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卓 胡起源 韓文超 孫亞楠 查思含 王林林 郭文華 肖 飛 劉文超 孫丹峰*
(1.中國農業大學 土地科學與技術學院,北京 100193; 2.自然資源部城市國土資源監測與仿真重點實驗室,廣東 深圳 518034; 3.自然資源部信息中心,北京 100036)
在我國生態文明建設和自然資源部行使“兩統一”職責的背景下,土地系統健康運行已成為研究土地資源價值和自然資源管理的熱點方向[1]。2020年1月,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地理科學申請代碼將“土地科學”單獨列出并與自然資源合并,主要是因為土地科學研究致力于探討人地關系地域系統的格局和變化規律[2]。土地具有資源和資產雙重屬性,是自然、經濟與技術耦合形成的地域綜合體,蘊含人、地關系[3]。土地由地球陸地表面一定立體空間內的土壤、氣候、水文、地形地貌及動植物等自然要素構成,既是一個自然地理綜合體,又是與人類活動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形成的自然經濟綜合體[4]。因此,研究土地問題不能孤立地將其作為陸地表面的物質空間,而應從系統的觀點將土地看作在人類活動影響下生態系統長期演化的結果。
土地健康等同于土地生態系統健康,各要素的健康是相互聯系的土地生態系統,具有穩定性和自我恢復力等特征[4]。土地健康的科學內涵從最初的“土地資源的可持續利用”、“人地共榮”[5],已逐漸發展為“一個健康”、“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體”、“人地和諧發展”,并契合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新要求。已有土地科學研究表明土地系統具有如下特點:彈性、多態和難預測的本質特征;層次網絡、自組織、遠程耦合、非線性突變的各要素相互作用機理;土地利用與管理是耦合生態服務和社會決策(人類需求)的核心。土地系統作為一個復雜、開放的有機系統,受人類社會與自然生態的層疊交互影響。因此,對單一系統觀念的健康評價已不符合生態文明建設的新需求。多層級社會-生態系統(Social-ecological systems, SESs)理論框架由資源系統、資源單位、治理系統、公眾4個核心子系統及其之間的互饋作用構成,具有很強的解釋、診斷并解決資源環境管理問題的功能[6]。
CiteSpace是文獻計量分析的有力工具,可基于科學計量學(Scientometric)相關原理進行科技文本挖掘及可視化[7]。科學知識圖譜(Mapping knowledge domains)能對文獻中科學知識的結構、分布規律進行多元、動態表達,因此在文獻計量分析領域得到廣泛應用[8]。目前關于土地健康診治框架的研究多側重于土地系統的狀態響應評估,缺少不同子系統之間的交互影響過程分析。因此,基于上述土地健康概念內涵的演化特征和新時代土地科學研究的需求趨勢,本研究擬以土地健康為研究對象,運用CiteSpace文獻計量方法,對土地健康研究進行知識圖譜分析,總結土地健康研究的總體特征,對土地健康的概念架構和研究進展進行綜述,并立足于人地關系,基于SESs理論,通過對土地系統中各組分相互作用機理的認識,構建土地健康診治理論概念框架為土地健康風險的綜合診治提供思路。
“土地健康”(Land health)這一概念最早是由美國生態學家Aldo Leopld提出,旨在描述土地生態系統功能狀態是否紊亂(Dysfunction)[9]。健康的土地能被人類合理的開發利用而其功能不會受到損害[10]。陳美球等[11-12]認為“土地健康”這一概念的提出是擬人化的引用了人體健康的概念,即土地系統維持自身新陳代謝的一種狀態。土地生態系統受外界刺激時能發揮系統自身的抵抗力,對擾動因素進行緩和或中和,從而使有機生命體、土地系統以及無機環境之間的共生、互生、再生過程得以永續發展[4]。蔡為民等[13]認為土地健康能滿足可持續性發展的需求,促進經濟、社會、生態和諧統一。唐華俊等[14]認為土地系統是典型的資源-環境-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當系統抵抗外界干擾時,保持其結構和功能的恢復力越大,系統的健康狀況越好,因此系統結構和功能的健康構成了土地系統健康的基石。劉黎明等[4]認為土地健康是土地倫理觀反映的一種生態意義,表明了人類對土地的健康有一種責任。綜上,土地健康的內涵一方面強調了土地利用系統自身的健康,即土地系統的結構和功能的正常發揮;另一方面強調了健康的土地系統能滿足人類社會的生態、生產和生活需求。
土地系統是自然、經濟和社會三者復合而成的巨系統。因此,土地系統能否健康運行,取決于各個子系統、要素之間是否能保持生態平衡和進行良性循環。土地系統中的各個子系統是有機耦合的,突出了土地系統的各個子系統功能上的協同和互饋關系。因此,土地系統健康的評估或診斷應注重系統的整體性和子系統間的耦合關系。土地生態系統新陳代謝狀態可作為土地健康的衡量指標,主要表現在土地生態系統的生態平衡和良性循環。生態平衡中的“平衡”既可是系統輸入輸出的“平衡穩態”,也可是不相等的耗散結構[15]。同時,生態平衡在時空上的有序性和自組織的特點。土地生態系統在結構上的穩定性是有序性的體現;而自組織則體現為系統抵抗外界干擾的能力。有序性以自組織力為目標,自組織力又依賴于有序性,共同體現了系統結構與功能的辯證統一。良性循環一方面指土地生態系統的光能利用率和能量轉化率穩定提高;另一方面指系統對能量的輸出與投入的比率穩定提高。實現良性循環是人類對土地資源利用的理想目標。綜上所述,生態平衡和良性循環是土地生態系統良好新陳代謝的重要體現,亦是土地健康的科學內涵。
人地共榮是土地利用倫理觀(Ethical land use)的一種反映[16],亦是土地健康的重要表現。最早的土地利用倫理觀是討論土地資源利用中的自然保護問題[17-18]。土地利用倫理觀的核心思想是人地共榮,即倡導人類開發利用土地時充分尊重自然,協調人與人及人與自然間的關系[17]。實現人地關系共榮需要保持土地資源的生產性和景觀環境自身的恢復力,同時也是區域生態安全的重要內容。基于土地利用倫理觀,以人地共榮為目標,要求人類最大化開發土地資源價值時注重土地生態環境的保護,維持土地系統的新陳代謝功能,關注土地健康狀況。
土地資源的可持續利用是土地健康的內在機理要求和價值所在。土地生態系統作為自然界的一個有機整體,具有客觀的發展規律。然而,土地作為人類的活動基地,其資源價值通過人類的利用得以體現。因此,拋開利用價值只追求土地系統的生態平衡,就失去了土地資源的可持續利用的真實意義。換言之,人類對土地資源的利用強度在系統自身的緩沖范圍內,那么土地與有機生命體和無機環境之間的共生、互生、再生過程可得到持續發展,這種狀態就是土地生態系統健康[19]。從土地資源可持續利用的角度探討土地健康的外在表現主要有5個方面:生產性(生產服務)、穩定性(減少風險)、抵抗性(防止資源退化)、可行性(具有經濟活力)和承受性(社會可以承受)。
土地健康是基于土地生態系統和社會經濟知識的診治體系。人類社會的高質量發展是土地健康管理的首要目標。聯合國頒布的可持續發展目標有13項主題指標是依靠土地資源提供生態服務設定的,這充分表明土地系統與社會經濟的重要關系[1]。從我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地理科學申請代碼的調整同樣可知,是將土地科學向土地系統健康運行途徑與社會工程技術研究方向引領[2]。作用于土地生態系統的社會因素通過土地系統的運行環境發揮作用。當社會經濟知識與土地生態系統相互交織、滲透、融合后,即當作用于土地利用系統中的社會經濟知識固化為系統的有效組分后,土地系統則為人類提供物質生產和社會服務。因此,土地的健康發展是社會-生態系統的綜合診治的判斷依據。
土地健康診治的本質是一種健康評價,是土地系統滿足人類社會需求,同時保持自身結構、功能的一種狀態[20-21]。診治的目的是對外界干擾因素導致的土地系統損壞或退化的預警,避免非可逆的變化,為土地資源管理者提供決策依據[18]。目前的土地健康診治的方法,已從定性分析、定量分析向綜合分析轉變,從單一要素向多要素、多系統發展[21]。主流的土地健康診治方法主要有土地健康位理論、PSR模型、模糊綜合評價法、TOPSIS法、物元分析法等[22-25]。這些方法都是將土地系統看作資源-經濟-環境-社會復合系統,對其進行結構、功能和效益的健康評估。土地系統健康診斷指標體系的構建也多跨學科、多領域。土地健康診治框架指標的篩選基本遵循以下3點:1)指標體系的構建能基本反映土地系統的健康狀況;2)能監測土地系統健康的脅迫因子,服務于健康變化的歸因分析;3)能為決策者提供相關適應性管理建議。因此,土地健康診治框架指標的篩選應首先注重土地系統中各個子系統之間的相互關聯和影響,即具有綜合性;同時應注重指標在不同空間尺度中的適合性和指標范疇;另外,指標體系應盡量簡明、具有可操作性,能保障土地健康診斷的實施。綜上,基于土地系統的結構指標、功能指標和效益指標,構建土地健康診治的指標框架如表1所示。
土地健康診治框架在不同區域、不同尺度得到了廣泛應用,并取得了重要的研究成果。雖然基于土地健康位理論、PSR模型等方法的土地健康診治框架綜合考慮了土地系統在社會、生態、經濟等多方面的狀態響應,但對不同子系統之間的交互影響過程的關注不夠充分。政府和決策者剖析各方利益博弈,使自然資源的管理達到動態平衡狀態,在土地系統健康診治框架中具有重要作用。上述的土地健康診治框架,局限于只將管理部門這一子系統簡單的作為一個指標置于指標層中。將人類作為管理者納入整個系統中,形成一個受到自身和外界干擾與驅動影響的多維耦合互動的有機體,是土地健康診治框架構建的關鍵之一。

