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2022：臺灣地區經濟回顧與展望

文|王子旗

2021 年臺灣地區經濟穩步增長。2022 年，臺灣地區經濟基本上會延續增長態勢，但仍面臨島內經濟民生矛盾凸顯、新冠肺炎疫情管控以及中美博弈等多方面因素疊加共振，不穩定、不確定因素顯著增多，發展仍面臨諸多困境。

受惠于全球經濟復蘇，在投資及出口強勁驅動下，2021 年臺灣地區經濟增速預計將達到6.09%，創2011年以來新高，同時人均GDP 將首次突破3 萬美元。展望2022 年，臺灣地區經濟雖整體保持較好發展態勢，臺灣地區統計主管部門預估2022 年增速為4.15%，但結構性矛盾依舊存在并持續發酵，同時內外環境變動帶來的不確定性風險，進一步加劇經濟動蕩風險。

全球經濟復蘇帶動臺灣制造業快速發展

受中美戰略博弈疊加新冠疫情影響，加上“投資臺灣三大方案”優惠政策吸引，島內制造業加速轉型升級步伐。據臺灣地區投資審查主管部門統計，2019 年1 月至2021 年10 月，臺灣制造業吸引外商直接投資（FDI）約72 億美元，“投資臺灣三大方案”總額逾1.5萬億元（新臺幣，下同），成為2020、2021 年穩產能保出口、實現經濟逆勢增長的重要“引擎”。臺灣地區統計主管部門預計2021 年固定投資對臺經濟貢獻度為3.61 個百分點，創1981 年以來新高。

一方面，固定投資大幅增長。2021 年以來，島內半導體大廠加速推動投資計劃，帶動島內外供應鏈廠商在臺投資群聚效應逐漸顯現，加上臺商回流擴廠投資動能延續，帶動臺灣制造業固定投資金額大幅增長。據臺灣地區經濟主管部門統計，2021 年1-3 季度臺灣制造業固定投資金額高達133,350 億元，同比增長28.6%。按固定資產形態分，機械及雜項設備10,971 億元，同比增長30.9%，占比制造業固定投資額約82.2%最多，其次為房屋及營建工程（占比17.1%）及交通及運輸設備（占比0.7%），說明擴廠增產為2021 年臺灣制造業主要發展方向（見圖1）。從產業類別看，電子零組件業固定投資金額為9,191億元，同比增長38.1%，占比制造業固定投資額約68.8%最多，主因臺積電等半導體業者積極投資高端與成熟制程產能；電腦電子及光學制造業固定投資約415 億元，同比增長15.1%，占比約3.1%，說明信息通訊硬件代工業仍是全球布局，增大島內布局多為滿足歐美客戶要求；全球經濟復蘇加上島內投資熱潮帶動化學材料業、金屬制品業、機械設備業、石油及煤制品業等傳統制造業投資均保持兩位數的快速增長（見圖2）。

浙江寧波舟山港金塘港區大浦口集裝箱碼頭 ，貨輪在這里完成一定數量標箱的卸載作業后駛往高雄港

圖1 臺灣地區制造業固定投資形態分類

圖2 臺灣地區制造業主要行業固定投資情況 資料來源：臺灣地區經濟主管部門

圖3 臺灣地區制造業主要行業產值情況 資料來源：臺灣地區經濟主管部門

2021年以來，臺灣地區整體出口表現強勁，除繼續受惠于新興科技應用及遠距商機持續發酵外，隨著主要經濟體疫苗接種率提升及推動規模空前的經濟振興計劃，全球生產活動加速擴張，帶動石化、機械等傳統產業出口表現觸底反彈。

另一方面，產值持續增加，附加價值率穩步提升。受惠于全球經濟復蘇、終端需求續溫，加上新興科技應用持續擴展及國際原物料價格持續高位，2021 年1-3季度臺灣制造業產值達117,032 億新臺幣，同比增長26.17%，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連續四個季度保持正增長。從產業類別看，電子零組件業產值為34,679 億元，同比增長20.51%，占臺制造業產值約29.63%，其中半導體業產值15,207 億元，同比增長19.29%，占臺制造業產值約12.99%；液晶面板及其組件業產值6,888 億元，同比增長31.72%，占臺制造業產值約5.89%（見圖3）。增幅方面，化學原材料業58.49%最高，其次為基本金屬業（52.46%）、石油及煤制品業（27.94%）、機械設備業（24.43%）、汽車及其零件業（23.41%）等，主因2020 年受疫情影響基期較低所致。同時，受惠于高端產能回流島內，2020 年臺灣制造業附加價值率升至32.28%，預計2021 及2022 年仍將保持正增長。

