植物的經幡。

牧云的俄合拉，是九月的詩行。

還來不及寫下心中的情話，白頂山就披上了潔白的云朵，聽牧歌在山坡上唱響，又任由草原風將它們吹散。在6號民宿藏族同胞的家中，牧云的舞者與牧羊的歌者在唐卡的畫卷中歌舞相迎，酥油茶在燒紅的火爐上吐出生命的箴言。

鷹是神的翅膀，它穿過天空的風哨，守衛神的殿堂。馬是神的腳步，它穿過廣袤的草原，丈量神的國度。黝黑的小伙子賽馬射箭，美麗的姑娘們眉目傳情。九月的青草開始返黃，格桑花留下八瓣菊的唇印，歌聲中唱道：牧云牧云，俄合拉幸福的日子，起筆于草原、牧場以及牛羊，落腳于故鄉、遠方和詩。

勒秀·麻木索那

麻木索那，我愿是你懷中趕羊的牧童，站在放羊的三岔路口，左顧右盼。我會扔掉手中冰涼的皮鞭，只為把那調皮的羊羔攬入童年的懷抱。時間會還我以羊群，牧歌會還我以阿媽的召喚。今夜，我必將輕聲吟詠，在石頭墻壘砌的藏語格言長廊下，避風，避人世的飛雪和流言。

遠去的馬隊在草原上升起了帳篷，姐姐撿回來的牛糞餅厚厚地貼在墻上，那是我和阿媽冬天的太陽，人間的草木，有轉世的溫存和余熱。有一首詩要獻給我麻木索那的姐姐，她梳妝打扮，嫁給了心愛的戀人，像今夜天邊的一輪彎月。我想用牛角梳再為她挽起漆黑的長發。給我糌粑吃的姐姐，給我酥油茶喝的姐姐，燈芯很長，人世很短，來世我們還做最親的姊弟。

站在放羊的三岔路口，在一塊石頭上刻下你的名字：麻木索那。麻木索那，我此時用風的口吻念你，在向西，向東，向南，離去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