表1 土地健康診治的指標框架Table 1 Diagnostic framework of land health index
本研究對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及CNKI(知網)學術文獻數據庫進行檢索,對國內外土地健康相關文獻進行計量統計分析。檢索時間范圍為2001—2020年,主題詞為“土地健康”、Land health,共檢索到682條記錄。剔除重復及與研究主題相關性不大的文獻后,獲取文獻540篇,其中Web of Science收錄的文獻417篇,CNKI收錄的文獻123篇。
數據庫檢索分析報告表明,近20年來有關“土地健康”的中、英文文獻都有增加的趨勢(圖1和2)。從發展態勢可以看出,土地健康相關研究論文的數量還將進一步持續增長。對比國內土地健康研究發現,國際上對土地健康的研究相對較早,且更加重視該領域的研究。國內土地健康研究可以劃分為2個發展階段:1)起步階段:2000—2007年,8年間研究文獻共15篇,占文獻總量的12.2%;2)加速發展階段。2008—2020年,相關研究逐漸增多,達108篇,占文獻總量的87.8%。國內土地健康研究雖然起步較晚,但隨著生態文明建設的推進,勢必會越來越受到學者的關注和重視。
2.2.1關鍵詞共現分析
關鍵詞的出現頻率可以有效反映相關領域的研究熱點。使用CiteSpace對文獻的關鍵詞進行分析,設置時間跨度為2001—2020年,單個時間分區長度為1a,節點類型選擇關鍵詞,提取每個時區中被引頻次最高的50個關鍵詞,采用最小生成樹法,生成關鍵詞圖譜(圖3和4)。圖譜中字體大小、節點大小與其出現頻率有關,連接線的稠密代表關聯性的強弱。結果表明:國內外土地健康研究的側重點不同。中文文獻中“PSR模型”和“土地利用系統”

