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法制宣傳的歷史經驗

段傳龍

【關鍵詞】革命戰爭 政權建設 解放思想 法制宣傳 【中圖分類號】D23 【文獻標識碼】A

法治的基礎是人民，法律的權威源于人民的真心擁護和真誠信仰，而普法則有助于全民、全社會形成法治信仰。我國一直高度重視法律宣傳，用制度推進普法工作。相較于世界其他各國的法治道路，我國的法制宣傳工作具有鮮明的自身特色，因而有必要研究總結歸納我們長期堅持普法的制度淵源和歷史經驗。

從理論層面出發，政治與革命的廣泛宣傳是建立政權的重要基礎，政治、革命與法制三者在內容上是密不可分的，在邏輯上是層層遞進的。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大多數人民群眾對于政治問題不甚關心，這就需要通過廣泛的宣傳引導，助其建立起對于民主政權的必要認知。

法制宣傳有助于認知政治與革命的內涵。列寧曾作出經典論斷：“政治就是各階級之間的斗爭、政治就是反對世界資產階級而爭取解放的無產階級的關系。”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政治問題并沒有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重視。有鑒于此，宣傳工作的首要任務是幫助廣大人民群眾逐步實現政治意識的覺醒，引導、教育廣大人民群眾明確認知其所面臨的剝削和被剝削關系，動員、號召其積極反抗這種政治上、經濟上的壓迫與不平等，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當家作主。不可否認，在這一時期，對于以工人階級為代表的廣大貧苦群眾而言，維持自己的生存已是勉強，只有向占領一切生產手段的資本家賣力，才能取得少許工錢。由此，資本主義抽取“剩余價值”的工錢勞動制，就成為當時工人階級的重要枷鎖。而打破這一枷鎖就要推翻資本主義私有財產制，實行階級斗爭與社會革命，將土地、資本收歸社會共有，這也是革命的現實意義。

法制宣傳有助于認知權利與自由的價值。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為實現廣大無產階級的權利和自由，一方面要對外爭取民族獨立，反對帝國主義的掠奪與壓迫，用革命手段掌握國家政權。因此，我們黨需要引導廣大無產階級群眾認清帝國主義的侵略本質以及民族獨立的深刻意義。另一方面要對內反對封建主義和軍閥統治，建立新民主主義政權。“中國共產黨是中國無產階級政黨。它的目的是要組織無產階級，用階級斗爭的手段，建立勞農專政的政治，鏟除私有財產制度，漸次達到一個共產主義的社會。”因此，我們黨需要引領、指導廣大無產階級群眾逐步樹立權利意識。可以說，黨在領導廣大無產階級群眾開展革命的過程中，法制所包含的民主、平等、自由等理念天然地與黨的宣傳、革命工作緊密結合在一起，兩者在價值、功能上相互補充。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革命戰爭是中心任務，法制宣傳則服務、助力、圍繞革命戰爭而展開。“革命戰爭是群眾的戰爭，只有動員群眾才能進行戰爭，只有依靠群眾才能進行戰爭。”總之，革命戰爭的發展推進需要充分廣泛地動員群眾，而法制宣傳則能有效地發揮這一聚合功能。

國家民族進步，解放群眾思想，是激發廣大人民群眾參與革命之目的。革命的目的就是推翻妨礙經濟、政治發展的舊制度，建立嶄新的、平等的、沒有剝削與壓迫的政治經濟新制度。而新民主主義政權就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嶄新的人民民主專政。這一新政權的實質是對工人階級、農民階級、民主愛國人士實行民主，對反動階級實行專政，從而打破、粉碎資產階級專政與帝國主義壓迫。具體而言，要想實現國家獨立、民族進步、革命勝利等目標，需要不斷宣傳法制：其一，革命的目的是為了國家制度的進步、社會組織的進化、民眾思想的頓變，而宣傳法制有助于實現上述目標。其二，保障權利與自由是關乎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基礎工作之一，只有喚醒廣大人民群眾的民主權利意識，激發其主動要求解放、反抗壓迫的自覺，才能形成革命的根本動力。其三，革命的核心是民主政治斗爭，而宣傳法制則是民主政治斗爭的必備內容。

提升民眾覺悟，構建新民主主義文化，是推翻帝國主義、資產階級剝削壓迫之目的：其一，新民主主義文化應當是革命的、民主的、科學的新文化，其反對一切封建迷信、愚昧無知以及獨裁專制等腐朽思想，是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具體實際問題相結合的理論結晶。然而，由于其在思想理論層面的抽象性，同時考慮到當時廣大勞苦群眾的知識水平與認知能力，因此需要我們黨引領指導宣傳、解釋與普及工作，使其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大眾文化。其二，民主協商是法制的重要內容。要想在革命中實現人民群眾積極、自主的參與，就必須實行民主治理、尊重人民群眾的意志，通過說服教育等方式啟發人民群眾的權利自覺。只有將廣大人民群眾作為治理的主體而非工具來看待，人民群眾才會自覺、自動甚至犧牲自身的部分利益去努力奉獻。其三，新民主主義文化是主張民主自由、民主政治、民主生活、民主作風的新文化，這與法制宣傳的內涵高度契合。可以說，民主與法制是新民主主義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宣傳法制也是為了廣泛傳播新民主主義文化。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法制的精神、理念、機制、模式同黨建、革命戰爭、經濟發展、政權建設、群眾教育等工作緊密結合。這也為我國當前及今后的法制宣傳工作提供了重要啟示，即相關工作必須跳出單一、狹隘的“宣傳”視野，不能拘泥于工具、方法、內容等方面的形式創新，而應從機制、原理層面出發，密切聯系人民生活、反映人民需求，結合更為宏觀、深層的理論范疇推進改革。盡管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黨的各類文獻中并未直接出現“法制宣傳”“法制傳播”“法制教育”等概念，而是使用“宣傳政策”“傳達法令”等泛化概念，但我們黨領導開展宣傳工作的全過程卻處處體現著“以人民為中心”的民主理念與法制內容，即在民主傳播、法令宣傳、政權建設的過程中充分發動群眾，凝聚群眾共識，大范圍、全過程地保障群眾的權利與自由。因而對于幫助廣大人民群眾形成民主權利意識起到了關鍵推動作用。盡管這一時期還未具備現代化、便捷化的宣傳媒介，但其樸素、親民、通俗的宣傳方式卻在當時的革命根據地展現出了極強的生命力、凝聚力與傳播力，得到了廣大人民群眾的真心擁護。

