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月
2021年8月初,俄羅斯國防部長紹伊古表示,需在西伯利亞新建3至5個人口30萬-50萬人的城市,從事科學、工業活動,將其打造成為新經濟中心,他甚至提議將首都遷往西伯利亞。俄經濟、工業重心和人口中心均位于烏拉爾山以西,整個西伯利亞和遠東雖占到全俄面積的3/4,人口卻不足俄總人口的1/5。盡管與遷都相比,俄高層更傾向于向東疏解首都部分職能,但西伯利亞無疑正重新回歸俄羅斯政治精英的視野中。
如果說蘇聯衰落和解體帶來的經濟困難不可避免的話,近年來西伯利亞地區發展嚴重滯后卻有著深刻的內因。21世紀特別是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亞太國家的經濟騰飛及其對資源能源的熱切渴求促使俄羅斯“向東看”,遠東因頗具區位優勢被聯邦中央打造為面向亞太的“橋頭堡”。烏克蘭危機后,俄羅斯與西方關系陷入僵局,振興遠東成為俄加速推動戰略東移的必然選擇。
在遠東開發的地理范圍一再拓展、開發戰略不斷推出的同時,毗鄰遠東、擁有厚重的人文積淀和工業基礎的西伯利亞卻一片沉寂。2010年推出最后一版《2020年前西伯利亞社會經濟發展戰略》后,俄再也沒有出臺有關這一戰略的監督、落實機制以及更新、修訂舉措。俄著名學者卡拉加諾夫指出,在俄羅斯“向東看”之初,紹伊古曾積極討論將一些大型國有企業遷往遠東和西伯利亞,意圖發展烏拉爾以東的整個俄羅斯東部領土。但目前看絕大部分政策都被劃定在遠東地區,西伯利亞似乎成為遠東轟轟烈烈開發之外的“真空”地帶。
在此背景下,西伯利亞地區的社會經濟發展狀況日益堪憂。過去30年從西伯利亞向俄其他地區的人口外流持續增長。而眼下的疫情、經濟停滯和頻發的極端天氣更加劇當地社會的不滿情緒。在上屆國家杜馬選舉和近幾次地方選舉中,西伯利亞多地投票率和對執政黨“統一俄羅斯黨”的支持率數據并不好看。
當前,世界變局深入發展、疫情久拖不決、全球綠色低碳轉型和俄西關系長期對立已是大勢所趨,俄羅斯的內外戰略面臨著深刻復雜的調整與變化。盡管遷都西伯利亞并不現實,但這一地區可能將再次肩負起促進俄羅斯戰略轉向和經濟轉型的重任。俄羅斯媒體透露,紹伊古指示一批學者加緊制定安加拉―葉尼塞大區發展規劃。主要設想包括:成立安加拉―葉尼塞大區公司,由副總理和總統全權代表分別出任公司監事會、董事會主席;發展“西伯利亞大鐵路2.0版”,創建至少10個新經濟特區以擴大鐵路容量;打造類似蘇聯時期的單一城市。該計劃“旨在為增加西伯利亞人口、為其居民生活質量高于全俄平均水平創造條件”。按計劃,從2025年起該地區經濟增速應保持在6%以上,到2030年人口將從600萬增至800萬以上。
西伯利亞再開發當然蘊含著聯邦中央的多重戰略考量:從地緣政治角度看,中美博弈的主戰場在亞洲,美國及其盟友加緊實施“印太戰略”,中國積極促進“一帶一路”國際合作,俄羅斯外交也日益聚焦歐亞大陸和太平洋地區,進一步“向東轉”勢必需要“激活”西伯利亞腹地。
從地緣經濟角度看,西方制裁短期內難消,世界經濟中心東移趨勢明顯,俄將更依賴從亞太地區獲取資金、技術和市場,挖掘西伯利亞的能源資源和交通運輸潛力也是其題中之意。目前,俄正在當地加緊實施超大規模的“東方”石油項目、開發北極航道以及推進“西伯利亞力量-2”天然氣管道建設的前期工作。
從國內發展角度看,俄2021年7月的新版《國家安全戰略》中已明確傳遞出俄將專注國內、依靠自身的傾向,開發西伯利亞可能成為俄未來發展的“一張王牌”。
更為重要的是,聯邦中央或許真正意識到,遠東開發與西伯利亞息息相關。若沒有西伯利亞的商品、市場、人力資源、科技實力以及發展高附加值生產潛力的支撐,遠東也難以實現跨越式發展。正如卡拉加諾夫所言,“這兩個地區不僅在歷史上、經濟上緊密相連,更在邏輯上不可分割,發展政策必須相關” 。
如今,新一輪遠東開發效果尚有待評估觀察,振興西伯利亞的號角似乎已迫不及待地吹響。在安加拉―葉尼塞大區的地區生產總值不足莫斯科的30%、人口外流趨勢惡化且基建嚴重滯后的背景下,俄羅斯的財富能否如科學家羅蒙諾素夫所言——“依賴西伯利亞而增長”,西伯利亞能否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社會經濟跨越式發展,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莫斯科精英層的戰略智慧、政治意志和執行意愿。
(摘自《世界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