對外貿易表現優異

2021 年以來，臺灣地區整體出口表現強勁，除繼續受惠于新興科技應用及遠距商機持續發酵外，隨著主要經濟體疫苗接種率提升及推動規模空前的經濟振興計劃，全球生產活動加速擴張，帶動石化、機械等傳統產業出口表現觸底反彈。臺灣地區統計主管部門統計，合并貨物及服務貿易并剔除物價因素后，預估2021 年臺灣貨物及服務輸出、輸入分別增長16.75%及18.49%，海外凈需求對經濟增長貢獻1.46 個百分點。

其一，貨物貿易數據亮眼。據臺灣地區財政主管部門統計，2021 年1-11 月臺灣對外貿易總額為7520.11 億美元，同比增長31.69%，其中出口額4057.59 億美元，同比增長29.99%；進口額3462.52 億美元，同比增長33.75%；貿易順差595.07 億美元，同比增長11.73%。

從出口產品種類看，電子零組件出口額高達1557.41億美元，同比增長26.9%，占臺出口額約38.4%，其中集成電路出口1407.07 億美元，同比增長26.8%，占臺出口額約34.7%；資通與視聽產品出口555.17 億美元，同比增長25.1%，占臺出口額約13.7%。可以看出，信息通訊硬件代工依舊是穩定臺外貿表現的“壓艙石”，占臺出口額比重逾52%。此外，受惠于全球經濟復蘇加上2020 年基期較低，基本金屬及其制品、塑橡膠及其制品等傳統制造業產品出口大幅增長，成為帶動臺出口持續強勁的重要動能（見圖表：臺灣地區2021 年前11 個月主要出口貨品）。貿易對象方面，中國大陸（含香港）為臺第一大出口目的地，1-11 月出口額達1718.13 億美元，同比增長25.7%，占臺出口額約42.3%；出口東盟638.21 億美元次之，同比增長32.9%，占臺出口額約15.7%；對美出口598.74 億美元位居第三，同比增長30.1%，占臺出口額約14.8%；此外，因去年同期基期較低，對歐洲、日本出口分別大增38.5%及23.8%。

從進口的貿易結構看，農工原料進口2406.62 億美元，同比增長38.3%，占臺進口額約69.5%，進一步說明臺灣制造業生產保持較高景氣；資本設備進口623.74 億美元，同比增長33.6%，占臺進口額約18.0%，其中半導體設備進口289.50 億美元，同比增長41.9%，從側面驗證島內固定資產投資快速增長；消費品進口394.43 億美元，同比增長13.6%，占臺進口額約11.4%。貿易對象方面，中國大陸（含香港）為臺第一大進口來源地，1-11 月進口額達764.94 億美元，同比增長30.9%，占臺進口額約22.1%；自日本進口511.47 億美元次之，占臺進口額約14.8%；自東盟進口431.74 億美元，同比增長32.1%，占臺出口額約12.5%；自歐洲進口425.55 億美元，同比增長30.0%，占臺出口額約12.3%；自美進口353.90 億美元，同比增長19.8%，占臺出口額約10.2%。

2021 年10月18 日，臺北，鴻海集團正式發布三款電動汽車

需要注意的是，臺灣地區經濟發展的結構性困境并未因快速增長被掩蓋，反而持續發酵并演變為發展風險，同時外部變動帶來更多不確定性，前景依舊挑戰重重。

其二，服務貿易呈現順差態勢。2020 年以來受疫情影響，赴臺及出境人次大減，民眾海外旅行收支逆差縮小。據臺灣地區貨幣政策主管部門統計，2020 年臺灣服務貿易輸出412.11 億美元、輸入354.57 億美元，改變了臺服務貿易長期逆差的局面。2021 年以來，各經濟體仍嚴格管理出入境，加上未形成全球通用的“疫苗護照”，使得人員流動仍受到諸多限制。據臺灣地區貨幣政策主管部門統計，2021 年1-3 季度臺灣服務貿易輸出371.36億美元、輸入295.89 億美元，接2020 年續呈順差態勢。

2022 年經濟動蕩風險加劇

需要注意的是，臺灣地區經濟發展的結構性困境并未因快速增長被掩蓋，反而持續發酵并演變為發展風險，同時外部變動帶來更多不確定性，前景依舊挑戰重重。

其一，政治極化導致島內社會缺乏共識。長期以來，以國民黨為首的泛藍陣營及以民進黨為首的泛綠陣營將政治爭議延伸至經濟民生領域，特別是在雙方政治動員及議題操弄下，進一步擴大藍綠支持民眾的立場分歧，以致于難以妥協，進而出現“色彩”鮮明、觀點對立的“政治極化”現象。從此次“四大公投”投票數據可以看出，島內民眾對于如何解決經濟民生爭議議題呈現雙峰分布、缺乏共識，這就是臺灣政治兩極化的直接后果。同時，也可以看出島內藍綠陣營及政黨內部派系在“四大公投”中，都在算計各自的政策選項，島內政治兩極化正在走向“碎片化”，未來島內經濟民生議題再難以通過理性分析、討論來建立共識。