具體來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法制宣傳工作存在幾個典型特征：其一，革命戰爭中的法制宣傳教育。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反對流血的戰爭，但并不排斥為推翻帝國主義、封建主義、資本主義壓迫，爭取國家民族獨立的正義戰爭。革命戰爭的主要目標是推翻剝削階級對廣大人民群眾的侵犯與壓迫，實現人民當家作主的政治地位，保障人民群眾的合法權利與自由。同時，在充分動員人民群眾參與斗爭之外，我們黨還特別重視政策法規、組織紀律、秩序理念等的建設。雖然直接目的是取得革命斗爭的勝利，但實質上宣傳工作并未脫離民主法制建設內容，基本符合現代法治思想所要求的核心標準。其二，政權建設中的法制宣傳工作。新民主主義政權是無產階級領導、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嶄新的人民民主專政，因而政權建設就是要保障以工農群眾為代表的廣大無產階級的民主權利。政權建設層面的法制宣傳大致體現在三個方面。首先，完善黨的作風建設。這一時期黨的作風建設主要是推動黨內自由討論，鼓勵黨員批評與自我批評，創立黨內民主集中制，以及消除命令主義、關門主義工作作風等。其次，加強黨的紀律建設。這一時期我們黨通過加強思想教育，強化革命理想，鍛造革命隊伍的紀律性，把廉潔政治建設貫穿各項工作中。最后，建立新的政權，自然需要創建新的法律、規章、制度。比如，這一時期，我們黨取消一切舊政權的苛捐雜稅，減輕勞動人民稅負。

黨員帶頭守法，注重民主協商：法制宣傳的方針策略

重在教育、啟發民眾覺悟，領導民眾認知民主與法制之必要價值。法制宣傳隸屬于文化教育的整體范疇，而這一時期各類文化教育是相對缺失的。鑒于當時國內長期戰亂、經濟蕭條，廣大人民群眾的法制素養及民主意識明顯不足，需要黨有效總結實踐、不斷創新理論，引導人民群眾提升文化素質：首先，領導干部與領導機關要不斷提高自身的理論素養與實踐能力。這就需要黨員、黨組織不斷總結、學習、反思，在宣傳各項法令、政策時摒除命令主義、教條主義、宗派主義等錯誤風氣。相關宣傳工作既不能盲動冒險而過度超前于群眾認知，無法同群眾實踐產生緊密聯系，也不能消極遷就而忘記提升群眾思想覺悟的責任擔當。其次，要了解、尊重群眾的情緒需求，讓群眾自己解放自己。法制宣傳不應強行灌輸，只有深入群眾，通過實踐調研努力滿足群眾的具體需求，才能使群眾切身感受到民主與法制的價值意義。最后，黨要引導人民群眾參與民主實踐，使其切身感受法制的功能與價值。民主法制建設不能僅靠宣傳解釋工作，還必須通過人民群眾的自我實踐、實際斗爭來實現，例如讓人民群眾參與選舉、審判，保障其行使批評、建議的權利等。

宣傳并不是單向性的，而是要同人民群眾進行深入交流，以群眾實踐完善普法工作。密切聯系群眾是黨的基本工作原則，是檢驗黨一切政策、決定、工作正確與否的關鍵。從事各項革命事業包括法制宣傳、黨建工作等，僅靠部分黨員、黨組織的經驗是并不足夠的，因此必須要保持學習精神，尤其是向廣大無產階級群眾不斷學習、密切交流：其一，人民群眾是制度創新的源泉，應不斷向人民群眾學習。所有革命工作的推進與創新，都必須要與人民群眾的經驗知識充分結合起來。其二，宣傳工作要緊密結合人民群眾的生產生活及具體需求，不能濫用空洞的政治自由口號。只有從人民群眾的需要、經驗、建議中去總結、學習、歸納宣傳工作的不足或先進之處，才能正確地認識問題與解決問題。其三，要以人民群眾的實踐來丈量、考驗黨的各項政策決定是否正確。黨員和黨組織在開展革命、政權及經濟建設的過程之中，要時刻以人民群眾的需求、利益為重，虛心進行批評與自我批評，不斷總結經驗，守正創新。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博士后、助理研究員）

【參考文獻】

①《列寧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年。

②《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一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

③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

④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21年7月2日。

責編/孫渴 美編/薛佳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