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遇

袁剛毅

辛丑年正月末的一天晚上，我到河東湘潭市養老康復中心探望母親。無意間聽到護工陳大姐談起春節封閉管理期間，樓下我母親的同事夫婦一起來過，我知道這是胡寧靜先生和他夫人李老師。母親去年住在康復中心后，整日念叨的就是以后要跟老同事胡寧靜和陳玉梅在單位附近的海會寺門前聊天。豈知胡先生老兩口兒就在樓下居住，獲悉后，樓上樓下往返多次，互訴六十年的同事友情，于耄耋之年這也真算得是一種慰藉。

很久沒遇到胡寧靜先生了，倒是去年在朋友圈看到劉劍樺先生塵影攝影系列中的一張照片，照片中正行走在民主路人行道上的老先生太熟悉不過，就是胡先生。當時有感而發，還發了個朋友圈。

猶記得二十多年前《湖南環衛報》復刊號上《陳偉散記》一文“編者按”中一段極有見地的文字，大意是不要忘記如陳偉（湖南省環衛協會副會長、衡陽市環衛處主任）這些為湖南環衛事業奉獻畢生精力的前輩，列舉了一串名單，有的尚有一面之緣，有的雖無緣得見卻有所耳聞。其中一位我較為熟識，還共事十月有余，他就是曾擔任湘潭市環衛處主任、書記的胡寧靜先生。

那是1994年10月，蒙剛從領導崗位退下來的胡先生推薦，與他一道參與《湘潭環衛志》后期編纂工作。清晰記得有一次《湘潭日報》喻名樂先生來訪，見我以年輕之齡參與其事大為詫異。確實，在常人眼中修志者都是兩鬢斑白的老者。我想，大抵是曾經參與編纂《中共湘潭市環境衛生管理處組織史》且獲甲等獎，給胡先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故而極力舉薦我參與其事。

少年時代崇拜韜奮先生，夢想從事新聞編輯工作。可是世事滄桑，無緣圓夢。這回倒是過了一次不太正規的編輯癮。惜乎時間倉促、人手單薄，而致疏漏不少，至今令我汗顏不止。

胡寧靜先生是建國初期潭中初中肄業生，早年曾在湘潭市委宣傳部工作過，筆下功夫很好，時有工作經驗類的文章見諸行業報刊，對剛參加工作不久的我激發不小。后來，我也學著寫一些理論性文章，在全國環衛政研會會刊—《研究與實踐》上發表過一兩篇。

那時，胡先生對我真是信賴至極，處慶四十周年大會上主管局局長的主題講話稿也交由我寫。當時也真是熱情高，加之年紀輕，一天一夜就完成了。記得是二十多頁紙，還是讓兩個人分兩部分手抄謄清送審的。那段時間真是有寫不完的東西，經常工作到深夜，可是樂此不疲，感到非常充實。

那是一段愉快的日子，雖然時間已過去了二十多年，但是與胡先生工作之余交談的細節，恍若昨日，歷歷在目。有一次，他講到上海出差，惜未到魯迅紀念館參觀，甚為遺憾。他自費訂了一份《新民晚報》，盛贊林放文章寫得好。處慶籌備班子散伙后，記得送了本張中行的《順生論》給胡先生，從那張抓拍的照片中似乎感覺他身體蠻硬朗。

按現在流行語，胡寧靜先生是妥妥的事業型領導，他自言青年時期因歷史原因蹉跎歲月，至天命之年方有所作為。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湘潭“五號革命”，胡寧靜先生系此中勛臣，厥功至偉。有次閑談，他講籍貫益陽，莫非是胡林翼的后輩族裔，血液中流淌著干才遺傳的DNA？似沒有問過，不過在我看來，他確實是一位有能力的領導。當時公廁建設在省內遙遙領先，湘潭公廁設計圖集引得不少行業同仁紛至沓來重金購買。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實在成績，亦是令我佩服之處。

我的母親為人不屑攀附，在胡先生近二十年落難之際，不會落井下石;在胡先生時來運轉，上升領導之日，間有與之不睦。倒是在胡先生退下來多年后，似乎又冰釋前嫌。幾年前，胡先生在馬路上被車軋了腳背，母親聞訊后又前往探望。不過他如此相信我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不得其解。或是性格相投，我與胡先生都不好酒，喜靜;或是興趣相同，都喜歡閱讀、思考;或是……

人到中年，我知曉早年工作經歷中那樣的際會不可能時常遇到。或許有的人一輩子也沒有碰到過一次，我還真當慶幸。

工作中、生活中扶掖別人而不計功利上的回報是一種幸福，感念別人對自己的支持與信賴也是一種精神的享受。

世間有小溫，自是入心來。祝胡先生和李阿姨兩位前輩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