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起美國的兩個科技騙局

文_袁南生

（作者系外交學院黨委原書記、中國國際法學會常務副會長，曾任中國駐津巴布韋大使、駐蘇里南大使、駐印度孟買總領事、駐美國舊金山大使銜總領事）

美國是眾所周知的世界科技大國，但少有人知的是，美國也制造過不少科技騙局；本文特介紹美國人制造的兩個科技騙局，以期讀者對美國有更全面的了解。

“滴血驗癌”騙局的破產

2013年，美國硅谷的Theranos 公司推出自己的新型血液檢測產品，宣稱擁有全球最前沿且可推廣的、具有革命性的血液檢測技術，主營所謂“滴血驗癌”——利用一款專利分析儀，只需一小滴血，就能進行兩百多項專業檢測，檢測出個體是否患有癌癥和高膽固醇等多種疾病。“滴血驗癌”一經推出，就讓硅谷乃至整個美國、整個世界為之沸騰，投資紛至沓來。

公司的創始人伊麗莎白·霍姆斯（Elizabeth Holmes），憑借其強大的個人魅力和營銷才華，順利進行了多輪融資；到2014 年，Theranos 公司共完成4 億美元的融資，估值為90 億美元，員工500 多名。霍姆斯本人更是一躍躋身至全美四百大富豪榜，而且諸多光環加身：被《福布斯》雜志評為“全美最富有的白手起家女性”、入選《時代》雜志影響全球的百大人物、被冠以“女版喬布斯”的美名。

伊麗莎白·霍姆斯金發碧眼，家境優渥，她出生于美國華盛頓特區，由于家庭的緣故，很早就接觸到了醫學。霍姆斯的高曾祖父，是一名一戰老兵，也是一位外科醫生，他曾任辛辛那提大學醫學院主任，為了紀念他為醫學所做的貢獻，辛辛那提市一所醫院便以他的名字命名。霍姆斯的父親在美國國際發展組織工作，經常在全球各地奔忙，年幼的霍姆斯因此還隨父在中國待過幾年，并學習了漢語；在中國期間霍姆斯還首次展現了自己的商業天賦，她通過向中國的一些大學售賣C++編譯器，賺得人生第一桶金。高中畢業后，霍姆斯進入斯坦福大學，攻讀化學工程專業，并成為系里最優秀的學生之一。大一暑假，她獲得了赴新加坡基因研究院的實習機會；當時正值SARS 病毒肆虐，她在該機構從事一項從血液中監測SARS 病毒的研究。

重新回到校園后，霍姆斯申請了一項實時監測身體狀況的醫療設備的專利。2003 年，19 歲的霍姆斯從斯坦福大學輟學，隨后用父母為她準備的大學學費創辦了一家名為“實時治療”的公司，后改名為“治療診斷”〔therapy（治療）和diagnosis（診斷）的合成詞〕公司。

據估計，美國血液檢測市場容量為750 億美元，而Theranos公司有望打造出一個價值1250億美元的新市場。不僅如此，2013年Theranos公司還與擁有7000 家門店的連鎖藥店巨頭Walgreens 公司合作，在其門店里向公眾開放檢測。兩家合作，在美國亞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地區開設了42 家采血中心，在加州開設了2 家，在賓夕法尼亞州開設了1 家。到2015 年，Theranos 公司的職工人數已經達到800 名。

不斷增長的估值，讓Theranos這家初創公司一直位列“硅谷明星公司”行列。而創始人霍姆斯憑借她出眾的交際能力，籠絡了數位美國政壇的顯赫人物，由此很快成為一個星光閃耀、大眾追捧的創業偶像。通過霍姆斯的營銷拉攏，Theranos 公司董事會成員竟然包括美國前國務卿、前國防部長、參議員、海軍上將等一眾大人物。霍姆斯長相甜美，但在公開場合時喜歡以一襲黑色高領毛衣加黑色長褲的形象示人，她講話時嗓音低沉，習慣身體前傾，將手肘撐在膝蓋上，男子氣十足，這使霍姆斯獲得了“女版喬布斯”的稱號。

不過，自Theranos 公司成立以來，除了其風頭無兩的創始人、百億級別的高估值，實際上外界對該公司知之甚少，尤其是其宣稱擁有的顛覆傳統的血液檢測系統，具體原理機制一直不為人知。Theranos 公司一直以一種“隱身”模式運作，其給出的解釋是——為了避免其他競爭者進入該領域。直到2015 年，《華爾街日報》記者卡倫路（Carreyrou）開始介入調查，才使霍姆斯的科技大騙局大白于天下。

伊麗莎白·霍姆斯

卡倫路在《華爾街日報》上發表了《Theranos 血液檢測技術面臨的種種困境》的調查文章，揭露了Theranos 公司存在檢測結果不準確、上報結果違規、隱瞞事實等一系列問題。文章披露了對Theranos 前員工和血液檢測客戶的采訪內容，并比照了Theranos血液檢測結果和專業醫療機構的檢測結果。Theranos 公司的一位高級雇員表示，Theranos 的名為Edison 的檢測器，在2014 年12月，僅進行了15 項血液測驗，與該公司所宣稱的能進行240 項檢測差距巨大。另有員工還揭露，Theranos 大量的測驗實際上都是由該公司購買的常規醫療設備來進行的，并不具備“滴血驗癌”的能力。此外，根據比照，Theranos 公司的血液檢測結果也多有不準。

