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古“御邊、治河、澄官冗”為“百官有司之當務其大者”,黃河治理在中國古代一直被視為國家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古人甚至把堤防比作邊防,把治黃比作治國,素有“黃河寧,天下平”之說。黃河素以“善淤、善決、善徙”而著稱,北宋時期黃河頻繁決溢甚至改道,河患較之前代更為突出,黃河治理問題是宋朝政府亟待解決的重大問題之一。終北宋一朝,治河成為基本國策,士大夫們也產生了諸多關于治河理念的探討,甚至一度出現了人人爭言水利的現象。
一、“順水之性”的自然觀
“道則自然生萬物,道則自然生生不息”。宋人崇尚道法自然,倡導萬物的教化生長應當遵循自然法則。邢恕曾提出“下順地理,則可使五谷熟,庶草茂,山川晏寧”的治理原則。在黃河治理這個宏大且復雜的議題面前,以歐陽修為代表的部分北宋人提倡“順水之性”的自然觀。
北宋慶歷八年(1048年)六月,黃河于澶州商胡埽(今河南濮陽縣東欒昌胡附近)決口,從此改道北流,引發了北宋后期關于黃河治水的大爭論。北京大名府留守賈昌朝建議開挖久已淤塞的橫隴故道,然后堵塞商胡埽決口,讓河水繼續沿著決口前安流了14年的舊道行水。但提舉河渠司李仲昌卻主張就近引黃河水入六塔河,或分減水勢,或全回大河,以除河患。皇祐二年(1050年),河決于館陶縣郭固,雖堵住了決口但河水仍壅塞不暢。朝廷有人建議開六塔河,使河水重歸橫隴故道。歐陽修卻堅決反對此舉,至和二年(1055年),歐陽修向仁宗皇帝上疏,從國家穩定、民生安危、財政能力、河水之性和技術困境等方面論述了不可回河的五大緣由,直言:“商胡可塞,故道未必可開。鯀障洪水,九年無功,禹得《洪范》五行之書,知水潤下之性,乃因水之流,疏而就下,水患乃息。然則以大禹之功,不能障塞,但能因勢而疏決爾。今欲逆水之性,障而塞之,奪洪河之正流,使人力斡而回注,此大禹之所不能?!睔W陽修指出了水流就下的自然特征,依靠人力強行回河終究是逆河之性,徒勞無功。同時,他也反對在決口之處進行障塞,主張因勢而導。
面對不同的治河觀點,宋仁宗令兩制至待制以上、臺諫官,與河渠司共同詳定,歐陽修關于黃河堵口的第一次上疏并未得到朝廷采納。同年九月,歐陽修又上第二疏,分析宋真宗天禧年間以來黃河數次大規模決口的成因,認為河決于天臺埽、龍門埽、王楚埽均是因為河行故道所致,然橫隴大決后的十余年間北宋未發生大規模河患,究其原因是遵循了水流就下的原則。而今黃河于商胡埽決口是由下流泥沙淤積所致,因而反對塞商胡、開故道,主張疏浚黃河下流壅塞之處,引黃入海。歐陽修認為開六塔河空有減水之名,而無減患之實,“欲以五十步之狹,容大河之水”,著實可笑。實際上,無論是賈昌朝的“回流故道”之說,還是李仲昌的“入六塔河”之說,他們都沒有看到天禧年間以來黃河屢治屢決的根本原因,他們的方案都是將河北路恩、冀兩州的水患轉移到京東的濱、棣、德、博四州而已。值得注意的是,歐陽修在此疏中進一步指出黃河的自然特征:“河本泥沙,無不淤之理,淤常先下流,下流淤高,水行漸壅,乃決上流之低處,此勢之常也。然避高就下,水之本性,故河流已棄之道,自古難復?!奔袋S河的第二大特征:泥沙含量大。由于巨大的泥沙含量,因此河道行水時間過長必然會產生淤積,淤積乃自然之道,泥沙淤積量過大會使下流河床抬高,最終導致黃河決口。此疏從理論上進一步論證了黃河水性的特點及故道難復的自然原理,駁斥了回河故道和“開六塔河”之說。
