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
(中央財經大學 北京 102206)
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是馬克思主義追求的根本價值旨向。“自由時間”是馬克思社會發展和人的發展理論中的重要理論范疇,馬克思將自由時間定位于社會發展的最高階段——共產主義社會,只有這時,人們才真正意義上獲得了自由時間。
謀求全人類自由解放是馬克思一生所追求的目標。“自由時間”是馬克思時間觀的重要哲學范疇,馬克思的“自由”與“自由時間”兩個范疇戚戚相關,捋清兩者的關系有利于更確切地理解馬克思自由時間思想。
在哲學史上關于“自由”的看法多元,但是大部分的自由觀都陷入唯心主義,古希臘哲學將人的自由界定為主觀意識的自由,黑格爾將自由與“絕對精神”相聯系,形成擺脫客觀束縛的絕對自由。馬克思的自由觀是建立在客觀必然的基礎之上,即“抽象的個別性是脫離定在中的自由”[1],馬克思始終將自由與客觀現實相聯系,自由不是抽象的、僵化的,而是具有歷史性和實踐性的范疇。
在《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對“勞動異化”進行深入剖析,指出資本主義生產中,工人的勞動隸屬于資本家,勞動僅僅是工人維持基本生存的活動,他們已經喪失自身的主體意識。因此,馬克思所認為的自由是從生理到精神的自由,是人作為自由的存在狀態,人的一切活動都是自由的。馬克思認為,只有在共產主義社會,才能真正實現自由,自由實質上是人與自身、人與自然、人與社會達到的一種真正和諧的狀態,人才能完全自主自覺地創造自己的歷史,實現內心本質所需求的人生價值。
馬克思將“時間”范疇定義為“時間實際上是人的積極存在,它不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發展的空間。”[2]馬克思對“時間”范疇的第三個界定是“發展”,但并不是任何時間都可以實現人的發展,馬克思認為只有在人能夠自由支配的時間中,才能實現人的最終發展。
馬克思將人的生存時間劃定為勞動時間以及非勞動時間,非勞動時間包括滿足基本生理需求的時間和自由時間。自由時間體現在“個人受教育的時間,發展智力的時間,履行社會職能的時間,進行社交活動的時間,自由運用體力和智力的時間”[3]。自由時間一方面表現為自由支配的時間,人們擁有自由選擇和決定的權利,可以按照自我意識行動。另一方面,自由時間中人的一切活動都是源于自我主體意識,人不再被置于某種外物的壓制之下,實現了自由全面發展。
馬克思的“自由”與“自由時間”兩個范疇并不能等同,自由是人的狀態表征,而自由時間只是一種時間范疇;同時,兩者具有緊密聯系,自由時間是衡量人自由發展的尺度,只有在共產主義社會中,自由與自由時間才能同一。
關于“自由時間”范疇的解讀,勞動時間—非勞動時間的“二元對立模式”是相對直接的方式,但是馬克思的自由時間思想始終站在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之上闡釋“自由時間”的內涵。馬克思指出,自由時間是生產力發展的結果,社會三形態理論是以生產力發展為基礎,把自由個性的普遍實現作為實踐意圖,對人類歷史整體進行了敘事性重構。[4]
馬克思指出人類最初的社會形態是以人對人直接依賴關系為基礎,由于原始社會生產力低下,人類生存與活動以自然為依靠,人們的時間是以滿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為主,因此這時人類并沒有實質意義上的自由時間。
進入奴隸制社會和封建社會,人身依附以及封建依附關系是建立在血緣關系的基礎之上,因此社會生產力發展仍然是以自然經濟為主,處于附屬關系的大部分人缺乏獨立性和自主性,難以擁有自由時間;自由時間成為少數統治階級的專享之權,而這正是以剝奪附屬者的勞動時間為主要途徑,因為無論具體的剝削形式如何,閑暇者以勞動者的剩余勞動為生都是一切階級社會所共有的特征。[5]
在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社會形態中,人獲得了人身自由,社會生產力的提高推進了生產關系的變革,為自由時間的增加提供了現實條件,但馬克思揭示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剝削實質,指出這時自由時間的分配是不平等的,是為少數人所占有的。
