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慶年 王濤(.華南理工大學國際教育學院;.華南理工大學經濟與金融學院)
隨著數字經濟不斷出現在政府各個報告中,其熱度便不斷攀升。以比特幣為代表的數字貨幣更是受到人們的廣泛關注,出于安全、監管等初衷,越來越多的國家開始研究央行數字貨幣(CBDC)。在數字人民幣的研發道路上,相比于別國我們處于全球前列,試點范圍也在逐漸擴大,取得了階段性成果。5月8日,我國數字人民幣接入支付寶的消息更是廣受關注。
在世界范圍內,我國率先啟動了數字貨幣原型系統實驗,姚前(2018)[1]表示通過此次測試實驗算是開啟了央行探索數字貨幣的進程。根據央行公布的報告,數字貨幣原型系統、會計核算測試系統、商業銀行組成了整個架構體系,原型系統遵循中央銀行-商業銀行二元模式。王鵬(2021)[2]表示,雖然全球央行數字貨幣的發展不斷加速,但各國均保持著謹慎的態度。這是因為各國政府和央行需充分了解其對貨幣政策的傳導和國際貨幣體系的影響,對風險進行監控,并考慮以一種溫和的方式讓大眾接受央行數字貨幣(圖1)。
圖1 中央銀行數字貨幣原型系統
據BIS發布的報告稱[3],80%的中央銀行從事過CBDC研究工作,50%的央行從概念研究發展為實驗或概念證明,甚至是試點測試。來自加拿大、日本、瑞典、瑞士、英國和美國的央行以及歐洲央行和國際清算銀行都參與到合作開發數字貨幣的過程中,并且隨著疫情到來速度不斷加快。在此大背景下,中國從2019年開始不斷加快數字貨幣研發建設,從出臺各項政策到不斷落地測試數字貨幣。Lee David Kuo Chuen; Yan Li; Wang Yu[4]認為,CBDC將是未來數字經濟的主要工具,熟悉這項技術的國家將具有競爭優勢。因此可以預見,為維護本國貨幣的國際地位和應對來自其他國家的數字貨幣競爭,全世界央行數字貨幣會進展得越來越快。
雖然說廣義上數字貨幣都是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底層技術區別不大。但是由于發行機構不同,目前數字貨幣有三種代表性的種類:第一種是通過算法挖礦得出的以比特幣為典型代表的加密貨幣[5],一種是商業公司發布的可用于交易的以Libra為代表的穩定幣[8],另一種就是以央行為發行單位的央行數字貨幣(CBDC),典型的就是中國的DECP。
正如比特幣白皮書所介紹的,其由算法創造而來,總量恒定,沒有政府背書,游離于各國政府監管之外,不與任何政府掛鉤。這是它最大的特點,也是廣受大家詬病的特點。目前由于比特幣較高的價格,還不被廣大用戶所接受,難以大規模推廣。人們更多視其為數字金融資產,用于儲值、保值甚至升值;而以Libra為代表的穩定幣雖然有大公司的信用為其背書,但是由于其脫離政府管控,對時下全球貨幣金融體系構成極大的挑戰。美國和歐盟一些國家仍對Libra持有非常負面的態度,有許多國家已經開始考慮對臉書相關天秤幣設置監管障礙[7]。可以預見,時下數字貨幣仍舊是互聯網巨頭與政府博弈的膠著地,政府可能會不斷加強對金融體系的監管并逐漸推出本國央行的數字貨幣。
最后一種就是中國推出的DECP,這種央行數字貨幣是基于本國信用的主權貨幣[6]。它不同于區塊鏈完全的去中心化思想,雖然也是用到了分布式、多節點等思想,但是它也強調突出央行這個強節點的作用。正因為此許多人認為這是對央行傳統貨幣的一種較強的替代,甚至對人民幣國際化也有著較強的推動作用。DECP目前還處在試點測試階段,后續是否能真正對人民幣國際化有較大的幫助、加強貨幣流動監管、控制資本出逃等風險還有待觀察。
央行數字貨幣的特點[1,9]:(1)雙層運營結構:央行層面的數字貨幣系統設計、測試等基本完成,原型系統遵循中央銀行—商業銀行二元模式。所謂雙層運營結構,第一層是央行對商業銀行等,第二層是商業銀行和移動支付平臺對接用戶一層。商業銀行向央行交付100%的準備金,之后央行會給予下一層的商業銀行等額的DCEP,接下來用戶通過支付現金或者繳納存款等方式向商業銀行兌換DCEP。既利用了商業銀行的客戶基礎和金融基礎設施,又避免了邊緣化商業銀行。(2)雙離線支付:DECP能夠實現雙離線支付,用戶只需確保手機等硬件有足夠的電量,數字錢包也余額充足,只需近距離接觸,在離線的情況下彼此就能完成支付。(3)替代M0:DECP對M0有替代作用,作用等同于現金貨幣。通過數字貨幣可以有效彌補傳統電子支付在政策影響和用戶隱私等方面存在的短板,對減少現金非法轉移等風險具有重大意義(圖2)。
