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說中國人移居海外的歷史

侯光

海外華僑是中華民族的重要組成部分。據(jù)中國華僑華人研究所編撰的《世界僑情報告（2020）》藍皮書，截至2019年，包括新移民在內的我國海外華人華僑有6700多萬人，分布于世界198個國家和地區(qū)，已經成為所在國（地區(qū)）社會不可忽視的力量，在國際經濟的發(fā)展中也扮演著重要角色。海外華僑具有愛國主義的光榮傳統(tǒng)，時刻關注著祖國的前途、繁榮、強大，為我國的革命和建設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中國人何時開始移居海外，眾說紛紜。箕子封于朝鮮、徐福東渡日本，在我國世代傳為美談。然而，中國人出國并不一定意味著華僑的形成。“華僑”一詞有其特定的內涵，通常是指移居國外的中國人。古代移居國外的中國人并不稱為華僑，多稱為“漢人”“唐人”“華人”“中國人”“中國賈人”“北人”“住處蕃”“中華人”等。鴉片戰(zhàn)爭以后，海外中國人被稱為“華工”“華民”“華人”“華商”等。“華僑”一詞，最早見于1883年鄭觀應呈李鴻章《稟列洋通商大臣李傅相，為招商局與怡和、太古訂立合同》：“凡南洋各埠華僑最多之處，須逐漸布置，亦派船前往。”1898年，日本橫濱華僑學校成立，華僑一詞正式見于文字。1903年，梁啟超撰《記華工禁約》問世，記述了美國華僑的歷史，是中國第一部僑史。從20世紀初起，華僑即成為海外中國人的通稱。由于海外華僑形成的歷史源遠流長，我們現(xiàn)在也將中國古代具有中華民族特征、移居海外、仍保持有中國國籍的人稱為華僑。現(xiàn)在，海外華僑絕大多數(shù)人已經加入了居住國國籍，成為海外華人。

中國人移居海外的歷史，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時期：

一、秦漢魏晉南北朝隋唐時期

早在先秦，我國史籍《詩經·商頌·長發(fā)》就有“相土烈烈，海外有截”和《韓非子·亡征》所謂“羈旅僑士”的記載。據(jù)考證，公元前1122年，周武王滅殷，箕子義不臣周，率其封國（在今山東境內）民眾徙居朝鮮。今朝鮮平壤郊外尚有箕子陵、箕子井田古跡。公元前333年，楚威王伐越，一部分“越人”遷到了今越南紅河流域一帶。秦統(tǒng)一中國，秦始皇遣“徐巿（即徐福）發(fā)童男女數(shù)千人，入海求仙人”（《史記·秦始皇本紀》）。徐福渡海到達日本國，并征服了土著，在今日本和歌山縣新宮市長住下來。今日本有徐福墓、徐福村。漢代，隨著南洋和印度洋航路的開辟，中國商人到了東南亞、南亞地區(qū)，有些商人留居于當?shù)亍！逗鬂h書·東夷列傳》記載：“會稽東冶縣（今福州）人有入海行遭風，流移至澶洲者。”澶洲，有人認為即今菲律賓。今印度尼西亞的蘇門答臘、瓜哇和加里曼丹等地，發(fā)掘出大量漢代陶瓷用品，證明漢代中國人曾到達南洋地區(qū)。三國時，東吳孫權派人出使湄公河下游的扶南國（今柬埔寨及毗連地區(qū)），有的人就在此定居下來。在印度半島，也有中國僧徒定居學經。唐朝是中國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不少中國人僑居朝鮮、阿拉伯和東南亞各地。李長傅《中國殖民史》引阿拉伯人馬素提《黃金牧地》一書說，公元943年，馬素提途經蘇門答臘，見到“有許多中國人耕植于此島，而尤以巴鄰旁（今巨港）區(qū)域為多，蓋避中國黃巢之亂而至者”。東南亞各國相繼發(fā)現(xiàn)大量唐代陶瓷器、銅和骨器雕制品等，也證明唐代中國人移居東南亞各地的事實。唐人杜環(huán)著《經行記》記載，在西亞大食國（阿拉伯帝國）有“漢匠起作畫者京兆人樊淑、劉泚，織絡者河東人樂環(huán)、呂禮”。中國的造紙術通過移居西亞的唐人傳入了中亞、西亞。從唐代開始，海外諸國稱僑居當?shù)氐闹袊藶椤疤迫恕保劬拥貫椤疤迫私帧保袊a品為“唐貨”，中國文字為“唐人書”等。

