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插秧

同甫

二十多年前，我還在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學校經常會組織五花八門的集體助農勞動，有拔草、插秧、撿糞、搭帳篷、野炊（chuī），等等，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一次插秧！

那是五月里的一天，天剛蒙蒙亮，我們就在劉老師的帶領下，坐上一輛中巴車出發了。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diān bǒ），我們來到了長豐縣下塘鎮錢集村。一下車，我們就看見一大片一大片的水田，水田里的禾苗綠油油的，恍如一片綠的海洋。一陣微風吹來，層層疊疊的禾苗好像翻滾的綠浪，令人心曠神怡（yí）。早已等待多時的插秧教官李老漢熱情地向我們揮了揮手：“劉老師，時候不早了，讓娃娃們準備下田吧！”我仔細打量了一下李老漢，只見他50多歲年紀，瘦瘦的，頭戴（dài）一頂舊草帽，帽檐下的兩鬢（bìn）早已斑白，上身穿一件滿是泥斑的汗背心，手上的青筋（jīn）清晰（xī）可見，下身穿著灰色的長褲，褲管卷到了膝蓋上，光著腳。

劉老師把我們帶到一片水田邊，讓大家脫鞋，排成幾列走下田去。我拿著李老漢發的一小把秧苗，一腳踩進軟綿綿、涼絲絲的泥里，好像踩進了果醬（jiànɡ）里，覺得十分有趣！同學們嘰嘰喳喳、嘻嘻哈哈地都下了田。有幾個嬌氣的女同學大叫“水好涼”，還有一個同學沒站穩，差點摔倒（shuāi dǎo），幸好劉老師一把扶住了他。

李老漢邊說邊示范：用右手的拇（mǔ）指、食指和中指捏（niē）住秧苗的根部，彎腰插到泥里，插1到2厘米深即可。我試了幾次，插的秧苗不是東倒西歪，就是干脆從泥水里浮了上來。李老漢手把手教我，邊教邊鼓勵我：“慢慢來，不要急。”在他的幫助下，我終于找到了訣竅，連續插了幾棵很標準的秧苗。我不禁有些得意起來：“插秧也不過如此嘛！”

太陽慢慢地爬上了山坡，又慢慢地升到了天空的正中，一絲風也沒有了。水田里那些忙碌的身影，漸漸都停止了歡聲笑語。我們這些平時很少干活的小孩子這下可算知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滋味了，個個腰酸背痛，雙腳發軟。有幾個同學干脆可憐巴巴地看著劉老師，小聲嘀咕（dī ɡū）：“老師，我腰好酸，干不動了。”劉老師卻回應了一個嚴厲的眼神。汗水從我的頭頂順著脖子和背不停地向下淌（tǎnɡ），我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我瞥（piē）了一眼李老漢，只見他彎著腰，黑黑的肩膀像抹（mǒ）了一層油一樣發亮，正在仔細地檢查每個人插的秧苗是否有問題，不斷地糾正和指導，仿佛永遠也不會疲憊一般。

“好了，大部分同學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現在我們吃飯吧！”劉老師一聲令下，大家歡呼雀躍，爭先恐后地逃離了水田，飛奔向自己的背包——那里裝著早已備好的午飯。

這是我們打記事起吃得最香甜的一頓午飯！有的同學帶了牛奶和面包，有的同學帶了米飯和炒（chǎo）菜，大家席地而坐，各個“埋頭苦干”。我快速地揮動右手，一勺接一勺將飯不停地往嘴里塞，腮（sāi）幫子一鼓一鼓地打著節拍，才幾分鐘飯盒就空空如也了。我還看見，有個同學不小心把吃了一半的包子掉到了地上，他一把抓起來，拍了拍上面的土，又接著吃了起來。

“老李，上來吃飯嘍！”李老漢的老伴王大娘挎（kuà）著一個蒙著白布的菜籃子送飯來了。李老漢卻像聾（lónɡ）了一樣，仍然在水田里勞作著，頭都沒抬。

“王大娘，這幾年水稻的收成咋樣？”劉老師問。

“有他在，連著好幾年都是大豐收哇！”王大娘樂呵呵地說，滿臉皺（zhòu）紋的臉上像開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