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轉型下天然氣產業發展前景及啟示

馬業超，楊真子，王遠航

（國網國際發展有限公司，北京100031）

1 天然氣業務面臨的問題和挑戰

1.1 碳減排政策與落地方案未能有效銜接

當前全球天然氣業務面臨世界宏觀氣候環境和國家內部碳減排政策的雙重壓力。在能源替代方案尚未成熟的情況下，歐洲和澳大利亞等許多發達地區和國家政府及組織機構紛紛出臺了較為激進的碳減排政策。例如，2020年12月，歐盟27國領導人峰會就更高的減排目標達成一致，決定到2030年歐盟溫室氣體排放較1990年減少55%以上；澳大利亞作為《巴黎協定》的簽署國，聯邦政府承諾將在2030年將碳排放水平降至2005年的26%~28%，且各州政府已分別做出2050年實現凈零排放承諾，其中首都領地地區已禁止新天然氣接入項目，明確提出2045年前將逐步棄用天然氣[1]。世界能源市場結構將發生較大變化。但應對氣候變化的政治框架，決心宣誓多、有效的載體和抓手少，天然氣業務發展面臨內憂外困。

1.2 監管政策收緊造成收入下行壓力凸顯

在歐美等發達國家，天然氣輸配業務大都采用RAB（監管資產基礎）模式[2]，即屬于受政府監管資產。受疫情以及當前宏觀經濟形勢的影響，各國政府將提高燃氣等公共事業單位運營效率，以保護終端用戶利益，監管政策呈現收緊趨勢，新的監管資產重置期的WACC（監管收入回報率）[2]值明顯下降，監管資產收入進入下行通道。當前美國、意大利、葡萄牙、澳大利亞等國天然氣行業監管致資產回報不斷降低，由此帶來收入下行壓力突出。

1.3 戰略方向不明朗導致市場參與者信心不足

ESG（環境、社會和治理）趨勢正吸引更多投資者將資本重新配置到可持續發展的公司和綠色項目中，而流向石油和天然氣及相關基礎設施的資本變得越來越有限。在碳減排不斷推進的大環境下，天然氣企業需要向投資者表明，它們仍有投資前景，并為快速發展做好儲備，而不僅僅是在能源轉型中獲得生存。但在世界能源轉型過渡期，面對偏激進的政策環境，企業管理層對未來戰略走向可能出現判斷不準確或意見不一致的情況。轉型戰略不清晰，最終導致投資者對天然氣行業過于悲觀，輸配氣市場主體的信心動搖，發展動力不足，市場前景不明朗，新市場價值的培育受到影響。

1.4 天然氣消費需求與輸配氣資產估值不匹配

隨著后疫情時代的全球經濟復蘇，天然氣作為相對低碳清潔的基礎能源，消費需求大幅提升。然而，受各國碳減排和監管政策影響，配氣資產市場估值下行，資產減值風險大；輸氣資產雖不受監管，但資產價值與上游氣源和下游客戶輸氣合同量息息相關，如上游氣源開發一旦受到國家碳減排政策限制而不能及時補充，也將面臨減值。

2 天然氣在能源轉型中的地位

2.1 能源轉型是實現碳中和的關鍵

煤炭、石油、天然氣等化石能源的消費是全球二氧化碳排放的主體，占比超過80%。在能源供給側實施清潔能源替代、在消費側實施電能替代，成為大幅減少化石能源使用、推動碳中和落地的關鍵。以清潔低碳為主導的能源轉型已經成為全球很多國家徹底擺脫化石能源依賴，從源頭消除碳排放的核心。