圖2 雙層運營結構
隨著以比特幣為突出代表的數字加密貨幣備受矚目,其核心底層支撐技術區塊鏈也受到人們的重視。區塊鏈可以說是分布式賬戶中最核心最主要的技術[10]。當節點與節點之間達成交易,交易雙方可以將加密后的交易信息廣播到網絡以確保交易信息不會被篡改和被其他節點知道。每個區塊中包含了交易信息等內容,網絡中每個節點都可以追溯這些信息來驗證,當大多數節點承認其有效后,該區塊才參與到區塊鏈條中。從技術角度分析,區塊鏈使用了數學、密碼學、互聯網和計算機編程等眾多技術;從使用角度來看,區塊鏈是一個分布式的共享賬本和數據庫,可用于分享公共信息和存儲海量數據。雖然區塊鏈技術最早被使用在比特幣等數字貨幣領域,但是現在逐漸被應用在交易清算、金融監管、跨國支付等領域。
區塊鏈具有去中心化、不可篡改、可編程、可移植性高等特點,通過去中心化的分布式計算,可以實現數據和信息共享,提高處理數據的效率;不可篡改性可以永久和安全地保存數據,使得區塊鏈在資產登記和社會信用體系等方面都可以有值得探索和使用的價值;當下區塊鏈通過“智能合約”,可以有效地解決人與人之間信任不足問題,可以幫助人們提高協同效率、降低溝通成本。即使是分散程度較高、管理層級較多的多方主體,其間也能有效合作。
正是由于區塊鏈這些自身獨特的優勢特點,各國都加大對區塊鏈的探索和研究之路。習近平總書記曾在2019年10月24日的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體學習時強調,“把區塊鏈作為核心技術自主創新的重要突破口,加快推動區塊鏈技術和產業創新發展”。區塊鏈技術應用已延伸到數字金融、物聯網、智能制造、供應鏈管理、數字資產交易等多個領域。目前,全球主要國家都在加快布局區塊鏈技術發展。我國在區塊鏈領域擁有良好基礎,更利于我們加快推動區塊鏈技術和產業創新發展,推進區塊鏈和經濟社會融合發展(圖3)。
圖3 IDC對中國區塊鏈市場支出預測
2021年3月29日IDC發布《2021年V1全球區塊鏈支出指南》[13],其對全球區塊鏈市場過去發展情況進行了總結,并預測了未來全球區塊鏈市場前景。在中國區塊鏈市場方面,在中國出臺各項政策支持下,IDC的預測呈正向預期。其認為中國區塊鏈市場規模在2024年將會突破25億美元。并且區塊鏈在中國的市場規模在未來仍居前列。
根據區塊鏈技術當前發展路線,區塊鏈技術將會經歷以可編程數字加密貨幣體系為主要特征的區塊鏈1.0模式、以可編程金融系統為主要特征的區塊鏈2.0模式和以可編程社會為主要特征的區塊鏈3.0模式。目前正處于2.0模式的初期,出現了許多諸如股權眾籌和P2P借貸等各類基于區塊鏈技術的互聯網金融應用。但是,實際生產中以上模式是平行而并非演進式發展的[11],以加密貨幣體系為主要特征的區塊鏈1.0模式仍然遠未成熟,全球貨幣一體化進程未來仍需要很長的路要走。
根據BIS 數據顯示,各個經濟體央行已經開始進行密集研發CBDC并安排試點測試。2018年參與CBDC研發工作的中央銀行大約為70%,2019年已經增長至80%;其中大約 40%的中央銀行已經從概念研究階段過渡為實驗或概念證明階段,此外還有10%的國家已經完成了試點項目的開發,2020年由于疫情原因,線下消費活動一定程度上受到抑制,各大央行越發意識到數字貨幣支付的作用,逐漸重視CBDC的研發(圖4)。總體而言,越來越多的央行加入到研究數字貨幣的隊伍中,但各國對央行數字貨幣的探索進程仍存在有較大區別。我國央行從 2014年就已經開始研究法定數字貨幣,之后一直在進行對央行數字貨幣的論證探索和初步測試,隨著2019年 Libra 問世,央行加大對法定數字貨幣的推進力度。2019年年底正式在深圳、蘇州等四地開展試點測試,2019年央行密集出臺相關政策和發表講話,對數字貨幣工作給予指導和規范,2020年央行法定數字貨幣進展明顯加快。4月13日中國農業銀行針對DCEP錢包開始內部測試;4月16日,蘇州市將5月交通補貼以數字貨幣的形式發放給蘇州相城區各區級機關、事業單位和直屬企業員工;10月深圳展開數字貨幣測試,將一定金額的資金以數字人民幣紅包的方式發放至中簽的在深個人數字人民幣錢包(表1)[12]。
