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島，有一段曾經被遺忘的長城

李德梅

古代中國，為了抵御塞外游牧部落的侵擾，在不同時期，陸續修筑了一項規模浩大的軍事工程——長城。長城，既是中國古代勞動人民創造的偉大奇跡，也是中國悠久歷史的見證。因此，長城與羅馬斗獸場、比薩斜塔等一起被列為“世界中古七大奇跡”之一。當然，1987年12 月長城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也就順理成章了。

據2012 年國家文物局發布數據，歷代長城總長21196.18 公里，自公元前七八世紀開始，延續不斷修筑了2000 多年，因此長城有“上下兩千多年，縱橫十萬余里”之稱。另據統計，共有20 多個諸侯國及封建王朝修筑過長城，而其中，秦、漢、明三個朝代所修筑長城，長度都超過了1 萬里，因此長城又被稱為“萬里長城”。

一、曾經被遺忘的明遼東鎮長城

春秋戰國時代修筑的長城，由于時間已經跨越了兩千多年，大部分遺跡已經消失不見，而現存的長城遺跡，主要是建于14 世紀的明長城。然而，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史學界公認的萬里長城，東起山海關，西止嘉峪關，甚至這個觀點被編入了教科書和《辭海》。這樣，位于遼東的一段長城就給拋在了外面。

其實，在《明史·兵志》中早有明長城“東起鴨綠，西抵嘉峪，綿亙萬里，分段守御”的記載。

明朝政府不僅修筑了長城，而且還為了有效地對長城全線進行防守，于是將東起鴨綠江、西至嘉峪關的長城全線劃分為九個防守區域，并在每一個區域都設置了總兵官，也稱為“鎮守”，因此九個長城防區，也被叫做“九邊”“九鎮”，分別是：遼東鎮、薊鎮、宣府鎮、大同鎮、山西鎮、延綏鎮、寧夏鎮、固原鎮、甘肅鎮。

那么，后人為什么會把這么一段有史可查、有跡可循的長城給忽略不計了呢？這得說說有著“綠色長城”之稱的清朝“柳條邊”。

在東北起家的清朝皇帝入主中原以后，為了保護東北自己的這塊“龍興之地”，就在東北實行了一項長期的“封禁政策”。這項政策的目的，是為了防止百姓，特別是外族，隨便進入“龍興之地”從事采參、狩獵、放牧、農耕等活動，于是就修了一條禁區的界限。這條界限并不是國界，也不是為了防御外敵的工事，因此修建方法是：在平地上，每隔3—5 米栽種一棵柳樹，并用繩子編結在一起，同時再挖出一條深達2 米的壕溝。因為是以柳樹條當做邊界，所以就被稱為“柳條邊”。為了因地制宜，清政府在第一次修“柳條邊”時，大致是沿著明朝遼東鎮長城的走向而修，甚至在山險地帶，還充分利用長城城墻為界限。這樣，清代的地圖，當然會標注著“柳條邊”這一條界限，而明朝所修的長城城墻，也成了清朝柳條邊的邊墻。久而久之，人們漸漸淡忘了遼東鎮長城，后來就以訛傳訛了。

20 世紀80 年代，隨著長城研究和長城考古調查的深入，人們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2009 年9 月25 日，國家文物局和中國長城學會在遼寧省丹東市寬甸縣舉行了“萬里長城東端起點——虎山”標志揭幕儀式，正式宣布：寬甸虎山長城是明朝萬里長城的東端起點！

二、蜿蜒在葫蘆島市境內的長城

位于遼西走廊上的葫蘆島市，有著“關外第一市”之稱，也是明朝所修長城分布較多的地區。在葫蘆島市綏中縣永安鄉的錐子山上，有三條長城，宛如三條巨龍相互連接、纏繞，因此有“三龍聚首”之稱。其中，向南、西方向各有一條長城起伏逶迤，均屬薊鎮長城；而向東方蜿蜒的就是遼東鎮長城。遼東鎮長城簡稱“遼東長城”，也叫“遼東邊墻”。從錐子山下的吾名口起向東延伸，穿過葫蘆島市的綏中縣；從六股河進入興城市；再從興城市元臺子鄉，進入連山區寺兒堡鎮；然后，經過長嶺山，上小虹螺山，再從南票區虹螺蜆鎮毛家溝上子午山，向東蜿蜒而去，在遼西走廊與丘陵的結合部通過，一直向丹東市寬甸縣鴨綠江邊的虎山蜿蜒而去。據《遼東志》《全遼志》中的記載推算，明遼東鎮長城全長為988 公里，而在葫蘆島市境內的長度為238 公里。

三、修筑在連山區小虹螺山的長城

在葫蘆島市連山區的小虹螺山南麓，有一個叫北山的小屯，北山屯是連山區塔山鄉盤道溝村的一個自然屯。穿過北山屯，沿著一條小路往山里走，就會看到遠處的山口東側，矗立著一座高大的方形建筑，這就是小虹螺山長城僅存的一座敵樓，當地人稱“四方臺”或“四方樓”，這是小虹螺山長城的代表性建筑。“四方臺”平面呈方形，為兩層敵樓。南側開一個門兩個箭窗，西側兩個箭窗，東側一個箭窗，北側有兩個箭窗。駐守的士卒可達30 余人。通道外窄內寬，進深7 米有余，有一人多高，窄處不到2 米，寬處將近3 米，寬窄結合部可設移動障礙物。