2.2 天然氣對能源轉型具有支撐作用

2020年世界一次能源消耗總量為556.63艾焦 耳[3]，約合189.93億噸標準煤；其中石油、煤炭、天然氣分別占31.2%、27.2%、24.7%。全球與能源相關的二氧化碳排放總量約為315億噸；其中與煤炭相關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占比約47%，但與天然氣相關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僅相當于煤炭的1/2。天然氣在世界能源“去煤化”的進程中起到了有效替代作用，是能源轉型過渡期的重要支撐。隨著碳捕捉、碳封存類碳消除以及摻氫燃燒等技術的應用，天然氣將助力全球碳減排乃至凈零排放目標的實現。

2.3 天然氣是未來能源結構不可或缺的部分

可再生能源的迅猛發展將引領全球電力行業的轉型，對世界能源體系脫碳、控制溫室氣體排放等至關重要。但可再生能源規模化發展離不開天然氣等清潔低碳能源的有力支撐。在“雙碳”背景下，天然氣發電成為支撐可再生能源發展的首選理想性電源。尤其是在極端氣候條件下，天然氣發電能夠彌補可再生能源發電的不足，保障能源安全穩定供應。可再生能源比例越高，天然氣的作用將越突出。2021年歐洲發生的能源危機充分顯示了天然氣對能源安全的重要性。

3 領先天然氣運營商的轉型策略

3.1 戰略導向

全球能源企業紛紛結合自身戰略和業務定位開展前瞻性研究，并著手進行商業模式、技術儲備和市場布局等方面的調整。歐美等國的天然氣運營商分別采取了不同的發展戰略以求實現能源轉型，大致可分成觀望、適應和探索、資產剝離出售、主動電氣化四種模式，如表1所示。

表1 歐美天然氣運營商發展戰略

具有極高的壟斷地位的天然氣運營商持觀望態度。比如GRDF在法國占有96%的配氣市場份額；Gasunie是荷蘭唯一的輸氣運營商，這類運營商基本屬于國有運營，因此不急于能源轉型。但對于純天然氣運營商（如Snam、Italgas、Puget Sound Energy等）來說，非天然氣領域發展空間有限，只能在能源轉型中積極“適應和探索”，保證天然氣核心業務地位的同時，努力向其他氣體能源業務領域擴張，實現天然氣管網的脫碳和降低資產減值風險，促進天然氣與可再生能源的協同發展。對于電力天然氣能源一體化運營商（如英國National Grid）來說，發展戰略比較靈活，可以選擇出售剝離天然氣資產來實現能源轉型和碳減排目標；也可以利用監管政策的推動主動發展電氣化，逐步取代天然氣。

因此，能源轉型發展戰略不能盲從，應當因地制宜、審時度勢，統籌考慮技術基礎、經濟和政策環境、客戶的偏好、業務結構多元化以及現有的非天然氣資產等，實現利益最大化。

3.2 成功實踐

由歐洲主要的七家輸配氣運營商等組成的“Gas for Climate”組織，評估了天然氣及天然氣基礎設施對整個歐洲2050年能源系統實現凈零排放的作用，提出“利用天然氣基礎設施發展低碳可再生氣體，每年可以為歐洲節約2 170億歐元的成本并確 保能源供應安全”[4]。歐洲領先的輸配氣企業紛紛選擇主動應變，在管道輸氫、天然氣摻氫、生物甲烷等領域積極開拓，提前布局中長期發展，搶占先 機，保障氣源和應對資產減值，并取得了成功實踐。

意大利Snam公司依托其在天然氣基礎設施投資、建設、運營管理等方面的先進經驗，加強拓展全球生物甲烷等低碳業務，并在歐洲配氣業務中率先實現了天然氣摻氫10%，確保其70%的管道對氫具有兼容性，為氫在歐洲的大規模應用提前做好準備。德國最大的天然氣管道運營商OGE積極推進130公里長的輸氫管道建設，擬通過氫氣發電為德國西北部的工業用戶提供電力。Italgas為滿足生物甲烷生產工廠的設計標準和接入申請的技術評估標準編制了技術指導手冊，把握了潛在商機，配合管網的智能化改造，擴大配氣業務。荷蘭天然氣管道運營商Gasunie為應對格羅寧根氣田停產導致的氣源短缺、輸氣管道資產擱淺危機，與合作伙伴共同發起了NortH2項目，旨在將荷蘭及周邊國家天然氣管道改造成輸氫管道，用于輸送北海風力發電生產的綠色氫氣。