圖1 2001—2020年土地健康中文文獻刊文量年度分布Fig.1 Number of published Chinese papers on land health from 2001 to 2020

圖2 2001—2020年土地健康外文文獻刊文量年度分布Fig.2 Number of published foreign language papers on land health from 2001 to 2020
是網絡中最大的2個節點,出現頻次均達到19次;其次為“土地健康”、“土地利用”、“健康評價”和“土地生態系統健康”等,出現頻次均在10次以上。外文文獻中“Land use”和“Urbanization impact”是網絡中最大的2個節點,其次“Soil”、“Pollution”、“Physical activity”、“Public health”和“China”等出現頻次也較高。
2.2.2關鍵詞突變性分析
利用CiteSpace軟件的“Burstness”功能來識別突變性關鍵詞,即在某一時段內出現頻次發生較大變化的關鍵詞,以了解研究熱點的動態變化過程。與國內學者更加注重土地系統的綜合研究不同,國際上的研究內容更加多元化。中文文獻突變性關鍵詞分析表明(表2),2001—2020年突發強度最大的3個關鍵詞為土地生態系統(2.82)、土地健康(2.50)和土地健康評價(1.88)。從突發起始時間關鍵詞的排序來看,不同時期土地健康領域的研究熱點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前期研究主要以土地健康理論探討為主,包括土地生態系統、土地健康和土地生態系統健康等關鍵詞。2008年之后側重土地健康的實證研究,主要集中在農業系統的土地健康評價及評價方法體系構建,包含作物、土地健康利用、熵權法和PSR模型等關鍵詞。

