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宿舍“出道”

浦東

被邀請參加上海國際動漫游戲博覽會、團中央主辦的“網絡青晚”，上海戲劇學院京劇表演系的5個女生沒想到，她們組成的“416女團”，不是靠選秀節目，不是靠粉絲打榜，而是以校園操場、宿舍等為背景，用戲腔唱流行歌火出了圈：《赤伶》在嗶哩嗶哩網站收獲445萬次播放量，還登上“學習強國”，另一首《關山酒》在抖音獲得了2000多萬播放量、115萬次點贊……

學了十年京劇的她們，在新的一年里，將繼續以年輕人喜歡的方式去傳承傳統戲曲。

梨園情懷，十年寒窗

“416女團”由五位女孩組成，分別是老旦邊靖婷，青衣楊淅、朱佳音，花旦程校晨、朱鹮。她們中，最大的21歲，最小的20歲，大多從五六歲便開始學戲，唱齡均超過了14年。

楊淅從六歲開始學戲，她在接觸京劇過程中逐漸發現京劇的魅力，便在十歲的時候讀上海戲劇學院附屬戲曲學校，后來又很幸運地考到上海戲劇學院。

唱花旦的朱鹮小學時進入京劇社團，從此便愛上這門傳統藝術，主動和家人說要學戲。朱鹮的名字是在去藝校報到前改的，名為朱鹮的鳥被稱為“東方寶石”，這個名字正呼應著她的夢想。

程校晨也在五六歲時開始接觸京劇，當時父母為她報興趣班，她沒有選擇大多數孩子喜愛的舞蹈和鋼琴班，而是選擇報了京劇班。

朱佳音是從小學二年級開始接觸戲曲的，那時爺爺帶她到劇院看戲，就迷上了《貴妃醉酒》里梅派青衣的唱腔，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師從沈綺瑯老師學習梅派青衣。

邊靖婷在三歲半時跟著姥爺學習評劇，姥爺跟著錄音機一句一句地學，然后教邊靖婷唱。六歲半時， 邊靖婷在老師建議下改學京劇。她九歲半時，上海戲劇學院附屬戲曲學校的院長去天津招生，對她說：“你的條件還不錯，試一試考上戲吧！”然后，她就去考試了，當時沒想到會考上，更沒有想過以后會專門學習京劇。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進入上海戲劇學院后，她們每天早上6點就要起床練嗓子，結束后要練一小時腿功，不僅要練習壓腿、踢腿、壓橫豎叉等基本動作，還要練習一些技巧類的動作，如平轉、翻身、臥云兒等。等到7點45分下課后才可以吃早飯。學習京劇要文武兼修，不僅要進行專業課訓練，也要學習文化課。可能前兩節課正在上數學課，后面兩節課就要到練功房練習毯子功、把子功和翎子功等。

5個00后女孩，都曾為了練功付出過這樣或那樣的代價。程校晨回憶起自己剛剛學習壓胯的情景，表示往事不堪回首。老師將一個擰成繩狀的毛巾卷墊在她的屁股下面，用腳踩她的胯，常常直接把胯從正的踩成反的。有長達半年，她一條腿腫成了兩條腿那么粗，走不動路。

畢業留念，意外走紅

“416”其實是邊靖婷、楊淅、程校晨、朱鹮的宿舍門牌號，朱佳音是邊靖婷的學妹，也是“416女團”里唯一的“編外人員”。邊靖婷常常開玩笑地說：“如果我們宿舍能夠住5人，肯定會讓她加進來，我們本來都非常要好，她也是我相處十年的閨蜜。”5個女孩年紀相仿，性格投緣，在生活上互相照顧，在專業上交流切磋，始終形影不離。

5人中，最早用京劇戲腔唱流行歌的是邊靖婷，也最早開通抖音，后來其他人也跟著玩起來。邊靖婷說：“在古風圈很早就有人用戲腔唱歌了，正好我們是戲曲專業的學生，所以就嘗試用京劇戲腔來唱流行歌曲。”