4 相關啟示

一是世界能源轉型過程中，天然氣產業發展前景仍然廣闊，應保持天然氣業務可持續性增長。盡管當前面臨諸多挑戰和壓力，化石能源在未來較長一段時間內仍將是世界能源結構中的主力，而天然氣是其中增長最快的化石能源，將與非化石能源一同成為能源消費增量的主體。根據國際能源署2021年第三季度發布的天然氣市場報告[5]，預計2020－2024年天然氣需求量將增長9%。天然氣企業應主動適應碳減排政策要求，著眼長遠，把綠色低碳發展的需求落實到產業升級之中，保持天然氣業務的可持續性增長。

二是推動天然氣與氫氣、生物甲烷等協同發展，助力資產保值增值。隨著可再生能源制氫技術的迅猛發展，未來氫將作為一種潔凈可再生的能源載體。在商業模式可行、業務能力達標的前提下，境外企業應加快布局氫氣與天然氣的結合，利用其持有的大量管道基礎設施、豐富的輸配氣技術和管理經驗以及成熟的營銷網絡等有利條件，發展天然氣摻氫技術、輸氫技術，升級改造管道輸送設施，為規模化氫能利用提供技術儲備和設施保障；同時積極發展生物甲烷、合成甲烷等低碳氣體，保障氣源供應，以應對能源轉型下的資產減值問題。

三是多元布局，一次、二次能源融合發展，構建安全可靠低碳的完整能源生態系統。以新能源為主的新型電力系統離不開大型儲能和靈活調峰設施，風、光、氣、電等多種能源優勢互補、智能綜合利用，是構建安全可靠低碳能源生態系統的最佳途徑。世界天然氣資源豐富，可滿足以新能源為主體的新型電力系統的靈活性資源需求，成為電力調峰或者應對極端天氣的必需能源；新能源發電大幅降低了制氫成本，氫能將發揮在大電網時空儲能中的關鍵作用，解決新能源為主的電力系統中電力電量長周期平衡的難題。天然氣企業應延伸布局，加快構建多元能源供應體系，實現由單一化石能源供應商向綜合能源服務商轉型。

四是發揮“一帶一路”全球資產價值網絡優勢，深化國際合作，實現全要素發力服務國家“雙碳”目標的實現。結合中資企業境外天然氣資產在“一帶一路”國家所對應的資源、技術、管理等優勢稟賦，鼓勵支持中資企業順應當代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趨勢，抓住綠色轉型帶來的巨大發展機遇，深化國際合作，發掘新的投資機會，探索新的商業合作模式，擴大優質資產規模，實現高質量發展。同時充分借鑒境外天然氣項目在能源轉型、實現凈零排放等方面的先進研究成果和成功實踐經驗，為我國天然氣業務轉型發展和“碳達峰、碳中和”目標的實現提供借鑒和啟示。

5 結論

第26屆聯合國氣候大會之后，世界各國將強化減排目標的落實，化石能源向可再生能源轉型的大趨勢已不可逆轉。以石油、天然氣等一次能源業務為主的能源企業亟需向低碳化乃至無碳化轉型，朝凈零排放的目標邁進。全球范圍內天然氣行業資產重、布局廣，轉型緩慢，面臨諸多挑戰和壓力，但隨著低碳技術的發展，天然氣行業存在多條實現凈零排放的路徑，天然氣企業應增強信心，重新審視已經積累起來的行業經驗和在能源領域的競爭優勢，探尋新的可持續發展路徑，重構低碳零碳型業務鏈，不斷降低產業鏈的碳排放強度，實現綠色低碳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