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根

陳進

古老的根埋藏在地底，汲取著力量，供我向上。

——題記

古老的村子，煥發出生機與活力，將回憶與崢嶸的過往注入每個人的心靈，讓人們有所歸依。

邁過那道年老的門檻，進入另一個世界。在一堆老根中，有那樣一根又黑又小的根，便是我的家了。

房子的兩旁，是一條深深的巷子，那是我追逐美味的地方。巷子兩側的人家，總能傳出各種味道。“酒香不怕巷子深。”以致巷子周圍擠滿了孩子。節假日，孩子們在下午便奔向一戶人家中大吃特吃起來了。那里總是能遠遠聞到剛采摘下來的桑葚的味道，還有剛出鍋的熱糖餅。那時的太陽是在高處的，一眼看不到終點，我隨便找一個樹蔭，便就地而坐了。

現在的太陽可以看到終點了。

我坐在門檻上，看著不怎么高的太陽，灰色墻壁上的金色陽光讓我一眼望到那深青色的老井。

老井依舊能涌出泉水。但老井有些枯了。

井四方的筑臺磨出的是光滑的面。那面中間向下凹陷了，雨滴聚集在那里。以前呀，我喜歡看那井臺上的小湖泊，看它映射的整個天空與夜晚的月亮星星，還有那拖著長尾的流星，像以前那樣，從澄澈的天空劃過。星光下是入睡的村子，入睡在老井蕩漾的水波中。那時，泉水從老井口涌出，凝結在口上，像一個巨大的露珠，將無窮的陽光折射給村子，讓村子洋溢著幸福與歡樂，在早晨蘇醒。

它獻出忙碌的一生。最后，自己悄然立在沙漠之上。清涼甘甜的泉水變成了干燥炎熱的沙粒。它多么希望有一股水流再次涌進它的生命！

那股泉水沒有來，它只能將自己浸在往昔。

端上飯菜，放在那個曾經平穩的筑臺上，隨著余暉灑下，人也漸漸齊了。這樣一頓晚飯要持續好長時間。那狗一到傍晚便準時報到，它歡快地飛奔，因為它也知道啊，知道這樣一段美好的時光終會逝去。

那美好竟真的逝去了。

我拂去床邊上的灰塵，陽光又一次傾灑在那間老屋，我看到的是陽光下的漫天灰塵，那灰塵，承載了一個時代的輝煌，最終也緩緩落下，成為帷幕。

我掃盡了屋中的灰塵，爬上了村中的那棵古樹，坐在樹杈上，直到夜晚。

我想乘著那溫柔的彩色的晚風回到從前。可流逝的時間如同鐘表，可以回到起點，但早已不是昨天。還記得汪曾祺的那句話：“一天已經過去了，不管用什么語氣把這句話說出來，反正這一天從此不會再有。”

月光終是灑在了樹上。那光亮不像正午的太陽般刺眼，它十分清涼，讓人舒適，如同甘泉，匯成流水，從葉片上滴入我的腦海，驅逐一天的疲憊和不安。

從前呀，都是月亮向我們傾訴，而如今，月亮變成了傾聽者。

我從樹上下來，走得很慢，我不舍，不愿將那美好一次耗盡。

今晚我坐在門檻上，等待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