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作家背后的女性

孫越

俄羅斯大作家背后必有非同尋常的女性，克德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布爾加科夫等人皆如此。我十五年前翻譯過俄羅斯先鋒派女詩人卡秋芭的詩，收在詩集《繆斯：莫斯科——北京》里。她丈夫克德羅夫更是俄羅斯詩壇翹楚和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卡秋芭性格溫柔。她不僅詩寫得好，還善美術。她和丈夫主辦《詩人》雜志，編輯和設計均出自她巧手。她還要將丈夫的手稿錄入電腦，聯系出版社，安排他與作家和編輯見面。由于克德羅夫在詩壇地位極高，家中總是賓客盈門，其中不乏女詩人和作家。俄羅斯人表達直接，擁抱接吻是家常便飯，我還見過有美女向克德羅夫直抒愛意。卡秋芭不僅面無慍色，也不退避三舍，只是微笑著看著丈夫，甚至還為他拭去臉頰上的口紅印記。

卡秋芭說，所謂非同尋常，其實就是不少大作家背后的女性常常飽受磨難，非正常人可以想象。想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他的妻子斯尼特金娜的故事，我深以為然。

1864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出版商簽署了新小說合同，便征招一位女速記員斯尼特金娜幫忙打字。兩人在工作中互生了愛慕之情。三年后，陀思妥耶夫斯基不顧家人反對娶斯尼特金娜為妻。婚后，斯尼特金娜順理成章成為丈夫的秘書，負責聯系出版社、印刷廠和圖書發行等事務。

誰承想，陀思妥耶夫斯基賭癮頻發，常輸光家中積蓄。斯尼特金娜對他耐心規勸，不離不棄，還替陀思妥耶夫斯基償還債務。每當這時，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感動得哭天抹淚，跪在地上指天發誓，斯尼特金娜心軟，每次都原諒丈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寫作時常突發癲癇，多虧斯尼特金娜及時救治才大難不死。他們共同生活了14年。陀思妥耶夫斯基晚年覺得愧對斯尼特金娜的隱忍與關照，便將最后一部小說《卡拉馬佐夫兄弟》獻給她，表達愧疚與感激之情。

托爾斯泰之妻別爾斯在婚姻中也受盡磨難。她不僅為他養育過十三個孩子（五個不幸夭折），還操持家務，打理財政，承擔托爾斯泰秘書的工作，將他字跡潦草的《戰爭與和平》手稿，工工整整地謄清了四遍，還翻譯出版了托爾斯泰的哲學著作。當然，她也忍受了托爾斯泰對她的巨大傷害。托爾斯泰新婚時強迫她讀他的日記，里面寫滿他婚前與其他女性的床上細節。他們婚姻的最后十年，別爾斯感到壓抑難捱，最終，也像卡列尼娜那樣臥軌，尋求解脫，但因自殺未遂撿回一條命。晚年時的托爾斯泰則離家出走，渴望死亡，最終真的死在了風雪小站。

最近國內讀者垂青的蘇聯作家布爾加科夫，在1909年愛上了漂亮女孩拉帕，他們純潔的愛情美如第聶伯河上的早霞。1913年，他以求學為名帶拉帕去基輔結婚。拉帕婚后專心照料布爾加科夫的生活。那時布爾加科夫還是基輔大學醫學院的學生，沒有經濟來源，花錢也大手大腳，家里有時連面包都買不起，拉帕常常黯然神傷。拉帕父親見他們生活艱難，每月補貼他們50盧布。然而，布爾加科夫染上了毒癮，發作時，對懷孕的拉帕連打帶罵，還將滾燙的煤油爐摔向拉帕，致使她流產。

1921年秋，布爾加科夫寫作著名劇本《白衛軍》時，家中連暖氣都沒有，布爾加科夫雙手凍得僵硬，根本無法寫作，拉帕便端來熱水給他浸手。他們相依相伴11年，布爾加科夫將小說《嗎啡》獻給了拉帕，但最終他還是另尋新歡。

詩人勃洛克的太太門捷列耶娃，與勃洛克自從結婚之日起便互相折磨，長達二十年，但自始至終而生活在一個屋檐之下。詩人葉賽寧與美國舞蹈家鄧肯有過兩年的婚姻，鄧肯最懂得、也最珍惜葉賽寧的才華，但他卻酗酒成性，還對她施以家暴，于是他們婚姻的小舟凄然傾覆……

相對而言，卡秋芭和克德羅夫這對詩壇伉儷的婚姻，算是和和美美了。克德羅夫沒有卡秋芭，就寫不出星空般深邃而絢爛的詩句，卡秋芭離開克德羅夫也將如花般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