圖3 中文文獻中土地健康研究關鍵詞共現圖譜Fig.3 Keywords coexistence network of land health research in Chinese papers
外文文獻分析結果表明(表3):2001—2020年突發強度最大的3個關鍵詞為Mortality(3.95)、Climate change(3.57)、Exposure(3.55);按照突發起始時間對關鍵詞排序,近10年來突發強度較大的關鍵詞為Climate change(3.57)、Built environment(2.71)、Quality(2.26)、Organic matter(2.13)。從2006年起,不斷暴露的土地健康問題成為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隨后開始探討土地健康的影響因素及其潛在風險,重點關注人類活動及氣候變化。近5年則側重土地系統中子要素的定向診治和具體實現路徑,包括土壤污染和土壤有機質的治理路徑和方法。

圖4 外文文獻中土地健康研究關鍵詞共現圖譜Fig.4 Keywords coexistence network of land health research in foreign language papers

表2 中文文獻中土地健康研究突變性關鍵詞Table 2 Keywords burst detection of land health research in Chinese papers

表2(續)

表3 外文文獻中土地健康研究突變性關鍵詞Table 3 Keywords burst detection of land health research in foreign papers
社會-生態系統理論是由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Ostrom[27]于2007年提出的,主要用于解決自然資源管理問題。SESs理論源于對公共事務治理的政治經濟學研究,核心思想在于自然資源的合理利用,避免公地悲劇的發生。同時,該理論深入剖析各方利益博弈,充分認識政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旨在使自然資源的管理達到動態平衡的狀態[28]。如圖5所示,SESs分析框架結構由資源系統(Resource systems)、資源單元(Resource units)、治理系統(Governance systems)、公眾(Users)4個核心子系統及其在社會系統(Social systems)和生態系統(Ecosystems)2個宏觀背景下進行的互饋作用(Interactions)和產出結果(Outcomes)構成[29]。該框架囊括了人類經濟社會和生態系統交互過程中涉及的所有資源,組成一個非線性、動態性、復雜性、多尺度交互自適應系統,在內涵上強調生態系統服務對人類福祉(Human outcomes/well-being)的影響[30]。上述SESs理論將社會經濟系統與自然生態系統進行有機整合,并把人類作為管理者納入整個系統中,形成一個受到自身和外界干擾與驅動影響的多維耦合互動的有機體[31]。