至和三年(1056年)二月,歐陽修上第三疏建議朝廷罷廢六塔之役,直言:“自古未有無患之河,今河侵恩、冀,目下之患雖小,然其患已形?;厝肓瑢碇Ρ卮?,而其害未至。”指出被奉為“奇策”的開六塔,只能暫時轉移了水患,將來勢必會造成更大的水患,預見了強行回河失敗的必然性。歐陽修在此疏中對黃河水患進行了更加深入的分析,把水患治理分為3類:延緩、加速、無涯。今黃河決口,如果對恩、冀兩州的堤防進行維修整治就可以延緩水患的發生;如若封堵胡商口回河故道,則下流河道抬高,會加速水患的發生;而引河水入六塔河,必然給濱、棣、德、博、齊五州帶來水災威脅,待到六塔河無法容納河水之日將會帶來無窮無盡的危害。歐陽修認識到河患發生的周期性和必然性。自古無無患之河,“今言修六塔者,奇策也,然終不可成而為害愈大;言順水治堤者,常談也,然無大利亦無大害?!笨梢姎W陽修更為傾向第二種治理方案,即延緩黃河水患的發生,順應水勢修筑堤防才是上策。他認為“治水本無奇策,相地勢,謹堤防,順水性之所趨耳,雖大禹不過此也?!边M一步闡釋其“順水之性”的自然治理觀念,被日本學者吉岡義信譽為“北宋真正了解黃河的第一人”。
嘉祐元年(1056年)四月,朝廷最終采用李仲昌之策,強行引河水入六塔河,然不能容黃河水量,河復決,造成了兵夫溺死不可勝計的局面。大量官員因治河不力受到懲罰,李仲昌最終被流放英州。北宋政府也為強行回河、“逆水之性”的行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黃河在商胡埽決口之后,決水大致經今大名、館陶、清河、棗強、衡水至青縣由天津附近入海,宋人稱之為“北流”。嘉祐五年(1060年),河決于魏州第六埽,分出一條支流,名“二股河”,流經魏、恩、德、博等州,自滄州境入海,宋人謂之“東流”。這一時期,黃河北流與東流同時并行,且河決、河溢頻繁,水患不斷,黃河治理容量大大增加。北宋士大夫圍繞黃河北流、東流問題展開了長時間的河議之爭。
熙寧元年(1068年)六月,黃河于冀州棗強埽決口,宋神宗詢問近臣治水之策,并遣司馬光和張茂則巡視水情。后司馬光奏對:“治河當因地形水勢,若強用人力,引使就高,橫立堤防,則逆激旁潰,不惟無成,仍敗舊績。”建議修筑堤岸,順水之性,因勢而導,并強調治河以六塔河為戒,不可急于求成。后來,經過4年的爭論和治理,宋神宗認識到水性趨下,非人力可為的道理,對群臣感嘆曰:“河之為患久矣,后世以事治水,故常有礙。夫水之趨下,乃其性也,以道治水,則無違其性可也。如能順水所向,遷徙城邑以避之,復有何患?雖神禹復生,不過如此。”主張民戶遷城邑以避之,順應河水本性,尊重其自然規律。
二、植被保護的生態觀
不少學者注意到北宋時期環境所面臨的承載壓力,譚其驤指出“安史之亂以后,由于實際人口增加等諸多因素的交織,土地兼并加劇,黃河中游土地利用方式變更,使下游河患頻繁”。據統計,“宋代人口超過了一億,為漢唐的兩倍”,急劇增加的人口造成了耕地面積的與日俱增,對黃河中下游的植被造成了嚴重的破壞。北宋時期,由于黃河中下游水土流失嚴重,北宋歷任統治者都頗為重視林木種植對于固堤護堤與黃河治理的重要性。