小虹螺山上的長城，始建于明朝正統七年（1442），到正統十一年（1446）完工。

明代長城的防御系統是由城墻、敵樓、烽火臺、關堡等設施構成的。長城的城墻和敵樓是對敵防御的主要設施，在長城沿線構筑的烽火臺、關堡等是敵情傳遞和軍隊戍守的重要設施。

小虹螺山長城的修筑也基本遵循了這樣的原則。小虹螺山長城的城墻全長10727 米，其中，人工墻體5368 米，山險墻和劈山墻5359 米。人工墻體是用人工采石砌筑，城墻的寬度和高度，是根據防御的部位和周邊地形，差別較大，最寬處達7.4 米，最窄處只有1.6米，最高的墻體超過7 米，低的不過2 米左右；山險墻，是以天然懸崖峭壁做墻體；劈山墻，是將陡峭的山體鏟削后而形成的一道屏障。小虹螺山長城，人工墻體和山險各占了一半，充分體現了“因地形，用險制塞”“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原則。小虹螺山上的長城與在群山中連綿不斷的綏中永安長城不同，它是在高山之巔時隱時現的長城。

小虹螺山長城的烽火臺，由東至西共有4 座，分別坐落在半拉山、孤女墳山、盤道溝北溝屯西北小虹螺山支脈上。從現存遺址觀察，都是圓形，烽火臺的主體即臺身已全部被毀，只保存基礎和部分殘高，底部直徑最大的有17 米多，小的也超過8 米。從建筑材料看，都是毛石砌筑，其中，半拉山烽火臺的臺身用大塊毛石包砌，白灰勾縫，中間填充碎石，其他都是用毛石干壘，在中間填充碎石。這幾座烽火臺都建在長城內側，距長城最遠的有7200 米，最近的只有2 米。臺址都選擇在附近比較高的地方，高程從605 米到289 米不等，站在其中一個烽火臺上，都能看到相鄰的兩個烽火臺，這是古代修筑烽火臺所遵循的一個基本原則。

小虹螺山長城的防御和臨近烽火臺的值守，分屬三個堡城，分別是長嶺山堡城、椴木沖堡城和大興堡城。三個堡城均屬于第五級屯兵城。長嶺山堡城，遺址在連山區塔山鄉長嶺山村，管轄西起海木溝山，東北至小虹螺山一段；椴木沖堡城，遺址在連山區塔山鄉西堡子村，管轄西接長嶺山堡城防界，東至小虹螺山山險一段；大興堡城，遺址在南票區大興鄉大興堡村，管轄西接椴木村堡城防界，向東經毛家溝山谷至植股山一段。三個堡城始建于明正統七年（1442），是和長城同時修筑的。城池均為方形，城墻高7—8 米，磚石包砌，在南城墻開一個城門，城四角有圓形城臺，城北有廟宇。如今這三個堡城都已蕩然無存。當年，每個堡城駐扎的守軍都不少于120 人，指揮官稱“百戶”，下設“總旗”“小旗”“臺丁”，相當于現在部隊的連、排、班建制。

小虹螺山上的長城共建有13 座敵樓，其中有9 座建在城墻內側，有4 座建在城墻外側，這與明長城敵樓一般騎墻而建的原則有所不同。從現存遺址觀察，這13座敵樓中，有12 座用石頭修筑并且已全部坍塌，只有那座當地人叫作“四方臺”的敵樓，是用條石做基礎，用青磚做墻體修筑而成的空心敵樓。

另外，小虹螺山上所修的長城還有如下幾個特點。

一是“四方臺”的修筑時間存疑。一般說來，因為敵樓和城墻是一個整體，所以城墻和敵樓應該同時設計、同時施工、同時完成。然而，小虹螺山長城的“四方臺”，屬于空心敵樓結構，長城專家一致認為，空心敵樓是明朝抗倭名將戚繼光所創，在戚繼光之前的長城上沒有這種結構。戚繼光是在明萬歷元年（1573）至萬歷三年（1575）總督薊鎮時，才創造性地在薊鎮長城上修筑了一千多座空心敵樓。這樣，現存的“四方臺”應該不是與小虹螺山長城同時修筑，而是比城墻晚120 年左右。

二是“四方臺”處留下了通道。小虹螺山從東到西橫亙，山勢高聳，山脊連綿，主峰“鷹背頂”居中。主峰西側有一山口，叫小虹螺山口，是小虹螺山山脊的最低處。東西方向連綿起伏的山脊，到這里開始從高處下落，山勢也由陡變緩，是一處南北通途的隘口。城墻在這里留出了一個通道，是小虹螺山長城上唯一的南北通道。通道兩側的深溝稱為樓子溝。沿溝各有一條山路，南邊能通連山區塔山鄉盤道溝村，北邊可達南票區張相公鄉丁家屯村。如果沒有這一條通道，兩地居民要圍繞小虹螺山山圍，走上半圈才可相見。

三是“四方臺”和其他12 座敵樓的建筑材料不同。按照“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原則，小虹螺山上長城的墻體是用石塊修筑，其他12 座敵樓也是采用石質材料的實心建筑，而“四方臺”獨樹一幟，或許是所處位置非常重要，或許是這里原有石砌敵樓，后來為了加強防御功能而拆除重建。

長城腳下，烽煙四起、炮聲震天的場面雖然已經遠去，長城也早已經不具備防御功能，但是長城作為我國古代勞動人民創造的偉大奇跡，將注定永載史冊，同時，葫蘆島境內那蜿蜒的長城也不應該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