圖5 社會-生態系統(SESs)分析框架結構Fig.5 Structure framework of the social-ecological systems
對于土地系統而言,資源系統指土地資源系統是從土地所具有的資源利用價值角度來闡述的含義,即一定條件下可以被人類利用的土地系統,具有資源和資產特性。資源單元從屬于資源系統,由地球陸地表面一定立體空間的氣候、地質、地貌、水文、土壤、生物等自然要素組成。治理系統又可稱為管控系統,指與土地資源管理的相關政策制度法規。公眾是社會-生態系統的利益相關者,治理系統制定的政策和規劃的受體,具有數量、社會經濟、社會資本運行能力、認知水平等特征。資源系統與治理系統是土地系統重點行動場景的背景條件,資源單元作為載體輸入其中,而公眾作為參與者直接定義了各個子系統之間的交互結果的成效。上述SESs框架中的8個廣義變量中的每一個都可被分解到多個概念層次中以形成二級變量。二級變量的構建和應用取決于具體經驗或政策問題,即特定的問題和目標導向決定了一個或多個層次的幾個變量的特定組合。針對土地健康診治問題,表4盡可能詳盡列舉了二級變量供相關學者參考使用。二級變量的設定可靈活融合已有土地健康診治指標(表1),同時立足于人地關系,考慮了不同子系統之間的交互影響過程,發揮多層級社會-生態系統互饋作用關系。公眾和治理系統在診治分析框架中增強了社會-生態系統交互成效,突出了土地系統作為一個復雜開放的有機系統,受人類社會與自然生態的層疊交互影響的特征。
圖6展示了土地健康診治框架的結構組成,包括外部驅動、內生驅動和系統表征3部分。針對區域土地健康的診斷與風險管理,系統外部驅動力和系統表征是綜合框架分析的重要環節。區域尺度中,外部驅動位于系統的最高層次,主要通過社會經濟、政治背景等途徑直接或間接影響宏觀大背景下的社會-生態系統和土地利用系統,例如能源與農產品的進出口,碳排放等。內生驅動主要是依據SESs框架概念構建的社會-生態系統,另外,本研究將壓力-脈沖動態(Press-pulse dynamics)框架的核心思想融入其中。如圖7所示,土地健康診治框架的內生驅動主要分為生態系統子模塊(右側綠框)和社會系統子模塊(左側藍框),生態系統模塊依托傳統的土地生態系統基本特征構建,社會系統模塊為人類層面的環境變化,兩者通過生態系統服務(底部紅框)和由人類活動造成的壓力和脈沖事件(中部黃框)連接。H1-H6為各個部分連接的過程假設:H1指的是長期的壓力影響和短期的脈沖擾動相互作用,改變了土地生態系統的結構和功能;H2表示土地生態系統的結構與功能的相適應;H3代表改變土地生態系統的結構和功能會對大多數生態系統服務產生負面影響;H4指的是土地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的改變影響了人類福祉;H5特指人類福祉的變化會影響人類的行為和活動;H6表示可預測和不可預測的人類活動會影響整個土地生態系統中壓力和脈沖事件發生的頻率、幅度或形式。總的來說,生態系統模塊和社會系統模板適應于多學科研究,可被作為子系統或子模塊集成到更大的研究框架中。本質上,該概念模型的假設是建立于連續循環的人類決策上的,通過壓力事件的強度和脈沖事件的頻率、強度和規模的變化來影響生態系統。總體而言,壓力和脈沖事件的動態變化對生態系統服務具有可量化的影響,而這些生態系統服務的變化又會反過來改變人類的活動和福祉。

表4 基于SESs土地健康診治框架的二級變量Table 4 Second-tier variables in diagnostic framework for land health based on SESs

圖6 土地健康診治概念框架的結構組成Fig.6 Framework structure of the diagnostic framework for land health

