殫見洽聞，鉤深致遠

文｜文祥磊

朱萬章 著江西美術出版社出版：2021年9月定價：88.00元

早在東晉顧愷之時代，線條在人物畫中就占有至高的地位，歷代也都將“白描”視為人物畫的根基，并運用于花鳥和山水之中。故白描既是一種繪畫技法，也是中國畫特有的藝術表現形式。白描在繪畫創作中又可作為畫稿、底樣、粉本等，但中國畫的傳統是給觀者展現最終的成品，畫家在學習、創作過程中的白描畫稿則“不足為外人道也”。其實這些看似簡單的白描畫稿、畫作所包含的信息頗多。無論是研究一個畫家成長之路與風格類型，還是圖式及其淵源與流變，乃至一個時代的畫史，白描都是不可不關注重點之一。

目前學界對白描的研究多集中在技法與呈現的風格、美學意義等方面，對白描作品本身尚缺乏關注，遑論集中而深入的探討。朱萬章先生《白描畫征錄》的面世，無疑具有奠基性、開創性的意義。書名取“畫征錄”，蓋意在以現代研究賡續清代張庚《國朝畫征錄》。全書亦似張庚不以征考全備為宗旨，而是作者從美術史研究職業生涯中親眼所見、精研深思的作品出發，共集結了近年來的白描畫研究文章20 篇。所選作品時間跨度從南宋到現代，內容上不僅涵蓋了趙孟堅、衛九鼎、文征明等知名畫家，還觀照到了張元士、周官、賈士球等較少被提及的“中小名頭”；其中末篇為綜論二十世紀人物畫中白描與素描的中西融合。看似是論文集，其實內部有著明確的主線——白描畫的發展與遞變，排篇布局頗具匠心。

縱觀朱先生的系列著作，首先是他有著敏銳的問題意識，經常能發現學術研究的薄弱點與空白點，成果為后來者學術史回顧的必備，《白描畫征錄》整書亦是最新的代表。書中的多篇章節補充了當前研究之不足，發前人所未發。比如對齊白石、高劍父、謝稚柳三家的白描畫（稿）系統研究，深入剖析了白描在他們藝術歷程上占有關鍵的一環，明確指出了關注白描就是透析其藝術的根基。這三家的繪畫藝術學界已多有闡發，然極少人能注意到他們傳世不多的白描畫，提到的也多是一帶而過。

其次，無論是他的專題研究，還是有感而發的隨筆，都始終以具體書畫作品的鑒藏為核心。《白描畫征錄》無疑屬于朱先生的專題研究系列，上述已言及研究的時間跨度廣、涉及畫家多，這是他治學視野開闊而又洞察力深的重要體現之一。蔡鴻生先生在《讀史求識錄》中強調說：“各個學科都要防止‘專而不通’的偏向，讀專門史的人‘作法自斃’……要有通識的眼光。”書畫研究中“通識的眼光”的建立沒有捷徑，只能通過長期的一件件作品與海量文獻的研讀。《白描畫征錄》中的《趙孟堅的白描水仙》等皆從具體作品出發，結合文獻進行鑒考解讀，或重于圖式的嬗變與演進，或旨于藝術的剖析及所折射出的地域或時代審美，真切地推進了對畫史的認識，無愧于“畫征錄”之名。另外，文中搜集的作品資料頗全，一方面是研究必須建立在整體全面的認識之上，同時也大大方便了他人研究，免于搜尋之苦。

《白描與素描：二十世紀人物畫的中西融合》一篇則顯示了朱萬章先生基于大量個案上的整體發覆能力。作者站在畫史的高度，對二十世紀中國中西融合的人物畫家做了鳥瞰式考察，分為以西畫見長而兼擅白描者、素描中見白描之功、以國畫見稱而兼擅素描者三大類。透過白描與素描的這扇窗，真正觸及到了各類中西融合人物畫的藝術本質與規律，并肯定白描的獨立性及素描對白描所帶來的益處，別有洞見。

一位殫見洽聞的學者除了不斷貢獻優秀的學術作品外，還往往能為后進者示以范式，而實現這一點，需要學者具有敏銳的學術意識與擔當意識，朱萬章先生《白描畫征錄》的出版，就是這種意識的集中體現。從長遠來看，白描畫的相關研究還有很長的路子要走，需要通過諸如此書中大量的個案研究、圖式分析、斷代史研究等不斷夯實學術基礎。相信該書的出版定能引起學界對白描畫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