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第一節課,年級“重點關注班”——3班,依舊吵鬧。第二節課的上課鈴聲未響,我就在班里候著,怕的就是他們期末考試前太浮躁。抬眼一瞧,斌同學正在發學校給初三畢業班同學的慰問品——冬棗。學生們吃得正歡,嘎嘣嘎嘣,冬棗那個脆啊,聽得我垂涎欲滴。有的同學把棗兒高高拋起來看嘴巴能否接中;有的同學嫌棗兒太小,以多換個大的;有的同學舉著棗兒興奮地招搖;還有的同學因分棗不均而跑跳追逐……此時手握分棗兒大權的斌同學挨個派發第二輪,他正陶醉著享受著眾人討好的目光,仿佛遺忘了站在講臺的我。“上課了,上課了”我趕鴨子歸籠般,“理解同學們吃美食的急切心情啊,可是現在上課了,還是下課后再分來吃啊!自習開始了,要安靜復習了!”
我站在講臺,按住這一頭傳出的爆笑,又按住那一頭傳出的驚呼。好不容易課室安靜下來,突然一個身影飛快地跑到我身邊,放下了兩顆棗子,“老師,我的,你吃!”等他跑回座位落座我才看清楚,原來是炎同學。嘎嘣嘎嘣聲消失了,爆笑驚呼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掌聲,近講臺的同學首先拍起來手,繼而掌聲鋪排開去,全班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斌同學悄悄地把裝棗兒的袋子塞到課桌下,臉上少了得意。接著又是他們班慣有的戲謔聲“不錯喲,同學!”不過,這一聲贊揚里,我聽出了真誠。
“謝謝你啊,炎同學。”頓了頓,感覺鼻子竟有點酸,“我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呢!我待遇咋這么高啊!”我笑著,也不忘幽默一下。
炎同學,語文最低紀錄2分,最高紀錄60多分,在初三的大小型考試中,卷面滿分150分的卷子,他的成績基本就在20多分到40多分徘徊,穩居全年級“第一”。他的其它科目也是排在班級的靠后。無論是任課老師還是班主任,對他都不怎么待見。他上課從來都是“釣蝦”或“神游”,精神好些時,還會找附近同學陪他說說話。我不記得找他和他的家長談過多少話,也不知道找他課后開過多少次“小灶”了。我在他身上使盡了洪荒之力也不見效果。他不交作業是常態,交作業反而是老師們的莫大驚喜。前兩天讓他背課文,問他背了多少,他卻支吾著,我對他僅存的火苗啪一聲熄滅了。我知道,我的耐心被消磨掉了,于是把他叫到辦公室,來一頓狂風驟雨式的狠批……
現在,他把兩顆棗子放我面前,臉上是羞澀的微笑,不好意思起來。
我想起,每次課后遇見他,總有一聲“老師好”;批評他之后還不忘一句“謝謝老師”;周五放學時,他騎自行車回家,邊騎邊回頭朝我喊“老師再見,周末愉快”……我羞赧了。
蘇霍姆林斯基認為:“在任何一個兒童道德品質的形成過程中,都存在積極因素和消極因素的斗爭。因此,在教育兒童,特別是缺點、錯誤較多的學生時,必須堅持正面教育,充分調動起兒童的積極因素,使優良品質在他們身上占支配地位,這樣才能喚起兒童對美好事物的向往,幫助他們樹立積極上進的信心,養成自我教育、自我管理的能力,為進步接受教育和不斷克服消極因素創造條件”。我覺得我沒有,至少在他身上,我沒有……
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說過一段廣為流傳的話:“教育的本質意味著: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 教育真正的價值是什么?我們眼中除了分數、分數還是分數,除了考試、考試還是考試。我有去關注過他的內心世界嗎?我有發現他的優點而去喚醒、打開甚至點燃他內心中積極上進的信心嗎?好像都沒有。那么從現在起,我就要大膽去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