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你就是劇中人物,要將情緒注入表演中。”2022年4月20日,78歲的秦腔表演藝術家馬友仙接到一通來自學生的電話。學生在電話中向馬友仙請教秦腔劇目《斷橋》的動作精髓,她耐心地和學生講著多年來自己總結的表演技巧,幫助學生理解人物情緒,將學生帶入故事情境之中。
因為疫情,前往甘肅省天水市西秦腔研究院指導排練的計劃延遲,于是馬友仙就通過電話為學生講課。
有秦腔“旦角皇后”之稱的馬友仙,她的代表劇目《斷橋》《謝瑤環》《洪湖赤衛隊》《竇娥冤》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婉轉動聽的唱腔是無數戲迷心中的不朽經典。她的唱段流行于西北五省和晉、冀、魯、豫等地區,被廣泛傳唱。自2004年從陜西戲曲研究院秦腔團退休后,她將主要精力轉移到秦腔教學上。目前,馬友仙共有30名學生,這些學生來自西北五省,大多是各劇院的秦腔演員。為培養這些學生,她經常輾轉于西北各地劇院的排練廳,悉心為學生傳授表演經驗。能被收為“馬派”弟子,除了要有深厚的秦腔表演功底,最重要的一條是要對秦腔藝術永葆熱愛。
寶雞市戲曲劇院的旦角演員蔡麗是馬友仙的一名學生,在她的身上,馬友仙看到了對秦腔的至深熱愛。2016年,決心踏上秦腔表演之路的蔡麗為精進技藝,通過朋友找到馬友仙,請求她收自己為徒。由于前來拜師的演員眾多,加上雙方不夠熟悉,馬友仙起初并未將蔡麗的“學藝請求”放在心上。但蔡麗沒有因此放棄,為了讓馬友仙看到自己對秦腔的熱忱,無論刮風下雨,她都堅持從寶雞趕到西安向馬友仙請教唱腔方法,還總是給馬友仙打電話咨詢表演建議。就這么堅持了3年,馬友仙終于在心里接受了蔡麗,也漸漸認可了她的專業能力,仔細斟酌后,決定收她為徒,悉心培養。
馬友仙十分器重這位學生,近些年常往返于西安和寶雞,指導蔡麗排練,教她如何從眼神、音調、身段的細節處理上刻畫人物的內心活動,給她講解故事背景和人物心境,力求在人物表演上做到飽滿生動。從講解到示范,一天的排練下來,雖然馬友仙的臉頰上流淌著汗水,但她的心情無比歡愉:“表演技藝有了合適的人傳承,我感到十分欣慰。”
“要將唱秦腔當作一輩子的事來做,只有這樣的人,我才能放心將秦腔技藝傳授給他。”馬友仙也曾為秦腔傳承擔憂。得知《陜西省秦腔藝術保護傳承發展條例》2022年1月1日正式施行的好消息后,馬友仙將秦腔傳承工作作為生活重心。“秦腔,是為人民群眾而唱的。”馬友仙時常和學生說,秦腔之所以流傳千古、傳唱不衰,是因為有扎實的群眾基礎;秦腔是鄉音,是來自田間地頭的質樸演唱。秦腔藝人要走到群眾身邊,把西北人民豪邁的性情、細膩的情感都放聲唱出來。這兩年,她撰寫教學提綱,整理教學筆記以及和秦腔相關的書籍;每天早出晚歸,只為幫助學生將演出打磨得再精細一些,為觀眾呈現一場完美的秦腔表演。
在她的影響下,學生都積極參加惠民演出,紛紛深入當地的縣城、農村,自發搭建戲臺,為基層群眾演唱秦腔。
馬友仙總和學生講起這樣一個關于“鄉愁”的故事:2002年,陜西省戲曲研究院秦腔團赴臺灣演出,一位出生在陜西農村的戲迷在現場觀看了馬友仙的演出,表演結束后激動地向她表達感謝。這位戲迷從小聽著秦腔長大,與家人坐在村里戲臺下聽秦腔是他的珍貴回憶。但是自從來臺灣工作,便很少聽到秦腔,思鄉的他心里十分想念秦腔。在馬友仙的表演中,他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的快樂時光,聽見來自家鄉的聲音,非常感動。
20年來,那位戲迷的由衷感慨猶在耳畔。也是因為這個故事,馬友仙堅定了將余生奉獻給秦腔傳承事業的信念,她希望通過播種傳統藝術的種子,慰藉更多漂泊在外的游子。因此,在退休前,馬友仙的演出足跡遍布海內外,許多在外工作的戲迷都因為她的表演又一次感受到家鄉的溫度。
如今,馬友仙成了學生的忠實粉絲,只要有學生演出,她一定坐在觀眾席專注欣賞,表演結束時激動地叫好鼓掌。“秦腔表演之路有人接續,讓秦腔在群眾中傳唱,這是我最大的愿望。”馬友仙說。
(摘自《各界導報》2022年4月24日,簡寧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