圖7 土地健康診治框架的內生驅動Fig.7 Internal drive subsystem of diagnostic framework for land health
土地系統健康面臨著自然災害和人為干擾的雙重壓力。雖然干旱、洪澇、地震等自然災害會危害土地系統健康,但人類不可持續的土地利用方式是當下最為主要影響因素[22]。鑒于人類活動影響土地系統健康的廣度和程度遠比自然因素嚴重,所以大多研究聚焦于人類活動主導下土地系統利用與土地健康狀況的因果關系。因此,這里僅探討不合理的人類活動對土地健康的影響。引起土地系統健康惡化的壓力源可分為3類,即人口活動水平、社會經濟發展壓力、土地利用強度[22]。影響人口活動水平主要有人口密度和人口自然增長率。社會經濟發展壓力主要取決于城市化水平、GDP增長率和固定資產投資增長率。土地利用強度則主要受土地墾殖率、土地利用率以及建設用地比例影響。土地系統健康是一種相對平衡的狀態,當某一或某些干擾因素打破了這種狀態時,土地系統健康會迅速惡化。另外,相同的土地利用方式或強度對不同特征的土地健康影響也具有典型的差異性。所以,土地系統健康的壓力源或風險是具有時效性和空間差異性的,這也導致了診斷土地健康問題的復雜性。
在“一個健康”“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體”“人地和諧發展”等原則的指導下,土地健康的診治要兼顧土地生態系統中的各個要素及部門,通過現狀調查、制定規則、設計方案等步驟對區域土地健康進行整體保護和綜合治理,提高土地生態系統的彈性(Resilience)和內穩定性(Homeostasis),同時加強人類社會與土地生態系統的協調性、互助性。土地健康的診治流程可簡單概況為關鍵問題的識別、影響因素分析、設定行動情景、評估診治結果4個步驟。基于上文的土地健康診治框架,將4個步驟具體展開:1)關鍵問題的識別不再是孤立的看待問題本身,而應綜合考量問題的區位、起因以及相關利益群體。例如,土壤污染或水質問題,不能只單獨考慮土壤和水體本身,而應將周圍城市、農業、工業以及水土之間的污染傳遞納入其中。這就要求土地健康診治的參與者應是一個多學科的專家團隊,能從多個角度分析不同維度相關驅動因素和利益主體,并根據框架中的二級變量(表4)制定相應的評估準則進而進行科學診斷;2)土地健康影響因素的分析細化為生態系統模塊和社會系統模塊兩個部分討論。其中,生態系統的影響因素主要集中于土壤環境、水環境、空氣環境、生物資源等要素。空氣環境主要受周邊產業布局和污染物的排放影響,而水土環境還易受農業生產方式的影響。以動植物和微生物為主的生物資源則易受到不同程度的人類活動和環境狀況干擾。社會系統的主要分析對象是經濟政治狀況和治理體系。人口、產業、基礎設施、政治文化的變化會對區域土地生態系統造成直接影響。例如,激增的人口加重了土地資源承載力的負擔,產業和基礎設施誘導的污染物排放增加了對環境健康的風險。3)行動情景的設計應在不同尺度具有不同的側重點。宏觀尺度以提高區域社會-經濟-生態的綜合效益為主,可基于區域生態保護分區識別出最具有生態安全優先級和社會價值的重點區域。中觀尺度重點關注社會和生態的綜合效益,主要通過已部署的保護修復工程達成土地系統的保護和修復的目的。微觀尺度更注重生態效益,針對每個土地整治工程進行問題識別和影響因素分析,制定方案。3個尺度的行動情景設計應同步進行,使土地健康的診治形成一個具有動態反饋的閉合環。4)效果評估應從社會經濟和生態環境兩個層次開展,評估指標可整合土地健康診治框架中的二級變量形成以主要參與者、社會經濟背景、潛在污染源等為主導的社會系統評估體系,和以生態、農業經濟效益等體現可持續性的生態系統評估體系。同時,以突出社會-生態系統協調發展為理念,進行兩個體系的耦合程度測算。
本研究基于CiteSpace的文獻計量分析,分別以“土地健康”和“Land health”為關鍵詞檢索了CNKI(知網)學術文獻數據庫和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數據庫,對梳理得到的540篇文獻進行知識圖譜分析,總結了土地健康研究的總體特征,并立足于人地關系,借鑒社會-生態系統理論思想,同時融入壓力-脈沖動態研究思路構建了土地健康診治框架。主要結論如下:
1)土地健康概念內涵的發展契合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念,并引導土地資源的保護從被動修復向主動預防轉變。健康的土地應是土地生態系統全要素及其要素間互動互饋的健康,其中以生態平衡和良性循環為主要特征的新陳代謝狀態是土地健康的重要體現之一。
2)2001—2020年,國內外對土地健康的研究持續增加,但側重點不同。國內學者主要從土地利用角度對土地健康的概念、機理和評估方法展開研究。關鍵詞突變性分析表明,2008年后土地健康的研究重心由理論層面的探討轉變為實證研究。外文文獻中土地利用(Land use)和城市化影響(Urbanization impact)是土地健康研究中的出現頻次最高的關鍵詞,致病性(Mortality)和氣候變化(Climate change)主導了后續研究重心的轉變。
3)基于社會-生態系統理論的土地健康診治框架為土地系統健康運行提供了一種評價思路。它將社會經濟系統與土地生態系統進行有機整合,并把人類作為管理者納入,形成一個受到自身和外界干擾與驅動影響的多維耦合互動的有機體。該診治框架由外部驅動、內生驅動和系統表征3部分構成,以關鍵問題的識別、影響因素分析、設定行動情景、評估診斷結果4個步驟完成完整的解決問題策略。
本研究構建的土地健康診治框架可為人地關系研究提供基礎依據。本研究雖然詳細闡述了各個子系統間的關聯依據并初步構建了二級變量,但基于土地系統內在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以及“連續又間斷”的多時空特征和“變又不變”的臨近態空間,因此對特定土地問題導向的二級變量的取舍,有待進一步研究。另外,該診治框架是基于理論概念層次的新創,后續的應用研究應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