表1 央行數字貨幣進展概況
圖4 各央行參與CBDC研究的比例和進展
雖然2021年開始數字人民幣的試點擴大至上海、青島、大連、西安、長沙等地,但是數字貨幣只是對“白名單”用戶開放測試,且多為少量內部員工和中簽用戶,仍然處在試點階段,時下多為小部分場景的測試。多數 IT 還處在前期研發準備階段,離真正的推廣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不過當下滴滴、華為、美團等互聯網巨頭紛紛加入數字貨幣研發進程中,互聯網公司有較完整的支付清算和支持極度龐大的并發量的技術體系,能極大地助力數字貨幣研發。值得注意的是2021年3月26日,央行數字貨幣研究所宣布正式面向國內高等院校、科研機構、金融機構、科技創新企業等發布“法定數字貨幣創新研究開放課題(2021年度)”,對法定數字貨幣相關領域的理論、核心技術、應用和功能創新等進行創新性研究。
近些年隨著媒體的不斷報道以及央行頻繁推出一系列數字貨幣政策和解讀,公眾和央行都對數字貨幣有了越來越深的理解。對數字貨幣的認知也不斷加深,央行和公眾都對數字貨幣持有基于自身認知的期許。如當前公眾寄希望于跨境支付可以擺脫對SWIFT系統和CHIPS的依賴[14],并希望借此替代美元在國際上的主導地位,使人民幣走向國際化。但是前央行行長周小川表示實際上DCEP的初衷并不是要取代美元的儲備貨幣地位和國際上支付貨幣的地位。我國央行數字貨幣的發展主要目的在于促使國內支付系統走向現代化,為大宗商品交易甚至零售商品交易提高清算支付效率,降低交易成本。數字貨幣對提高人民幣國際化的作用有限,因為一種貨幣要真正走向國際化,不僅需要看居民的使用量,還需要看非居民的使用量,因此人民幣數字化和國際化不存在必然性聯系,人民幣國際化取決于我國實際經濟實力、甚至可以說國家政治、經濟、文化、國防等的綜合實力[15]。
本文這里對數字貨幣提出以下展望:(1)未來可能會出現基于不同信用體系衍生出的數字貨幣相互競爭的局面。正如本文開頭提到的比特幣、LIbra、央行數字貨幣等其他性質的數字貨幣未來可能會充斥于世界交易、支付、清算體系,對現有全球金融體系造成挑戰,并帶來了諸如交易中采用哪種數字貨幣結算的一系列問題。并且選擇哪種數字貨幣成為國際儲備貨幣在未來也是個難題,可預見的是這其中的競爭會十分激烈。(2)央行數字貨幣的研發短期內不可能一蹴而就,雖然我國在全球很早就開展了央行數字貨幣研究,也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一些創新性嘗試走在全球前列。但是當前我國在底層技術架構和前瞻性問題上仍然存在一些不足,如DECP提出的可控匿名旨在在保護隱私和防范犯罪以及風險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但是目前還沒找到這個平衡點在哪里。因此還無法對國外批駁我國DECP進程的組織或人給予有力的反擊,未來我們需要對這些問題進行更深入的探索。此外,當前DECP是由商業銀行、電信營運商和幾大第三方支付機構共同參與研發的,這些都是在本國范圍所做的研究。央行其實也可以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現有特別提款權(SDR)基礎上,與其他國家央行開展數字貨幣研究合作,這樣打造以人民幣以及其他主要貨幣共同參與的基于SDR的數字貨幣更容易被全球央行接受,流通范圍也更廣,也更益于人民幣走向國際化。
預計未來各國都會加快數字貨幣的研究進程,以滿足數字經濟的大量需求,同時也會推動區塊鏈等技術快速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