其二，內部產業結構困境加速擴大貧富差距。雖然2018 年中美戰略博弈以來，臺灣經濟連續四年穩步增長，但難掩除電子零組件、資通與視聽產品等少數受惠于轉單效應及新冠疫情遠距商機外，傳統制造業及內需服務業持續陷入發展困境，整體呈現“K 型”失衡發展。同時，多數產業受雇員工未能分享經濟增長果實。據臺灣地區統計主管部門統計，受雇人員報酬占GDP 比重已由2019 年的46.04%降至2020 年的44.98%；依每戶可支配收入高低將戶數分為5 組，2020 年最高20%家庭可支配收入是最低20%家庭的6.13 倍，為2013 年以來新高，富者更富、貧者更窮，導致家庭財富結構逐步過渡至中產階級衰減的M 型化，并開始轉向集中少數富裕階層的L 型化。目前，島內中下階層力量正在醞釀集聚，貧富差距造成的“富人不消費，窮人消費不起”困境，將抑制社會總需求，削弱消費對經濟拉動作用，并進一步撕裂島內社會。

圖表：臺灣地區2021 年前11 個月主要出口貨品

1. 2021 年6 月9 日，觀眾在世界半導體大會上觀看臺積電代工生產的芯片

2. 2021 年臺灣人口持續負增長態勢

其三，人口持續負增長，老齡化、少子化日趨嚴重。美國中央情報局（CIA）發布的2021 年生育率報告指出，臺灣地區生育率在227 個國家及地區中排名最低，每名女性平均只生下1.07個孩子，遠低于正常的人口替代率。臺灣地區內政主管部門統計數據顯示，2020 年臺灣新生兒僅有165,249人，創下歷史新低，死亡173,156 人超越出生人數，人口首度出現負增長；2021 年1-11 月新生兒139,693 人，較去年同期減少8009人，而死亡人數為167,993 人，相比2020 年同期多10,045 人，呈現持續負增長態勢。目前，島內65 歲以上人口比重已達15.9%，預計2025 年進入超高齡社會。可以預見，未來島內社會醫療養老負擔將持續加重，擠出家庭人力資本投資、企業科研投入及官方科教支出，從而影響勞動力供給質量、制約產業轉型速度。近期，臺灣地區衛生福利主管部門稱，隨著島內人口老齡化、慢性病增加及醫療科技發展，醫療需求及醫療費用不斷增長，健保財務壓力日益沉重，2022 年健保總額將突破8000 億元大關，但安全準備金可能低于1 個月。

其四，能源供需失衡風險陡升，電力短缺恐成常態。臺灣資源稟賦不足，能源進口依存度長期保持在97%以上，且易受國際大宗能源價格波動影響，缺乏能源自主性。2016 年以來，民進黨當局推動能源轉型政策，實際成效有限，未能有效解決島內能源危機，反而愈演愈烈。一是缺電危機持續發酵。2021 年5 月兩次大停電讓臺灣缺電問題浮上臺面，外資及島內工商團體均表示擔憂，未來包括半導體等高耗能產業在島內擴產將面臨諸多挑戰。其次，日前島內舉行的“珍愛藻礁公投”及“重啟核四公投”，不僅反映出能源議題“政治化”，淪為政黨博弈工具，同時也凸顯民眾對當前能源供需安全的擔憂，及對民進黨當局能源政策失靈的不滿。二是島內再生能源發展面臨多重挑戰，涉及土地、運輸、儲存、傳輸、天氣、海象、產業等多重因素，各地民眾多有反對，已連續兩年未實現預定目標。據臺灣地區能源主管部門統計，2021 年1-10 月綠電占比僅5.8%，離12%的原定目標差距明顯，2025 年實現25%的目標更是鏡花水月。三是減碳壓力大。一方面，火電占臺發電量比重逾八成，加上中美貿易戰轉單效應及“投資臺灣三大方案”帶動半導體、面板等高耗能產業加碼投資擴產，進一步加劇島內能源困境及減碳難度。另一方面，蘋果、微軟、谷歌等國際跨國公司已宣布于2030 年實現碳中和，其相關全球供應鏈也進入“汰舊換新”階段，要求包括臺商在內的相關供應鏈廠商也須同步達到碳中和，否則面臨淘汰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