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顏色“狂”

我們從小就向往顏色豐富的世界，然而，人類的顏料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根本無法描繪這個多彩世界的千萬分之一。每一種顏色的背后都有一段塵封的故事。

最早的顏料都來自天然礦物，并且大多來自特殊地區出產的土壤。含鐵量較高的赭石粉末很早就被當作一種顏料來使用，它所展現出的那一種紅褐色被叫作赭石色。

古埃及人早在公元前4世紀就已經掌握了一些制作顏料的能力。他們懂得使用孔雀石、石青與朱砂這類天然礦物，將其碾碎并通過水洗提高顏料的純度。

與此同時，古埃及人的植物染料技術也同樣優秀，這使得古埃及能夠繪制出大量色彩豐富而明亮的壁畫作品。

幾千年來，人類的顏料發展都是依靠幸運的發現來推動的。為了提高這種幸運出現的概率，人們做了很多奇怪的嘗試。

大概在公元前48年，愷撒大帝在埃及見到了一種鬼魅的紫色，幾乎是一瞬間，他就著了迷。他把這種稱作骨螺紫的顏色帶回了羅馬，并欽定為羅馬皇室的專屬顏色。

從此，紫色成了一種高貴的象征，后人用“born in purple”來形容出身名門，但是這種骨螺紫染料的生產過程堪稱奇葩。

將腐爛的骨螺與木灰一起浸泡在盛滿尿液的大桶當中。經過長時間的靜置，骨螺鰓下腺的黏稠分泌物會發生變化，生成一種今天被稱作紫脲酸銨的物質，呈現出一種藍紫色。

這種方法的產量還特別小，每25萬只骨螺才能生產出不到15毫升的染料，剛剛夠染一件羅馬長袍。

除此之外，因為制作過程臭氣熏天，這種染料只能在城外進行生產。就算是最終制好的成衣也都終年散發出一股說不上來的獨特氣息，也許就是“皇家味”吧。

類似骨螺紫這樣的顏色其實并不少。當時，還有一種同樣與尿液結緣的顏料被發明出來。那是一種美麗而通透的黃色，風吹日曬經久不衰，名曰印度黃。

顧名思義，這是一種來自印度的神秘顏料，據傳提取自奶牛的尿液。這些牛只被喂食芒果樹葉和水，導致其嚴重營養不良，尿液中才含有特殊的黃色物質。

這些奇奇怪怪的顏料稱霸了藝術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它們不僅害人害畜，往往還產量低下、價格高昂。

隨著人類科技大爆炸式的發展，顏料也亟須一次巨大的革命。然而，這次大革命留下的卻是致命的傷痛。

鉛白是一種世界上少有的在不同文明、不同地域都留下印記的顏色。在公元前4世紀，古希臘人就已經掌握了加工鉛白的方法，通常是把數根鉛條堆放在醋或動物的糞便里，放置于密閉空間幾個月，最終生成的堿式碳酸鉛即是鉛白。

鉛白不僅在繪畫作品中大放異彩。羅馬貴婦、日本藝伎、中國仕女等全都不約而同地使用鉛白涂抹面部。

在遮蓋臉部瑕疵的同時，她們也獲得了發黑的皮膚、腐壞的牙齒、熏天的口氣。同時還會導致血管痙攣、腎臟損害、頭痛、嘔吐、腹瀉、昏迷等癥狀。

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就飽受鉛中毒的困擾。類似的癥狀也同樣出現在畫家身上，可好幾個世紀過去了，人們都沒有意識到這些怪現象其實就來自他們最愛的顏色。

鉛白還在這場顏料革命中衍生出了更多的色彩。凡高最愛用的鉻黃就是另一種鉛的化合物——鉻酸鉛。與鉛白一樣，其中含有的鉛很容易進入人體并偽裝成鈣，導致神經系統紊亂等一系列疾病。

喜愛鉻黃和厚涂的凡高之所以長期受到精神疾病的困擾，很有可能離不開鉻黃的“貢獻”。另一種顏料革命的產物就不像是鉛白、鉻黃這樣“默默無聞”了。

事情可能要從拿破侖說起。

滑鐵盧一役后，拿破侖宣布退位，英國人把他流放到圣赫勒拿島。在島上度過了短短不到6年的時間，拿破侖就離奇去世，死因眾說紛紜。

英國人的尸檢報告中稱拿破侖死于嚴重的胃潰瘍，但有研究發現拿破侖的頭發當中含有大量的砷。幾份不同年份的頭發樣本中檢驗出的砷含量是正常量的10倍至100 倍。因此有人認為拿破侖是被人下毒陷害致死。可事情的真相令人大跌眼鏡，拿破侖身體里超量的砷竟是來自墻紙上的綠色顏料。

200 多年前，大名鼎鼎的瑞典科學家舍勒發明了一種顏色鮮亮的綠色顏料。那種綠色看過一眼就絕不會忘記。

這種“舍勒綠”因為成本低廉，一經投入市場就引起了轟動。據說有人用舍勒綠給宴會上的食物染色，結果直接導致三位客人死亡。舍勒綠被商人們廣泛用在了肥皂、糕點裝飾、玩具、糖果和服裝上，還有墻紙裝飾，當然也包括拿破侖的臥室和浴室。

可舍勒綠的成分是亞砷酸銅，其中的三價砷毒性劇烈。拿破侖的流放之地氣候潮濕，使用了舍勒綠的墻紙因此釋放出大量的砷。

傳說綠色的房間里絕對不會有臭蟲出現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吧。說來也巧，舍勒綠以及后來同樣含砷的巴黎綠最后成了一種殺蟲劑。除此之外，這類含砷的化學染料后來還被用來治療梅毒，某種程度上啟發了化學治療。

從天然到提取，從制作到合成，顏料的發展史說到底也是人類化學工業的發展史。這段歷史當中一點一滴的奇葩全都寫在了那些顏色的名稱里——骨螺紫、印度黃、鉛白、鉻黃、舍勒綠。它們每一種都是人類文明路上留下的腳印，記住這些走過的彎路，我們才能找到更平坦的直道。

（摘自“SME 科技故事”微信公眾號，黃雞蛋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