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不久,一位北京大媽火了。
這位自稱“正黃旗”的大媽,在公交車上辱罵他人,言辭之間,充滿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正黃旗”三個字,仿佛是貴族的標簽,鑲嵌在大媽的眉眼之間。
關于“正黃旗”的來龍去脈,筆者無意再去查閱資料,細數其變遷。我們只需要知道一點,有清一朝,“正黃旗”也沒能成為排名第一的大旗。也許有人較真——不是第一,也是上三旗,這身份在過去肯定要比大多數人高貴許多。果真如此嗎?
要弄明白這個問題,我們不妨先來了解以下什么叫做“旗”。“旗”是女真設立的一項軍事制度,有點類似我們今天的幾大戰區。打個不恰當的比喻,旗主就相當于戰區的司令員,而所有的將士官兵都是這個戰區的一分子。也就是說,旗主和旗人身份相差可能不止十萬八千里。大媽的表現,像極了某一位后勤基地的生產兵,在受到“委屈”時搬出自己的戰區司令員嚇唬人,荒謬至極,可笑至極。
近年來,像“正黃旗大媽”這種“刨祖墳,貼標簽”自詡為貴族的人并不少見。不可否認,無論是中國還是西方,“出身”都是衡量一個人是否堪稱貴族的重要標準。我們古代沒有“貴族”一說,但是有一個叫做“名門望族”的詞語大家都很熟悉,它和“貴族”說的其實是一個意思。“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王、謝兩大家族,就是我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貴族。我們知道大書法家王羲之,就是因為出身“瑯琊王氏”,因此出生后不久就做了官。至于西方和東亞,不需要額外舉例,現存的皇室就是有力的證明。
但是,如果僅僅依靠出身就能給自己貼上個“貴族”的標簽,這“貴族”未免太廉價了些。真正的貴族雖然代表著無上的榮譽,但同時也承擔著國家和社會平穩、發展的責任。我們以中世紀的西方國家為例,貴族們參與管理國家事務,處理社會和民眾的日常事務,看起來是整個社會的主人。而一旦戰爭來臨,貴族階層便會挺身而出,奉獻上自己的家產甚至生命。很多貴族子弟,在小小年紀便被送出家門,學習文化藝術,更學習擊劍格斗,以便隨時為國效力。在貴族的世界觀里,最關鍵的不是特權,而是責任。
除了承擔責任,貴族們的身上,還有對規則的遵守。引申開來,則是對對手的寬容、對他人的尊重、對禮儀的維護。
在西方有一個故事。老國王病逝了,他的外甥和外孫都認為自己擁有對王位的繼承權。他的外甥就在國內,捷足先登提前登基,而老國王的外孫則從其他國家招兵買馬組建雇傭兵隊伍前來攻打。一個戲劇化的故事就此展開:老國王的外孫長途奔波,還沒有交戰,就耗完了所有的軍費。無奈之下,他給新國王寫信求助,希望得到一筆錢用于遣散傭兵。新國王居然慷慨解囊,幫助了他……故事并沒有結束,老國王的外孫回去后,重整旗鼓,在幾年后又來挑戰,這一次,他戰勝了新國王,卻沒有奪下王位,只是對新國王說:國王暫時還是你的,但是你要立下遺囑,你死之后,我來做國王……這哪里是王位爭奪戰,和唐太宗殺兄弒弟的玄武門之變相比,更像是過家家。
你可別以為這是西方貴族的專利,在中國的春秋時期,貴族們之間打仗也是如此。兩個諸侯國打仗,在戰場上遇見對方的國君不能想著“斬首行動”,要下車行禮,禮貌地問候;抓住了交戰國的國君,還是要行禮問候。就是對待普通的士兵,人家渡河爬山時你不能動手,人家沒有擺好陣仗你不能動手,人家吃了敗仗跑出一定的距離你還是不能動手。話說當時兩個國家打仗,戰敗國慌不擇路,逃跑時誤入沼澤地,戰車被陷,只能向戰勝國呼救。在戰勝國的幫助下,敗軍脫離險境,卻不忘朝著對手冷嘲熱諷了一把:你們這是逃跑出經驗來了!
看看,這才是貴族們的玩法。
真正的貴族并不是暴發戶,不是住別墅、喝紅酒、吃魚子醬、打高爾夫就是貴族生活了。英國著名的貴族中學伊頓公學,是英國政要、精英的搖籃,它先后為英國培養了20位首相,英國王子威廉和哈里都是這所學校的畢業生,可是,在這所實行軍事化管理的全寄宿制學校里,我們卻找不到任何我們理解的“貴族”的影子。吃苦、勇敢、拼搏、團結、修養這些才是伊頓公學的標簽,而不是多金、權貴。
富人是指物質上的占有,但貴族一定是精神上的豐盈。在《紅樓夢》里,賈母對鄉下老嫗劉姥姥的熱情,對誤撞鳳姐的小道士的袒護,都體現了中國傳統貴族身上特有的教養:尊重、慈悲、善良,有了這些優雅,才算是真正進入了貴族的圈子。
相比之下,無論是出身,亦或是對社會的責任、對他人的包容和對自身修養的要求,“正黃旗大媽”又有哪一點尊貴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