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厚剛
本期的“現實篇”刊載了趙大海、沈宏、黃世海、郭靜、劉普、一江、周春泉、惠遠飛、吳海鵬、秦舟10位詩人的13首詩,題材涵蓋了鄉村現實與城市現實,記憶現實與歷史現實,社會現實與精神現實——不斷流失的現實與不斷生成的現實。
《稻草人》《搬運工》這兩首詩,寫母親、寫故鄉,構思新穎,能夠打動并安慰不斷進行城鄉空間移動的心靈。《稻草人》以稻草人寫母親,母親和稻草人取得了精神現實上的同構性——都屬于鄉村大地的守望者,當下的鄉村是一個不斷塌陷、不斷凋敝的鄉村,只留下母親和稻草人在無力地守望。對于母親來講,因為有了“孩子”才有了“母親”,從概念邏輯上來看,是“孩子”生出了“母親”,讓“母親”成為母親。而如今鄉村的孩子已經走失——“遠嫁的、外出打工的、求學的,娘身上/一一走失的部分,像一粒粒從掌心/遺落的沙,一低頭/就不見了。”離開了孩子,母親成為一個無法現實化的“空”。“她的身體里空了,院落空了、大地空了。”母親“空”了,這才“抓住一根/木頭,用一把秋風/努力捆扎自己。”《搬運工》中的搬運工,搬運一切,“唯一搬不走的/是那塊血地。不大不小/剛好安放一個人的臍帶和啼哭”,寫故鄉、“血地”的這首詩,構思新巧,表達有力。
《流水線上》《一群下班的女工》,寫新工業時代的“城愁”。資本控制的現實,是人的不斷機器化, “一個人的一生,如一天短暫”。具有記錄性和反思性。《退場》寫電影結束之后,觀眾退場的場景。電影在黑暗中才能現出“影”的存在,而打開燈回到現實。《神圣的傷疤》中,彈片作為身體的“異在者”,在“蒼老”的時間面前,已經克服了思維中的價值判斷——“不再呈現一絲罪惡”。《一座房子是如何老掉的》隱喻一切有限存在物的存在方式。《無辜者》敘述了日常生活中的一次見義勇為行動。敘述者“我”用兩個月工資買的自行車阻擋了一輛拖拉機的失控后退,自行車“成為唯一的無辜者”這也使得敘述者“我”成為精神上的幸存者。《贊美詩》這本應是專門贊美上帝的一種詩歌體,用來贊美“菜農”對蒼天保持敬畏之心。《砍伐》表達了對生態主義的理想。《戴二維碼的小男孩》中,二維碼這種新科技手段并沒有給這個男孩帶來幸福,仍然使他被束縛,這里表達了對現在兒童成長的憂慮。《5月10日》這首詩,母親作為一個消費符號被資本所挪用、所炒作、所席卷,作為抽象符號的母親和作為血肉之軀的具體母親之間,在被表述上存在著的一個巨大差異。微信圈中的母親如此繁忙,現實中的母親卻是被忽視、被零落、被遺忘。
現實是我們投身于其中的可感覺到的環境以及自身,它以人的生存此在為軸心主線,不斷上手也不斷脫手,不斷生成也不斷流失。寫詩最終也是要落腳到現實——社會現實、精神現實、情感現實上。這一組現實篇中的詩,所被敘述的現實滿含著詩人熾熱的情感——或熱愛,或懷念,或憂傷,或憤怒,都是被詩發現的精神現實,我們期待著更多的詩人,表述或創造詩現實——靈魂的吶喊、呻吟和尖叫,顯示新詩表達的無限可能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