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
月 亮
像停留在昨日的一個人
重新移動世界之前。
金黃的光照出淺灰的光,
美妙喘息掩映手掌外
那可能是臆想或惡夢的空地。
是這樣熟悉的不應當到來
從已經靜謐的昨日,
比美妙更棒的安寧時刻。
為了一個目的她要像細菌那樣
重新移動在滾燙的血液,
在凝固中再一次凝固,看到忍受
變成歡呼的感人一幕。
空虛的肉刺沒有跟隨她的昨日之軀
回到又將回不去的星空,
灰光折斷的脛骨上尋不著她痙攣后
休克的羽毛降落在哪一座鐘樓。
八月簡報
七月過去后,八月又將過去。
盛夏長夜像一個頓號隔開一篇祈禱文
兩個次要的短句。
該收尾的收不了尾,
仿佛等著奇跡的另一個奇跡
不得不在涼爽的晚風里忍受失戀。
比轉折更好的修辭是跳躍,
濫觴的比喻黏在紙角甩不脫,
尾聲仍舊在開篇。
八月過去后嗓音不減,
接過祈禱文的九月的巫師
把重音移到小說家引用多次的引文:
“沉默的愿望高于我的靈魂,
當它不可見,它震耳欲聾。”
十月簡報
在西風中問路的人輪廓漸薄,
北風皺起了眉頭。
他們就這么健談地談到了
落葉紛紛卻甚少枯黃的一個下午。
轉過臉他們看見了我——
不厭其煩嘀咕著的一位人類呀
又沒來又沒來又沒來的究竟是什么?
挖一個大洞在星球上很容易,
旅行在其中也不難。
十月很快要離開這里,有洞或
沒洞的星球都留不住它的令人遺憾。
在落葉紛紛卻甚少枯黃的二道溝一帶,
我想不出還有什么比自由自在地不去想
十月該帶來什么卻沒有帶來更怡人的秋色。
十一月中旬
看不見身影有許多張面孔,未必盡在霾霧中。
來不及一一歷數的可能在書架,在墓園,也可能在翻滾。
時間總要讓你認為它不是,或者不一定是過幾天停下流逝。
天使和鬼魂從未相遇,你讀過的大部分書卻比他們陌生。
狡猾、沮喪混雜在十一月丹田周圍,講道理還是講故事
太平洋未嘗樂意交待給肚臍。太多人說沒必要多嘴。
雪快要下了,天還沒有冷下來,小姑娘仍迷戀撿金黃的落葉。
北京連一根頭發也沒少,也沒有多。其他地方更加不像看上去那樣。
信用卡尾翼亟待修理,以便下一段旅程飛出火星。
忍一下或松一下,二百多小時就劃歸了詛咒學、修辭學
永不再與數學打官司或交朋友。優勝于回望和前瞻的
倘若是冥想,人生于豬圈何嘗不是人生于宇宙被收繳了簽證。
一月:開端
鐵沙傾瀉掉程序百分比,
還需要流放半噸以上肉眼的煤炭。
寒冷還不夠。是那樣
一萬年玄冰等于零的鋒芒。
哪里有戰場等你們去廝殺出戰利品?
連硝煙都不是被風吹散的
無所謂真相中委屈的烏托邦等著
哪怕一個盜賊來發掘。
遠得多的時光曾經更遠,
但從未經過少年伊甸園
煩人的螺旋梯。
走著瞧吧這個結束于一日之始的開端
在人的漫長生涯里發動了瞬息,
是死而不是任何死。
一月:拼圖或側影
他們的皮膚在你們兜里,
糜爛或新鮮的一部分
美景組織者燃起焰火
將棉褲燒出夾克的黑洞。
拼圖被扔到角落,
有人速記下缺損的右前區。
隔三條馬路,消防井被
兩個劇組拍出七部電影。
還要緩一緩素描教室
在舊樓與新樓間的調節;
用一些彩筆不見得不好;
噢,壞學生請留步于展覽廳。
令人遺憾的測驗總是
留下科幻小插曲:
春日麗景在廚房有點像
華盛頓疲倦地放下了手機。
望一望窗外升起的空氣,
從萬物里挑一件小玩意吧。
都曾了不起地沮喪過,
有一些還贏得了但愿別人去贏得。
火花不是你的了但側影
早晚思念你逆光的一瞬。
睜開眼難說是關鍵;
唯有磨出毛邊的寒顫迎來新運氣。
三月:又與另一個又
密密麻麻的褪色畫圖板
只留下不到一半。
這已經有點不尋常。
它們仍舊完整地列隊、
完整地吸引新色彩,
沒有增多的話,也并不減少。
“奇跡”是可以說的,但不像
我就在它們邊上或者
被它們擠得格外遠。
我瞧得越來越清楚它們的隊列
像散了架的書架塌在地上,
像冰棍一樣融化。
它們,緩慢而不停歇地消失
仿佛死人的呼吸回到空氣。
留下不到一半的畫圖板只是
列出褪色并非膽怯的魔法。
當它們又一次目送吹出驚訝
半途的春風:密密麻麻遠去到明日此地。
六月:向陽花
窗外不多一點空間,
只夠放六七盆花。
暮春到初夏,刮了太多西北風,
往年不用這樣擔心這些
半空中的鐵線蓮、繡球被大風卷走。
它們喜愛西曬的陽光,花與葉
都比陽臺、客廳的盆栽長得旺盛,
但它們主宰不了是否隨風
而逝、砸中別人命運的命運。
是命運么?
往年好像沒這么明顯地讓我疑慮
一座城市的天氣是否自然為命運鼓勁
或泄氣到更加狹窄的一隅。
六七盆花中,有一盆多年未開的小鐵
一直以為是魯谷、鈴鐺花,
今年忽然狂野盛開于龍沙的枯枝上,
幾十枚花苞只開了一小半,就已驚喜到
仿佛迎來一個新的宇宙。
我愛人查圖片、搜記憶、興奮地
指給我看:對吧?這是向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