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輝
與大河交換醉意的人
熟知太陽的路徑
太陽從雪粒中升起也從
正午的枝條上升起
太陽 將多種風向合并為
同一種風向 太陽
有可能是多余的 但它
從不偏離四季的回聲
而河曾擁有過多種太陽
潮汐被納入到太陽的征途中
河 曾從杯盞里掬出
慨然澎湃的太陽
河在漫流。太陽還將
超越亙古陳舊 那緊握
年輪的人守著命定的滄桑
他已不敢隨意變老
他理當熟記 河
與太陽共有的醉意……
蠟梅比雪早岀現了
半個時辰
此刻 蠟梅被一片雪
覆蓋——偌大的雪
像枝條內部
虬曲的三種火焰
蠟梅在數自己的枝條
從一到六 蠟梅
數亂了自己的枝條
雪 帶來另外的雪
大風鎖緊的天穹朝梅枝
低下寸許 第四朵
偏北的花便往濕黃的
靈肉里 又刻進了
一種承諾
雪與蠟梅:誰最有可能
成為風的追憶?
兩種花在找抵達同一種
芬芳的理由 雪
飄動 而蠟梅猛一下
將花影移到了
背風之處
諾言被凍結在空中
敲打諾言的風
也被一遍又一遍凍結
誰的諾言?誰不斷
放棄的諾言?鷹隼聚集的
黎明像一場祭奠 風
碎落 帶著太陽銹蝕的
所有往昔
帶著太陽不朽的未來。風
預言者比夢境活得更為艱難
他 舉著被凍結的身影
舉著一小塊
不懈搖晃的警覺
諾言里有多少靈魂的太陽?
——雪忘記的恥辱
被風掀開
一個堅持誦唱的人
背靠巨大的風聲 他正在
蒼老 他已從靈肉的廢墟中
清理出諾言閃爍的癥結
祭奠者頂著最為
尖利的雨
雨嘶喊。夜壓在
數十年前碎裂過的命運上
這是必須用火冶煉的夜
這是比骨頭更值得
燒灼的夜
火將自己攢成激憤與
救贖。松影潮濕 讓樹
顫動的風割開雨聲
灰黑的天穹已無法松開
風難以遮掩的悲楚
一朵被深藏的火
逼出了 更多火焰
山勢卷過刻骨的家園
這么多人靜默著
這火與冷雨的家園為何
也只能靜默?
火開始變黑
祭奠者再次背對
所有燃燒之雨
馬 是一種琴聲
跪在泥路上
馬的路程難道一定是
你顛躓的路程?馬
讓路停在急雨中
你 是另一種琴聲
斫土為琴還是將這深灰之雨
堆積成琴?路途從墨漬
及一小片童稚的山墻開始
你將馬影粘合進晨昏
你的云霓揚鬃而嘯
馬在找它單獨的晨昏
路的疼痛跨越朝代
馬 在找一些骨頭鍛造
風雨的努力
馬出現在其他路途上
馬在訴說。你交付的
夕光烙在青銅與弦歌間
馬 還能跨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