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柿子的人（外一首）

在同裕村，有片偌大柿樹林

綠色一片的世界

紅燈籠很小，在風中搖晃

一個摘柿子的人

搖晃的兩條腿，被草蔓淹沒

柿樹的枝條，還在肥碩季節

可那雙手，皴裂得比樹枝干瘦

紅紅臉蛋，俏皮地在葉間躲閃

怕這雙手，磨破它稚嫩的皮膚

這是她心中最為甜蜜的燈籠

在夢中不知甜蜜過多少次

從春天到夏天，她趴在樹根下

汗從她溝壑的臉上親近

然后，一顆一顆悄無聲息地掉下來

她滿臉泛起白白的花

讓我如同看見秋天削過皮的柿子

在夕陽中泛起的一層厚厚的白霜

不忍品咂她一份甜，回甘一份苦

三拐子的家

他終于建起三間敞亮的房子

也算告別了別人賞他一包劣質煙

沒日沒夜地干上一整天的歷史

他總是訕訕地笑笑，從未要過分文

訕訕地笑笑，回家倒頭，便呼呼大睡

他四壁空空如也，恍若穿越而來的戰爭

年代

老婆娶的是一個重度燒傷的女人

好在生下一個兒子，還算健健康康

全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特困戶

三拐逢人，還是訕訕地笑笑

房子忽一日建起來了，他訕訕地笑笑

可村里有人有鼻子有眼地說

看過三拐哭過兩次

一次是燒傷女人離世

一次是他終于脫了不知多少年

貧困的、一身抬不起頭來的寒衣

三拐是如何用一雙手，一粒粒汗珠的數字

用他恒久的加減乘除，破解了小康密碼

我知道他哼哼訕笑背后的一顆透亮的心

在村里，是一節并非意外的綠意

是鄉村續寫的一段傳奇、青蔥歲月

倏忽，我終于明白三拐訕訕地笑笑的背后

究竟埋葬過多少堅忍的哭泣

究竟萌生過多少有尊嚴的夢想

作者簡介：韋江荷，作家、詩人，系《平原風》《斗龍港文學》雜志主編。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