早在立國之初,宋太祖就下詔:“黃、汴河兩岸,每歲委所在長吏課民多栽榆柳,以防河決?!遍_寶五年(972年)正月,“自今沿黃、汴、清、御河州縣人戶,除準先敕種桑棗外,每戶并須創柳及隨處土地所宜之木?!惫膭蠲駪舴N植樹木,并按照戶等將其劃分為5等:第一等種50株,第二等40株,第三等30株,第四等20株,第五等10株。可見這在當時的種植推廣數量還是相當大的。天圣七年(1029年)六月,宋仁宗詔令:“輦運司年終點檢緣廣濟河并夾黃河縣分,令佐栽種榆柳?!庇軜浜土鴺涑蔀楣贪蹲o堤的主要林木。北宋末年,宋徽宗也曾下詔:“滑州、濬州界萬年堤,全藉林木固護堤岸,其廣行種植,以壯地勢。”采取在堤上植樹的方式來保護堤防。當時的人們不僅意識到在黃河沿岸種植林木涵養水土,并且將黃河退灘地、黃河填污地加以合理利用,種植大量樹木。
熙寧三年(1070年)九月,同判都水監張鞏“乞于黃河芟灘收地,栽種修河榆柳”。宋神宗速從所奏。熙寧七年(1074年),河北東路察訪司曾孝寬“乞自本司差官同安撫、轉運司相度滄州三塘及緣界河經黃河填污地募人種木”也得到應允。大量閑置土地資源被合理利用,改善了黃河沿岸的生態環境。
除了鼓勵民眾栽種榆、柳,北宋政府特別重視對堤岸林木的保護,嚴禁民間私自砍伐,對于違令不從者嚴加懲治。咸平四年(1001年),宋真宗“申嚴盜伐河上榆柳之禁”。熙寧八年(1075年),由于大名府修城導致大量林木被砍伐,宋神宗下令重申“黃河向著堤岸榆柳,自今不許采伐”。后又詔雖水退背堤岸,亦禁采伐??梢姵S河沿岸林木采伐的管控是相當嚴格的。對于私自盜伐沿河林木者,據天圣四年(1026年)的規定,“故意盜林木以就決配,依舊收管,若三犯即決配廣南遠惡州牢城”。若盜伐贓錢不滿千錢者,處以刺面發配;若贓錢千錢以上者,還要服重役,這在當時的處罰是相當嚴苛的。
在這樣的背景下,“砍伐林木”還成為北宋官僚攻詰政敵的彈劾借口之一。熙寧九年(1076年),侍御史周尹上書彈劾河北西路轉運判官李稷,羅列其數條罪狀,其中一條名為“修趙州城枉費財用,暴伐林木”。后宋神宗令提點刑獄司查明事實,證明此事為空穴來風、子虛烏有,但李稷也因為坐實了其他罪狀受到相應處罰。而侍御史周尹冠冕堂皇地羅列“暴伐林木”的罪名,無疑是想給予政敵重重一擊,這也從另一個視角反映出北宋政府對林木的重視和保護。
此外,沿岸堤防的完備與否也作為北宋官員考績升遷的一項重要標準。咸平四年(1001年),詔令:“緣河官吏,雖秩滿,須水落受代。知州、通判兩月一巡堤,縣令、佐迭巡堤防,轉運使勿委以他職?!钡谭姥惨暢蔀榈胤焦倮舻囊豁椚粘P怨ぷ?。淳化二年(991年)三月,詔令:“長吏以下及巡河主埽使臣,經度行視河堤,勿致壞隳,違者當置于法?!边@就要求治河官員除了日常的巡護之外,還需保證河堤的安全無損,此后又將治河能力作為考察官員政績的一條重要依據。上述材料均反映了北宋政府在黃河治理過程中保護植被的觀念,體現了宋人的生態觀。
三、北面御敵的邊防觀
五代時期,后晉石敬瑭將幽云十六州割讓于遼,使得中原北面邊防門戶大開,北宋一朝也始終面臨遼朝的軍事威脅。古人認識到“山河之險”對軍事防御的重要性,“設險守國”也成為宋人所遵循的一條重要的祖宗之法。御邊之計,莫大于河,北宋一朝的黃河治理也始終與抗遼御敵緊密結合。
北宋初期,邊防將領何承矩曾立足抗遼形勢向宋真宗建言:“臣聞兵家有三陣:日月風云,天陣也;山陵水泉,地陣也;兵車士卒,人陣也。今用地陣而設險,以水泉而作固,建為陂塘,互連滄海,縱有敵騎,何懼奔沖。”何承矩雖然沒有直接將黃河視為御邊之大河,但也從側面反映了北宋對天然之險的依賴性,相較于天陣的不可掌控與布置,人陣對兵車士卒的組織和消耗,以人力營造的河流、陂塘等地陣被視為抗遼御敵的首選。