在《華爾街日報》調查文章發表后不久，Theranos 公司便遭到了美國藥監局、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等部門的調查，這家估值曾一度達到90 億美元的公司也隨之面臨越來越多的審查以及民事、刑事訴訟。經過兩年的調查，Theranos公司被最終認定存在欺詐投資者行為。美國有關當局以“虛假宣傳獲取投資者7 億美元投資”的名義向霍姆斯和Theranos 公司提起訴訟。在訴訟文件中，美國有關當局稱，霍姆斯告訴投資者，Theranos 公司在2014 年獲得超過1 億美元的收入；但實際情況卻是，他們當年只獲得了10 萬美元收入。

最終，霍姆斯同意和解，代價是支付50 萬美元罰款，歸還1890 萬股股票，并放棄Theranos 公司的投票權，以及在未來10 年內不能擔任上市公司的高管和董事。

2016 年，Theranos 公司執照被吊銷，其旗下血液檢測設施和醫學實驗室被關閉。Theranos 公司從估值90 億美元暴跌為8 億美元，其中還包括7.24 億美元的融資。曾經身家45 億的霍姆斯瞬間跌下神壇，她手里的股權可以說是一文不值，因為她持有的股票是普通股，只有在兌付優先股的價值之后才能兌現其價值。因此，即便Theranos 公司被清算，霍姆斯也很可能拿不到一分錢。

2018 年5 月21 日，將Theranos 公司一手拉下神壇的記者卡倫路將自己的調查出版成書。這本書名為《壞血：硅谷初創公司的秘密與謊言》（Bad Blood:Secrets and Lies in a Silicon Valley Startup），涵蓋了這位記者采訪超過150 多名相關人士的內容，完整揭示了Theranos 公司所謂“最偉大的創新”其實只是一項古老的手法：撒謊。

曾風靡世界的磁療騙局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磁療產品開始成為養生領域的大熱門；從幾十元的磁化杯、磁療梳子，到上萬元的磁療儀、磁療床，磁療產品仿佛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在各種各樣的廣告中，磁療普遍被宣傳有“包治百病、無病養生”的功能，據說其治療關節疼痛等問題的效果甚好，并且還有平衡內分泌系統、改善免疫功能、抗衰老、消除疲勞、增強記憶等諸多保健功效。但這些被商家捧上天的磁療產品，真的有效果嗎？

其實，像許多近現代保健品一樣，磁療產品的主要發源地也是美國，誕生至今已有幾十年歷史；磁療產品在美國也曾風靡一時，尤其是在分辨能力較差的中老年群體中，更是受到追捧。但從磁療概念誕生至今，幾十年過去了，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FDA）沒有批準過任何一款民用磁療產品。因為和許多高科技騙局一樣，家用磁療只是用來包裝騙錢的偽科學。

迄今為止，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能夠證明磁療產品有治病保健的效果。如果商家在美國敢于聲稱磁療有神奇功效，會立馬被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認定為欺詐并處以重罰。但在美國市場，偏偏最不缺科技騙局和虛假宣傳，為此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處罰過多家宣稱可以治療疾病的磁療產品廠商。比如2001 年5 月18 日，美國康涅狄克州法院判處磁療產品公司Markolls 犯有違反食品、藥品、化妝品法和郵件欺詐等一系列重罪，并將其磁療產品定性為“陰謀”“意圖詐騙”“違規”。

由于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一直堅持原則，不認可任何家用的磁療產品，并對違法宣傳的商家處以重罰，自2004 年之后，磁療在美國逐漸降溫。但打著磁療旗號的騙子產品雖然在美國混不下去，卻被無良商家引入了國際市場，繼續銷售。

繼美國之后，磁療產品的又一個重災區是日本，而日本的磁療保健品公司中要數“日本生命”最為臭名昭著。該公司以傳銷方式販賣磁石治療器和床墊，利用所謂“高科技保健產品”專騙老年人，受騙者數以千計，以致官司不斷，負債額達2405 億日元（約合118 億元人民幣）。2017 年，“日本生命”公司在日本市場上實在混不下去了，不得不宣告破產。值得一提的是，“日本生命”公司流毒甚廣，我國的磁療產品就與它淵源頗深。

早在20 世紀80 年代末，“日本生命”保健品公司就“偷渡”進入中國，并在深圳成立合資公司“日寶來福”，從日本運進原材料，在深圳生產加工。在我國人均工資不足千元的時期，其生產的磁性保健床墊的銷售價格竟高達1 萬～2萬元。這些發源于美國、興盛于日本的磁療產品，在美、日混不下去后，居然被無良商家引入我國國內市場，繼續坑蒙拐騙。

查閱中國質量新聞網，在國內電商平臺上，搜索磁療后的結果很多，有磁療枕、磁療貼、磁療床墊、磁療腰帶、磁療護膝、磁療內褲等多款熱銷產品。其中磁療枕的品牌達20 家，有2895 個產品；磁療內褲品牌也有近20 家，有1639個產品，價格從20 元到400 元不等，一條69 元的磁療內褲，買家竟有23000 多人。這還是線上熱銷的情況，在線下，大量的無良商家向不會上網的老人推銷的，往往是價格不菲的磁療床墊等產品，一張床墊可能就要上萬元。

其實，我國也一直在打擊這類騙子。我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于2011 年5 月11 日發布了《磁療產品注冊技術審查指導原則》；這一指導原則于2016 年重新修訂，著重規范了磁療市場，并且明確指出不得以治療病種、治療功效等方式命名。2017 年，國內磁療產品市場被進一步規范，國家藥監局發布了《總局關于廢止YY0097—1992 磁療保健杯等21項醫療器械行業標準的公告》；這項公告中，明確廢除了磁療保健杯、表型磁療器等產品，禁止生產。

相信隨著我國法律法規、市場監管的不斷完善，以及大眾對家庭磁療產品認識的加深，這場發源于美國的磁療騙局，也終將被廣大民眾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