馬克思認為工作日的最高界限取決于“身體界限”和“道德界限”,首先要維持工人基本的生理需要,其次還需要滿足人的精神和社會的需要。但資本最直接的目的是獲取剩余價值,因此,工人爭取工作日的縮短不可能依靠零散的“自在”個人,只有形成“自為”階級,才能為整個階級獲取確定“時間”的權利,當工人階級取得資本主義國家法律對工作日的限制時,才真正規定了工作日的界限,工人才具有了追求自由時間的合法權。馬克思闡述的“自由時間”旨在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時間,而在資本主義生產中,由于勞動的枯燥和壓迫,勞動者在勞動之外尋求釋放自我的途徑,這也就演化為資本主義新形勢的剝削,人們的生活發生全面異化,所謂的“自由時間”也就并非真正的自由時間。
馬克思指出社會形態的第三個階段是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的共產主義社會。物的依賴性社會為此創造了物質條件,資本主義具有否定自身的自反性,資本實際上成為自由時間增加的現實工具。
馬克思對共產主義社會自由時間的描述是:“任何人都沒有特殊的活動范圍,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門內發展,社會調節著整個生產,因而使我有可能隨自己的興趣今天干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6]馬克思始終認為勞動實踐是人存在和發展的基礎,是實現自由的現實途徑,“自由時間”與剩余勞動時間相對立而出現,因此消除剩余勞動時間才能真正獲取自由時間。在共產主義社會,勞動時間就是自由時間,人的“本質需要”成為勞動的尺度,勞動時間與自由時間真正同一。
自由時間是人實現自由而全面發展的現實體現,當代社會物質財富不斷豐厚,人們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大大延長。但是由于社會各方面發展機制不成熟,滋生了拜金主義、消費主義等腐朽思想,阻礙了人的發展,因此合理認識和利用自由時間具有極大現實意義。
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人的主體意識逐漸增強,資本主義直接剝削的勞動形式愈加減少,生產技術的變革縮短了勞動時間,在非勞動時間中消費是人們最主要的活動之一。在消費行為中,人們擺脫了勞動的枯燥和壓制,能夠自主地活動,因此消費的實質作用是滿足人的真實需求、實現人內心充實感。但是現代社會的消費由于受到物質的支配,逐漸發生了異化,消費作為實現自由的手段轉化為了目的,消費所占據的時間也就不再具有自由的本質。當代社會需要克服消費異化的消極的物欲追求,不斷實現人的真正需求與消費向統一,人們能夠利用自由時間為自身的全面發展提供實現的空間。
伴隨著對經濟發展的要求,忽視人作為生產主體的勞動限能,勞動時間的分配也就存在不合理的問題。一方面,原始生產力難以帶來物質財富的增長要求,大量廉價勞動力流向城市從事簡單生產工作,他們的非勞動時間只是為了維持個人以及家庭的基本生活,喪失了自我發展的意識。另一方面,在相對發達的地區,由于市場逐利性,生產者追求高額利潤,受到消費誘導的人們不斷獲取更多的物質財富支撐需求,這也就出現了社會中各種超額工作的現象。當前我國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新的發展理念體現了社會全面發展的理念,這深刻體現著解放勞動時間、關注人民真正需求的旨向。
進入新時代,我國的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7]在現代“技術理性”社會的主導下,物欲的支配使人喪失了自由時間的把握權,陷入空虛的精神沼澤中,難以感受到幸福感和充實感,當前我國將改善和保障民生作為最主要的工作,一系列民生舉措體現最終目的便是發展,不僅是經濟的發展,更是人民的發展,這是對人民自由生活權利的保障。
實現人發展的根本途徑是擺脫資本的統治,始終堅持社會主義制度,不斷向共產主義社會邁進,實現勞動的自由自主,人真正從外物的支配中解放出來,利用自由時間進行創造性和發展性的活動,實現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自身的和諧,在自由而全面的發展之中建構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