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鈦時代（上）

“隨著空氣污染、水土流失、白色污染等的加劇，氣候變暖，海平面升高，大批物種滅絕，病毒肆虐……塵埃時代的地球也不再適合主宰了它近百萬年的霸主——人類生存。科幻小說里描述的移民其他星球、建造地下世界都被證明是不可實施的。

“國際聯(lián)盟決定放棄現(xiàn)在的地表，啟動‘素鈦計劃’，在海拔數(shù)千米處包裹一層合金，經(jīng)過十年的建設，重塑了合金上的地表形態(tài)和氧氣含量，達到人類生存的標準。

“那是一場殘酷而決絕的行動……”

這些都是牧耳后來在書本上讀到的。

素鈦皮是新的穹隆，承接著宇宙，沐浴著陽光。塵埃時代的人們在昏暗中望著天空，望見剛剛被建造成的新的生活，腳卻挪離不了土地。他們舍不得家鄉(xiāng)的溪水，嬉笑打鬧過的校園，每天十個小時匍匐的寫字樓……有的人覺得地球還可以再拯救一下，他們又提出了很多新的拯救地球的方案，企圖把一切消耗和破壞都降到最低，他們抗議，哭號，苦苦地懇求不要放棄，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對于不愿意登上素鈦時代天梯的人，國際聯(lián)盟不得不放棄他們。而離開塵埃時代的人也知道，沒有陽光，留下的人又能活多久呢？

曾曾祖母對這一切有她自己的理解。

曾曾祖母很愛講塵埃時代的事。起初牧耳很愛聽，后來她講了太多太多遍，講到牧耳不耐煩了，她還是反反復復地講，仿佛從來沒有接納素鈦時代，而一直活在記憶中遙遠的塵埃里。

曾曾祖母在紙上用曲線畫了一個兩端凹陷、中間凸起、凸起之間又有個小而平滑的凹陷的物體。

“我知道！”還沒等曾曾祖母提問，牧耳搶答道，“這是一條蛇，肚子里裝著大象的蛇。”他有些得意。小學一年級的必讀電子書里有一本來自塵埃時代的經(jīng)典兒童文學作品《小王子》。在那本書里，小王子就給飛行員看了一張這樣的圖。如果你覺得它是一頂帽子，那你就成功地被騙了，那其實是一條吞掉了大象的蛇！兩個駝峰一樣的凸起是大象的頭和屁股。

曾曾祖母喉嚨里發(fā)出一個聲音，半哼不哼的，不太滿意似的。她咧咧嘴，從右側門牙開始一顆一顆地向右點，點到第六顆牙，敲了敲，示意牧耳湊過去看。

“老太太您又在弄那顆牙。讓您去做成釉鉆牙，您就是不去，那顆牙遲早要爛的。再說，您別給孩子看了，要是哪天讓防疫監(jiān)察員知道了，咱們一家子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媽媽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語速極快地抱怨著。

想到防疫監(jiān)察員叔叔們的臉，牧耳就不寒而栗。他們負責調查居民有沒有私藏從塵埃時代帶來的東西。那些東西對素鈦時代的人來說意味著細菌培養(yǎng)皿，意味著能夠再次毀滅生存環(huán)境的災禍。牧耳家因為生活著為數(shù)不多的塵埃時代的移民，故成為了防疫監(jiān)察員的重點關懷對象。

幾年前，曾曾祖母在家里擦亮了一根火柴，觸發(fā)了警報器。年輕的防疫監(jiān)察員們帶著全套救援裝備匆匆趕來，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房間里這股奇異的味道是什么。一個監(jiān)察員輕輕地吸了口氣，然后又深深地吸了口氣，說：“真好聞！”其他幾個人也伸長脖子一邊吸氣一邊點頭，附和道：“好聞！”

曾曾祖母被他們貓鼬般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不過，她還是因為這個違規(guī)的玩具得到了一個警告。后來監(jiān)察員沒收了曾曾祖母那根火柴頭已經(jīng)燃燒殆盡的火柴，并放入了“塵埃博物館”，玻璃展柜前的介紹標簽上赫然寫著——香氛。

那次事件以后，曾曾祖母這顆烤瓷牙就像是家里的定時炸彈，時不時觸碰到爸爸媽媽的敏感神經(jīng)。曾曾祖母早就習慣了媽媽的抱怨，那些話像毛毛雨一樣，落到臉上身上既不用去擋，也不用去擦，由著它好了。

“是我的牙。”曾曾祖母不理會牧耳媽媽的責怪，自顧自地說道。

“嗐。”牧耳有點兒失望。

牧耳不喜歡看曾曾祖母的牙，看老年人身體的隱蔽部位讓他有種異樣的感覺。（未完待續(xù)）

兩名少年跨越百年世界進行“考古”探險，感受著“素鈦”和“塵埃”兩個迥異世界間的巨大關聯(lián)與隔閡，暢想著他們的未來也反思著科技與變革對這個世界的影響。

節(jié)選自《宇宙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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