咸平三年(1000年)三月,宋真宗召集丁夫15萬人修治黃河、汴河,大臣王濟在同宰相張齊賢討論黃河治理時指出:“國家所恃,獨一洪河耳!此誠急賢之秋;不然,臣懼敵人將飲馬于河渚矣?!碑敃r北宋邊境時常被契丹、黨項所侵擾,黃河是宋王朝唯一可以依賴的天險,王濟將黃河治理提升到抗邊御敵的重要戰略地位。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黃河決溢頻繁,民眾苦于勞役,朝廷憂于水患。著作佐郎李垂在其《導河形勝書》中論及治河之策:“臣請自汲郡東推禹故道,挾御河,較其水勢,出大伾、上陽、太行三山之間,復西河故瀆,北注大名西、館陶南,東北合赤河而至于?!缡莿t載之高地而北行,百姓獲利,而契丹不能南侵矣?!敝鲝堃铀兄叩囟绷鳎绱?,則可以設天然之險抵御契丹南侵,黃河天險的軍事地位被充分加以利用。宋真宗詔樞密直學士任中正、龍圖閣直學士陳彭年、知制誥王曾詳定此議,后因“恐水勢聚而為一,不能各依所導而罷議”。雖然李垂的觀點沒有得到采納,但從中可以窺視出北宋黃河治理與御邊抗遼的關系,士大夫們在治河過程中往往受到軍事因素的影響,不得不對黃河治理方案做出重新考量。
北宋中晚期,來自遼朝的邊防威脅加劇,不少朝臣極力提倡黃河東流故道以限遼朝。在慶歷八年(1048年)至元符二年(1099年),北宋士大夫圍繞黃河北流、東流問題展開了長時間的河議之爭。熙寧元年(1068年),黃河決溢頻繁,宋神宗詢問群臣治河之策,提舉河渠王亞等謂:“黃、御河帶北行入獨流東砦,經乾寧軍、滄州等八砦邊界,直入大海。其近??陂熈甙俨?,深八九丈,三女砦以西闊三四百步,深五六丈。其勢愈深,其流愈猛,天所以限契丹。議者欲再開二股,漸閉北流,此乃未嘗睹黃河在界河內東流之利也。”建議黃河東流故道以限契丹。對此,宋人常常援引景德澶淵故事,認為京師開封唯有以黃河為天然屏障,以限制遼朝入侵。熙寧二年(1069年),宋神宗下令堵閉北流,河水全部東流。然而黃河在許家港決口,大量農田被淹沒,泛濫數州,北流河道恢復,水患頻繁。宋哲宗即位之后,河水雖北流,但每逢夏、秋霖雨之季,漲水往往東出,河北諸郡受災嚴重,于是回河東流之議漸起。元祐二年(1087年),時任知樞密院事的安燾深以東流為是,直言:“今欲便于治河而緩于設險,非計也。”王巖叟亦言:“河不東流,滄州在河之南,直抵京師,無有限隔。”可見,對于主東流者來說,設險守國才是當務之急,黃河的軍事戰略地位是要高于河患治理本身的。后大臣文彥博、呂大防等人均主張黃河東流,認為“河不東,則失中國之險,為契丹之利”。這一時期,北宋士大夫極力主張東流,黃河治理首要考慮軍事防御,這與當時緊張的民族關系密不可分。北宋的黃河治理始終受到相關軍事因素的影響,形成了特色鮮明的北面御敵的邊防觀。
四、理念與現實之間的矛盾
北宋士大夫提倡“順水之性”的自然觀,但在實際治理過程中為防御游牧民族的入侵又產生了北面御敵的邊防觀。一方面,強調水流就下,尊重自然;另一方面,卻逆河之性,強行回河。其自然治理觀念與抗敵防御觀念互相矛盾。北宋植被保護的生態觀念較之前代有所發展,但堵口工程對周邊林木的大量消耗,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生態系統。其治理觀念與治理現實之間存在巨大差異。這些因素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北宋黃河治理的實際效果。
