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外交50年

鮑安琪

兵馬俑

70年代的出土文物展

文物外交緣起于1971年7月在故宮慈寧宮舉行的“出土文物展覽”，展覽在基辛格秘密訪華前夕開幕，是周恩來打出的一張文物牌。

外賓看了在故宮舉行的出土文物展后反應很強烈。日本方面向周恩來總理提出，希望出土文物展覽去日本，周恩來沒有同意，說等反華的佐藤內閣倒臺后再說。法國議會代表團也提出這樣的請求，周恩來同意了，說戴高樂政府對中國很友好，文物展覽我們可以去，而且要去就去真的。

為籌備這次展覽，從全國各地調來了若干文物精品和文博界的精兵強將。

展覽第一站為法國，第二站為英國，共有文物493件、復制品27件、輔助展品135件。展品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河北滿城漢墓出土的金縷玉衣和甘肅武威雷臺漢墓剛出土不久的“馬踏飛燕”等。

1972年5月8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出土文物展覽”首站在巴黎市美術館小宮殿開幕。就在開幕式前，代表團成員宿白突然發現，展場里及圖錄上的中國地圖是以“麥克馬洪線”為中印邊界的。中方立刻交涉，提出如果不撤下地圖當天就不開門，雙方僵持了很久，最后法方做出了讓步。

在法國的展覽持續了4個月，觀眾達36.5萬人。隨后由法赴英，在倫敦皇家藝術學院開始了第二站展出。之后，展品又赴加拿大和美國展出。整個展覽輾轉15個國家和地區，一直持續到1978年。

“錢多到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

出國文物展在對外宣傳和發展友好關系上起了積極作用，但花費也很大，一次展覽一般需要人民幣四五萬元，如要承擔國際運費，則要三四十萬元。因此，有報告建議，今后應以組織收費的出國文物展為主，為國家賺取外匯。于是，出國文物展覽工作室改為中國對外文物展覽公司，1992年改名為中國文物交流中心。

籌辦一個外展，首先要將文物從全國調運到北京。早期包裝材料奇缺，文物部門經費又少，各地送文物來京時只能因陋就簡，就地取材，有用棉花紙的，甚至有用衛生紙和毛巾被的。金縷玉衣被拆成了好幾部分，分別用毛巾被包著，工作人員有的扛身子、有的扛胳膊腿兒送來。縣博物館條件更差，有的甚至就用稻草包。

20世紀八九十年代，日本一直是舉辦中國文物展最活躍的國家。1988年，“敦煌·西夏王國展”開始籌備。中日雙方談妥后，由國家文物局出具介紹信，交流中心工作人員陪同日本客戶去甘肅、內蒙古、寧夏等地博物館挑選西夏時期的文物。那時，地方博物館的積極性都很高，一是有預算外借展費收入，二是有機會派出隨展人員出國。

那時去日本辦展是日本最有錢的時候，“錢多到日本人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展覽門票為1000日元，約合人民幣60元，比我國文博工作者一個月的工資還高，但日本人非常踴躍，紛紛排隊買票看展。

中方不知道如何上保險，如何跟外方簽協議，早期跟外方的協定都是由外方上保險，如果損壞由保險公司賠償。中心原來與國內博物館之間的文物點交也很簡單，簽個字就可以了。而與外方之間點交文物，文物的現狀、有無裂紋和磨損、是否維修過等，都會詳細記錄。

三星堆博物館的應運而生

三星堆博物館就是在文物外展中發展起來的一個大贏家。

1993年中國第一次申辦奧運會，5個申辦城市要在國際奧委會所在地瑞士洛桑舉辦一個文物展。中國挑選了9件文物，其中包括三星堆出土的大型青銅縱目面具，這也是三星堆文物第一次出國展覽。從那之后，歐洲各國頻頻與中方聯系，要求三星堆珍寶赴歐洲展出，三星堆名聲大噪。

據三星堆博物館創始館長肖先進回憶，1990年時他任四川省廣漢市文化旅游局局長，為了籌建三星堆博物館，多次去北京跑部委，爭取建館資金。但當時國家財政困難，根本拿不出錢來。當時三星堆祭祀坑考古報告還未出來，按規定文物是不可出國展覽的，時任國家文物局局長張德勤卻破例牽線搭橋，1995年，日本朝日新聞社前來四川省文物局接洽展出事宜。

根據協議，日方支付四川省文物局100萬美元（當時約合人民幣800萬元），全部用于三星堆博物館建設。沒想到，展覽前卻發生了一件大事故。日方團隊在給展出文物拍照時，不慎將一級文物“大玉璋”摔破了。

最后日方賠償了3000萬日元，還向四川省考古研究所贈送了兩臺汽車用于野外考古，賠償的資金全部用于三星堆博物館建設。時隔一天，考古所文物修復技師楊曉鄔便用環氧樹脂將玉璋修復了。

1998年4月至12月，“中國5000年之謎——神奇的面具王國”巡回展覽在日本開幕。這是三星堆規模最大的一次海外展覽，展出了200余件文物，觀眾達32萬余人。這次文物外展給了中國文博從業者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過去文物展覽只有“死”文物，到國外才發現，幾乎每個博物館都賣文創產品，以挖掘文物的附加值。從那以后，四川省博物館就有以三星堆文物為主題的“搖錢樹”擺件售賣了，算是最早的文創產品。

后來，我國文物外展規則逐漸成熟，國家文物局于2002年1月印發《首批禁止出國（境）展覽文物目錄》，以前曾出國展覽的河北中山靖王劉勝金縷玉衣、錯金銀四龍四鳳銅方案，三星堆的青銅神樹、大玉璋等64件（組）珍貴文物都在這個名單上，被永久性禁止出國。后來，又頒布了第二批和第三批禁止出國（境）展覽文物目錄，文物外展的規則逐漸成熟。

夏花//摘自《中國新聞周刊》2021年第26期，本刊有刪節/

三星堆金杖

馬踏飛燕

金縷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