讓她們組團“破圈”的視頻，是在畢業季拍的。2021年4月1日，416宿舍4名成員的畢業匯報演出結束后，參加畢業合影留念。拍畢業照前，她們都精心打扮了一下，不舍得化了一小時的妝容，又想到馬上要各奔東西，楊淅就提議：就在宿舍樓道里，大家“合體”錄制一個視頻吧。她們用自己最擅長的京劇唱腔詮釋了古風歌曲《赤伶》，分別使用程派青衣、荀派花旦、老旦等唱腔，一人一句，將歌曲演繹出優美而有層次的意境。楊淅的青衣戲腔透露出大家閨秀的端莊，程校晨和朱鹮的花旦戲腔生動活潑惹人愛，邊靖婷的老旦戲腔凸顯成熟女性的氣質。

該視頻上傳抖音后收獲500多萬次觀看。不少00后網友評價她們“神韻足”“有氣質”。還有一名00后網友給她們留言：“小時候聽戲曲總感覺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唱什么，直到長大了才慢慢體會到其中的韻味，不得不說中華文化博大精深，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全是精華。”

走紅后，“416女團”又相繼推出了《牽絲戲》《知否知否》等古風歌曲翻唱，也開始身著旗袍、漢服、戲服來配合視頻主題。她們在宿舍里錄的《探窗》，抖音播放量就超5000萬，點贊量超過250萬。

正值畢業季，她們都在各自的抖音賬號上輪番更新起畢業匯報演出的臺前幕后，也建立起了屬于自己的粉絲群。在群里，粉絲們以梨園行捧角兒的方式稱呼邊靖婷為“邊老板”。楊淅的手機里雖然只有1個粉絲群，但人數已經有1200多人。

5位女孩說，不想當“網紅”，而是希望能夠成為推廣戲曲的專業類博主。在網上用戲劇唱腔翻唱歌曲也好，改編歌曲也好，最終是吸引大家真正走進劇場，去聆聽傳統藝術，感受傳統文化的魅力。

她們的短視頻里，有用“京劇唱腔演繹古風歌曲”的內容，同時也普及了大量京劇演唱片段、手勢、唱腔、妝發等知識。戲曲的魅力，被她們傳遞到觀眾心中。這是最令她們高興的事。

激活京劇，傳承戲曲

畢業后，朱佳音留校繼續大四的學業，楊淅和邊靖婷進入了江蘇省京劇院工作，程校晨正在等待意向劇團的消息，朱鹮本來意向加入的劇團改制，也暫時回到家鄉，決定考研深造。在持續半年多時間得到網友關注后，她們也都覺得，新的一年，要在抖音將這份“副業”堅持下去。

現在，她們不能像從前那樣經常相聚，但因為網友的關注和喜愛，一個月至少“合體”一次，順便錄制視頻。除了完成共同的錄音之外，邊靖婷和楊淅還會輪流做一些視頻剪輯工作。“我們基本上每次都會搖骰子，要么就黑白配，或者石頭剪刀布，反正都很隨機的。”邊靖婷說，“平時就排練、練功或者演出，周末大家會聚在一起拍視頻，這些作品也為我的生活添了一抹光彩。畢業后還能重聚，我認為是非常難得的。好像我們還沒有畢業，青春還在的感覺。隨著年齡增長，等我們30歲、40歲了，還能在一起拍視頻、唱歌、唱戲，都是一輩子最難得的回憶。”

有時候，網友們覺得只看一兩段“不過癮”，翻出她們還未“出道”時發布的視頻追看。直到現在，她們過往的作品下還不斷有留言表達著對京劇的喜愛之情。

母校的專業老師也會追看她們的視頻。老師也沒有想到，抖音上幾十秒的視頻，能激發出如此龐大的潛在觀眾群體。偶爾，老師還會跟她們摳視頻里的基本功細節，畢竟是科班出身，任何時候都不能馬虎。

“416女團”激活京劇的創新嘗試甚至影響到其他藝術院校。河北大學藝術教育中心老師趙辰瑋研究戲曲已有15年，他很早就聽過“416女團”用戲腔翻唱的流行歌曲。目前，他也在通過這種方式改編河北大學版《探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