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韻

李海亮

深秋的時候，其實人們已經(jīng)聞到了冬天的味道，那便是一絲絲的冷在慢慢地襲來，尤其是早晨和晚上，天氣由冷代替了熱，傍晚在院中玩耍的孩子們逐漸地少了，原來喜歡散步的老人們，也窩回到家里。偶爾天氣也熱一陣子，在熱里卻透著一股寒氣。

那秋天，不是擺擺手就離開的，它是蹣跚著腳步離開的。它有點留戀，留戀那收獲，留戀那金色，留戀那綿綿秋雨，留戀那五彩繽紛的世界，它不情愿地離去，黯然神傷地離去。

冬握著秋的手，像是握著接力棒的樣子，急急地走來，其實是一場場秋風，吹著它來的。

冬天的腳步是鏘鏘而有力地，它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走來，之前它不知隱藏在哪里，不知是誰打開鎖著它的那扇門，它就在吱呀一聲的開門聲中，急速地走來。它好像是從地下冒出來的，或是從空中飄下來的，亦或是從山上跑下來的，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反正是有聲無色地、灰溜溜地來的。它不像春天那樣來的清新而亮麗，也不像夏天那樣來的轟轟烈烈，更不像秋天那樣來的充實而豐饒，它似乎是生著氣來的，是的，冬天是帶著氣兒來的，一股蕭殺之氣。

冬日人們喜見的是暖陽，人們受盡了嚴寒，蜷縮了起來過日子，不是有一個詞叫“貓冬”嗎？每有太陽出來，農(nóng)村中的老人們，就都依偎到墻跟，臉上露出難見的笑容，談論著東家長西家短，便也暫時地忘卻了苦寒。要說寒冬的冷，在北方聽起來嚇人，似乎南方的冬天不冷，其實，北方的冬天外面冷，家里卻暖和得很，是冰火兩重天。真正難過的是長江沿線南方的冬天，南方的冬天時間不長，也就一個來月，卻著實叫你難挨。1996年1月我到南京參加全軍理論學習秘書培訓，才真正領教了南方冬天的酷冷。教室里有暖氣，當然舒適，宿舍里是沒有暖氣的，那房間里就像冰窖一樣，進入房間想要坐下來學習根本是不可能的，冷得人直想蹦。被子里塞的是雙份厚棉套，有5公分厚，蓋在身上仍然冷得像睡在露天廣場，每天下課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提著兩個暖水袋打開水，往被子里放，把被子烤熱了再睡，否則人根本不能往被子里鉆。院子里并不怎么冷，所以趕緊到院子里躲一會，可也不能總呆在院子里呀。到了2月初，天氣就轉(zhuǎn)暖了，非常地舒適，可我們也畢業(yè)，回到了大同來。整整苦寒了一個月。說起那一個月的冷來，到現(xiàn)在我渾身都起雞皮疙瘩，為此發(fā)誓絕不在1月份去南京。海南的冬天，卻是另一番景色，當我們北方冰天雪地，人們龜縮在家里烤著火爐的時候，那里卻仍然是夏天，人們穿著背心、大褲頭，在田間地頭勞作，或者干著什么，露天飯店仍然露天開著，當?shù)氐娜藗儯恢朗裁唇卸欤Ｄ险媸翘焯冒忝篮茫?/p>

冬天真正令人討厭的是刮風，尤其刮大風，那真是叫人討嫌。也不知道它想表達什么意思，就那么刮著刮著刮著，刮得天昏地暗，像是要把天地間的一切刮到九霄云外。這時農(nóng)人們都躲了起來，冷眼瞧著，“看你能刮出什么名堂來”，嘴里有時罵一句“狗日的這風”！

冬天是在積淀歲月，它讓萬物休眠，讓河流停下它匆匆的腳步，結(jié)了厚厚的冰。它帶來了厚厚的雪，將大地遮蓋著，它將樹上的葉子收走，它冷峻地對萬物說，你們都累了一年了，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養(yǎng)養(yǎng)精蓄蓄銳，為明年的勃發(fā)，為來年的奉獻做好準備。

冬天的美在于有雪，那雪是天地間的精靈，你看它從天空中忽忽悠悠地飄來，歷史上有太多詠雪的詩篇，幾乎無人不喜歡雪。如，李白在《紫騮馬》中描寫到：“白雪關山遠，黃云海戍迷。” 陸游在《金錯刀行》中說：“爾來從軍天漢濱，南山曉雪玉嶙峋。”向子治在《阮郎歸·紹興乙卯大雪行鄱陽道中》中形容雪“江南江北雪漫漫。遙知易水寒”，都是形容雪的美好詩句。當然寫的最好的，還是偉人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nèi)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詩得寫氣勢磅礴，“風調(diào)獨絕，文情并茂，而氣魄之大乃不可及”。盡顯偉人前無古人的巨大胸懷與氣魄，道盡了雪的美好。

當然也有討厭雪的，人們常常形容有冤情的時候，說讓“六月飛雪”，表示發(fā)生了不該發(fā)生的事情，六月飛雪在內(nèi)地那當然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不過，我還真的見到過六月飛雪，那是在內(nèi)蒙古草原上，有的時候剛剛還是艷陽天，轉(zhuǎn)眼就變了臉，下起了暴雪。每到這時，我們都欣喜地從車上跳下，仰著臉，去迎那雪花，伸開雙手，去接那飛雪，幾個人狂呼著、亂叫著，像見著什么寶貝。地上的青草，并不討厭六月飛雪，露著笑臉，搖搖曳曳地在歡迎著那雪。老鷹照樣在天上飛著，小松鼠、小螞蚱也不在乎，仍然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做著它們自己的游戲。不過一般的這時候是雨加雪，正當你玩雪玩得高興的時候，它一下子就斂了去，太陽羞羞地鉆出云層，好像在說“下點雪逗你玩”。草原的六月天像小孩子的臉一樣，變幻莫測，它把冬夏顛倒了過來，讓你意想不到，措手不及，卻充滿詩情畫意。冬天在草原上，可就沒有那么好過了，鵝毛大雪下著，北風狂呼著，不要說地上的小松鼠、小螞蚱，不知鉆到哪里去了，就是天上飛翔的老鷹，一般也躲了起來，連天地都凍的瘦了幾圈。前些年常常從新聞上看到，內(nèi)蒙古凍死牛羊的事，不過近些年再沒有看到這方面的報道，估計是人們采取了保暖措施，牛羊可以安然地度過寒冬了。

冬天走的時候卻十分地歡快，它是高興地流著熱淚走的，它將冰河解封，將套在樹上草上的緊箍咒都解脫了，讓它們?nèi)鲩_丫子地瘋長。

這時冬又悄悄地藏了起來。

此時，樹草們歡呼著：“春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