北宋政府意識到林木種植對水土涵養的保護作用,并在黃河沿岸廣泛推廣,體現了宋人的生態觀。與之相悖的是,每當黃河發生決溢,北宋政府便組織人力砍伐周邊林木進行堵口工程,消耗了大量的植被,進一步破壞了生態系統。每年秋天,政府都會統一組織籌備治河物料,有梢芟、薪柴、楗橛、竹石、茭索、竹索等,謂之“春料”。其中,“梢芟”是把山雜木、榆、柳的枝條同蘆荻野草編在一起堵口的材料,對林木的消耗巨大。慶歷八年(1048年)六月,黃河于澶州胡商口大決口時,史載:“凡科配梢芟一千八百萬,騷動六路一百余軍州,官吏催驅,急若星火,民庶愁苦,盈于道途。”大量林木被砍伐用于制作梢芟,不僅進一步造成了生態系統的破壞,還給民眾帶來了巨大的負擔。如果說大量的林木砍伐是迫于堵口工程,治理河患的無奈之舉,那么修城伐林木則反映了人為因素對生態系統的破壞。宋真宗年間大興土木,大量植被遭到破壞。宋神宗年間大名府的修建也消耗了大量木材,政府不得不重申禁采詔令。北宋政府大力提倡林木的種植與保護,但卻因實際需要進行大規模砍伐。
北宋中晚期,臣僚士大夫們所提倡的北面御敵的邊防觀與“順水之性”的自然觀互相矛盾。盡管有仁宗朝六塔河的慘痛教訓在先,但迫于邊疆局勢,不少朝臣仍然主張黃河東流。此時的黃河治理已經不僅僅是簡單意義上的自然治理,更多摻雜了軍事和政治的因素。這種軍事治河思維在短時期內的確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最終抵擋住北方游牧民族進攻的步伐了嗎?我們以北宋邊境人為構造的“水上長城”為例,可以管窺一二。這條“水上長城”西起西塘泊,東至泥沽???,全長近500千米,綿亙7座軍州,被宋人視為抵御遼朝的天然屏障。而遼使劉六符曾在慶歷二年(1042年)就此事向北京留守賈昌朝表示了自己的不屑,直言:“南朝塘澡何為者哉?一草可杭,投菙可平。不然,決其堤,十萬土囊,遂可踰矣”??梢娺|使對北宋的防御政策不以為然,利用渡、填、決等辦法即可一一破解。北宋煞費苦心經制的“水上長城”空有限遼之名,而無御遼之實。
更為諷刺的是,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宋高宗南逃時,東京留守杜充曾“決黃河,自泗入淮以阻金兵”,被視為北宋長期堅持憑河御敵之策的最后一擊,但最終也沒能阻止金軍進攻的步伐,反造成了危害最大、影響最廣、歷時最長的一次黃河泛濫,宣告了北面御敵邊防觀黃河治理的徹底失敗。
五、結語
綜觀北宋一朝的黃河治理,正如賈讓所論治河之上策:“宜徙民放河,北流入海,出治河之費,以業所徙之民,勿與水爭地,此功一立,千載無患。”這與歐陽修“順水之性”的自然觀不謀而合。歐陽修的治河理念強調水性就下的自然規律以及河本泥沙的污濁特征,但他卻沒有深入思考黃河泥沙含量大的根本原因,即人類活動對黃河中上游生態系統的破壞。北宋人認識到植被覆蓋對水土的保護作用,但隨著堵口工程和建筑砍伐對植被林木的破壞,進一步造成了生態系統的紊亂。而北面御敵的邊防觀實屬迫于危機形勢的黃河治理下下之策,當然治理效果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