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是乎

不知從何時起,喜劇變得越來越復雜。春晚小品必然“喜頭悲尾”,喜劇電影必須“笑中帶淚”,問起來人人都會說:喜劇的內核是悲劇啊!所幸,2021年兩檔備受關注的綜藝節目傳遞了另外一句名言:藝術來源于生活。
從它們各自的口號就可見一斑:《脫口秀大會》講“還是生活最幽默”;《一年一度喜劇大賽》喊“沒心沒肺,快樂加倍”。極簡的形式、極密的包袱、極強的共鳴,三“極”合一的年輕態喜劇勾勒出當代都市人的生活悲喜,內卷、社恐、租房、996、相親、容貌焦慮……由此誕生了另一個新詞:對照式喜劇。新一代喜劇演員用自嘲和吐槽,拆穿現實,解構困苦,毫不留情地撕掉了生活的面具。
當然,這些喜劇之所以火,不僅因為它們照出了扼住喉嚨的那雙手,還在于它們給困頓中的年輕人提供了另一種面對生活的視角。
北漂一族,誰不曾經歷崩潰又卑微的租房生活,但面對“有四個東南角,家徒十二壁”的奇葩戶型,邱瑞在《脫口秀大會》上說,這叫“鉆石房”;互聯網“土著”,誰沒有社交恐懼癥?北大才女鳥鳥用一句“被老虎咬住了也不敢喊武松,因為不知道到底是喊武老師還是松哥”,輕松把尷尬調侃成笑點。
《一年一度喜劇大賽》里,程序員頭上碩果僅存的三根毛凌亂于風中,抱團取暖,一句“做毛不易”成為刷屏熱詞。還有把網站無理收費現狀移植到體檢中心、將鍵盤俠暴力比喻成僵尸大片,這些笑點不乏審視、戲謔和反思,但都展現出一種強大的自我表達——生活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梗”。
每個時代的年輕人,都有各自的沼澤與瓶頸;每個時代的年輕人,也都有各自同世界博弈與和解的方式。在個性化表達日益豐富的今天,通過年輕態喜劇,年輕人正用自己的方式,講述著自己的時代故事。
或許,舞臺上的喜劇演員們就是最好的例證。《一年一度喜劇大賽》里,蔣龍、張弛自稱“逐夢亞軍”組合,他們跑過龍套,做過專業不對口的工作,當過永遠不會被看見的亞軍,但最終這些經歷都成為創作的靈感,促使他們完成了比賽中觀眾投票數最多的節目。直面生活,接納缺憾,在不完滿中習得并成長,這是人生的底色,也是觀眾追捧年輕態喜劇的原因。
從傳統小品、東北二人轉到今天的脫口秀、Sketch(素描喜劇)、漫才,年輕人的喜劇審美也經歷了從感官刺激到文本共鳴的轉變。或者可以說,喜劇不僅成為他們表達的出口,更成為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這屆年輕人,用笑文化戰勝了喪文化。
嬉笑怒罵之中,大家都學會了一個道理:每個人都有缺陷,但依舊值得被愛;萬物皆有裂痕,但那裂痕,就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星 雨摘自微信公眾號“人民文娛”,肖文津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