二、五代宋遼金夏元明清（鴉片戰(zhàn)爭前）時期

宋元時，中國人移居海外出現(xiàn)了一個高潮。有宋一代，中國經濟重心南移，南方經濟得到迅速發(fā)展，加之造船和航海技術（如指南針）的發(fā)展，以商人為主體的中國人，包括文士、水手、罪犯等，大量移居海外。宋人朱彧《萍洲可談》記載：“北人過海外，是歲不還者，謂之住蕃。”從地區(qū)上來說，華商主要集中在高麗（今朝鮮）、日本、真臘（今柬埔寨）、暹羅（今泰國）、占城（今越南中、南部）、三佛齊（今蘇門答臘島東部）、爪哇等國。赴高麗經商的宋商多為泉州、明州人，定居高麗的宋商則為福建、浙江人。而華商在南洋則以占城較為集中，這時已具華僑社會雛形。元朝統(tǒng)治者對商業(yè)貿易的重視，超過以往任何朝代。宋末元初，大批亡國的宋朝臣民流亡到了南洋各地，如交趾、占城和真臘等處，人數(shù)當以萬計。公元1293年，元朝派兵2萬余人征討爪哇失敗，許多士兵流居當?shù)亍＿€有許多人因從事貿易或出洋求生到了南洋。這些人與當?shù)厝穗s居，生息繁衍，形成中國人村落，有的人終身不再返回中國。明初，統(tǒng)治者組織的鄭和下西洋航行，前后7次，歷時28年（公元1405—1433年），到過南洋14個國家。鄭和下西洋陣營龐大，聲威顯赫，其主要目的在于“通西南海道朝貢”，“宣德化而柔遠人”。鄭和下西洋對于華人出國和在當?shù)貜氖陆洕顒樱约皷|南亞華僑社會的形成產生了重大的影響。明朝后期，隨著城市資本主義萌芽，商品經濟高度發(fā)展，以及東南沿海“倭寇之亂”，形成又一波華人出國高潮。明末，海外華僑最多的地方是菲律賓。南洋地區(qū)的華僑約有10萬人。日本的華僑也很多。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統(tǒng)治者組織大批閩人移民琉球，賜琉球閩人三十六姓。明代移居海外的華僑，主要是海商和破產的農民、手工業(yè)者，而以商人為主。這些華僑以閩人為多，其次是廣東、江浙人。緬北的華僑礦工主要來自云南。明末清初，許多明朝臣民逃往越南和緬甸，或由臺灣移居南洋，或遠渡日本，占城，真臘，馬六甲，蘇門答臘的舊港（巨港），瓜哇的杜板、三寶壟，菲律賓的麻逸、蘇祿，日本的長崎等地，形成了華僑社區(qū)活動中心和居住區(qū)。清康乾時期，明令禁止華人出國，但華人仍采取各種方式移居海外。到公元1840年鴉片戰(zhàn)爭前，約有100萬華人出國，遍布東北亞、東南亞等地。在這些出國華人中，商人的比例減少，而貧苦、破產的農民和手工業(yè)者占多數(shù)。同時，華僑在職業(yè)上已開始從以前主要從事商業(yè)及輔助性行業(yè)轉而為從事開礦和種植業(yè)等體力較重的行業(yè)，處于受剝削、受奴役的地位。

三、1840年鴉片戰(zhàn)爭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期

這個時期，是中國人移居海外最多的時期。“海波到處有華僑”的局面就是這個時期形成的。而華人出國的一個顯著特點是華工成為海外華僑的主體。1840年的鴉片戰(zhàn)爭，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用武力打開了中國閉鎖的大門，使中國開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清王朝被迫解除華人出國禁令，允許英、法、美等西方國家到中國任意招募華工，于是出現(xiàn)了大批華工出國潮。契約華工，是這個時期華工出國的主要形式。契約華工又稱“苦力”或“豬仔”，是指破產的勞動者應“募”到海外謀生，與外國資本家或華人工頭訂立契約而出國者。一旦交易達成，契約就變成了華工的賣身契;華工實際上成為“會說話的工具”，即等于奴隸。契約華工的出國的主要形式是“豬仔貿易”。“豬仔”來源于廣東方言：“物之小者曰‘仔’，蓋言被拐者若豬仔之賤，有去無還”。對“豬仔”一般采用拐騙或綁架的方式進行“招募”。各國資本家利用在中國設立的“豬仔館”，委托洋行作為經紀人或雇傭其他專門的“豬仔”販子予以拐運。“豬仔”被“獵獲”后即關押在“豬仔館”內，檢查身體，強迫其簽訂契約合同，然后運到外國口岸，再被拍賣給前來購買的雇主，其間凄慘難以盡述。這些苦力被販運到南洋的英國、荷蘭殖民地，拉丁美洲的古巴、秘魯、巴西，北美的美國、加拿大，大洋洲的澳大利亞和新西蘭，非洲的馬達加斯加、南非、毛里求斯，太平洋上的塔希提島（大溪地）、西薩摩亞、斐濟、瑙魯、夏威夷各島等，遍及世界各地。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法、英、俄等協(xié)約國先后到中國東北三省和山東、河北等省招募華工。20世紀二三十年代，仍有大量的華人出國。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由于華僑絕大多數(shù)已加入當?shù)貒A僑社會也逐漸向華人社會轉變。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不僅有大批中華民族子孫出國學習、經商，也有大批華僑返鄉(xiāng)參加新中國建設。20世紀80年代，隨著我國改革開放政策的實行，大批中國人出國學習、經商，華僑的歷史不但繼續(xù)延續(xù)，而且形成華僑規(guī)模空前壯大的高潮。其中，許多華僑加入駐在國國籍，成為龐大的海外華人群體。這既是中華民族走向世界的賡續(xù)，也是歷史悠久的中華民族文化的擴散和光大。

世界各地華僑華人人數(shù)排行榜

排名 國家 華人數(shù)量/萬人 所在國人口占比

1 印度尼西亞 超1000 3.7%

2 泰國 約1000 14%

3 馬來西亞 741 23%

4 美國 587 1.8%

5 新加坡 421 74%

6 加拿大 177 4.6%

7 緬甸 250 4.6%

8 菲律賓 200 1.8%

9 秘魯 130 3.9%

10 澳大利亞 121 4.7%

（題圖為新加坡唐人街以華商陳恭錫命名的恭錫路上帶有殖民地色彩的建筑群）

作者：四川省文聯(lián)編審（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