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蓉 李茹茵
自鴉片戰爭后,西方文明涌入中國,使得這個古老的東方國家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巨變,“這一巨變是天朝意象世界觀的徹底破碎,是以儒家思想為基底的價值系統的根本震裂,是傳統思想與結構的大規模解組。”西方的器物、思想逐漸涌入中國這個維持了兩千年的近乎靜態的農業社會,工業革命的向前推進促使有識之士加緊探索救亡圖存之路。西方器物以及政治思想的涌入既沖擊了根深蒂固的儒教傳統,更是修正了中國傳統的“文化取向”。但走出傳統并非走進現代,中國謀求現代性的進程道長且阻。
現代性作為一種價值理念,指的是社會在現代化進程中,政治、經濟、文化等各領域較之于傳統的質的規定性,它既是一種歷史范疇,也是一種經濟文化范疇。它發軔于17 世紀西歐的啟蒙運動,在發展的過程中,又呈現出獨特的社會屬性。就經濟層面而言,表現為世俗化社會的構建,世界性的市場、商品和勞動力在世界范圍的流動;就文化層面而言,主要表現為各種學科和思想上的百家爭鳴,人們的主體意識以及理性和批判意識伴隨著思想啟蒙得以強化。毫無疑問,其積極影響主要在于提高人們的物質生活條件,但與此同時也伴隨著工具理性的過度擴張和價值理性的衰微,這樣就不可避免的推動了過渡人的產生。
在追求現代性的過程中,出現了一個徘徊在傳統與現代之間的群體,“一方面,他既不生活在傳統世界里,也不生活在現代世界里,另一方面,他既生活在傳統的世界里,也生活在現代的世界里,”在新和舊的價值體系中,“他一只腳踩在新的價值世界中,另一只腳還踩在舊的價值世界里,他不是靜態的傳統者,他是行動中的人。”在這里,過渡人是從傳統世界和現代世界、舊價值和新價值相互轉換滲透的意義上來界定的。概括地說,過渡人是現代化的產物,它是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演進中的人。
在現代性的矛盾中,中國的過渡人往往徘徊于傳統與現代、本土與西方之間,在價值觀上困惑不堪:一方面,他們想要與傳統的價值體系相割裂,擺脫過去,享受現代化帶來的成果;另一方面,對傳統文化的認同又使得他們維護本土價值體系,甚至于對西方價值產生排斥心理。因此,在現代性這種歷史化的復雜的內部矛盾重重的悖論系統的影響下,中國的過渡人呈現出矛盾性。這種矛盾性不僅會使人面臨價值理性的衰微,還會令人陷入身份認同危機。故而,在它的驅使下,中國的過渡人內心是極端焦慮和不安的,他們在混亂的價值體系中迷失自我,找不到認同的對象。
由上可知,沖突和矛盾就是現代性的標志。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中國在向現代性邁進的過程當中,既伴隨著科技理性對價值理性的排擠,也在一定程度上帶來了好的社會發展。具體而言,人們受到社會轉型過程中新舊觀念和思想的沖擊碰撞,中國政治人的人格呈現出鮮明的過渡性。
1.公眾的主體意識由被動向主動轉變。現代性在推進民族國家歷史實踐的同時,也使得公民的主體意識不斷增強。經濟層面,作為理性人,人們往往會權衡利弊,追逐利益的最大化;政治層面,作為公民,人們的權利意識不斷增強,現代公民人格日益完善,并積極參與到國家治理實踐當中;文化層面,隨著認知體系和教育體系的健全,人們對于社會歷史和自身的反思逐漸成熟,并開始關注自身的價值和意義。換言之,人的主體意識在現代性的影響下正逐漸覺醒。然而,盡管如此,傳統的價值觀念并沒有被摒棄,一些諸如遵從、保守等傳統的被動意識仍然產生著一定影響。可見,主體意識與被動意識并存形成了當下中國人的過渡人格。
2.由政治焦慮向政治理性過渡。在謀求現代性轉型的過程中,社會矛盾亦不可避免。在中國近代史上,學習西方的政治思想一度成為潮流。有的直接照搬,有的則稍作調整,新瓶裝舊酒,從而在進行選擇的過程中往往會存在情緒化色彩,政治焦慮也就不可避免的產生了。然而,如韋伯所言,現代性同時也是一個祛魅的歷史過程,伴隨著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以及政治人自身的艱難探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成果日漸豐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和制度也日益成熟,人們在政治選擇中開始克服情緒化色彩,逐漸向政治理性過渡,并樹立起政治自信。中國政治人的政治參與意識和參與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提高,現代性的政治觀念開始融入到他們的價值體系當中,并通過政治實踐反映出來。
3.由依附型人格向獨立自主型人格過渡。縱觀中國傳統社會,“家國一體”的政治理念在筑牢中華民族的共同體意識和增強國家認同感上發揮著關鍵性作用。追溯歷史,不難看出,這一觀念主要建立在血緣關系的基礎之上,依托宗法制度,并孕育出了忠孝一體的思想。因此,以三綱五常為核心的文明社會法則得以產生,根據這一倫理規范,人們“事君以敬,事父以孝”,并由此達到維護社會秩序、規范人際關系的作用。因此,在這種等級森嚴的倫理綱常影響下,人們已儼然淪為君主的“臣民”,也就產生了忠于統治者的依附性人格。20 世紀50年代,伴隨著計劃經濟體制的實施,計劃人應時而生,使其不可避免的存在一定的依附性。然而,在市場經濟體制確立之后,開放、平等及自由的市場經濟推動了市場主體由依附性人格向獨立人格轉變。
4.由缺乏科學和批判精神的道德型人格向科學理性人格過渡。幾千年來,中國人深受儒家思想浸染,尤其注重倫理道德,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忽視甚至扼制了人們探索世界和追求真理步伐。雖然在古代中國,科學技術曾長期領先于世界,但是并沒有形成系統化、理論化的科學精神。新中國成立初期,在計劃經濟體制之下,資源配置往往由國家主導,商品經濟發展緩慢,占據主流的仍然是傳統的價值觀和信仰體系,科學理性思維相對而言比較匱乏。然而,市場經濟體制的提出,則打破了這一局面,市場經濟的發展催生了科學理性人格。尤其是在科技日新月異、經濟日益繁榮的當代社會,科學理性無疑成為了應有之義。
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逐步融入全球市場之中,西方技術、思想和文化大量涌入中國,中國的現代化進程加快。社會正在經歷著空前巨變,人們被迫卷入一場價值觀念的漩渦之中,傳統的價值體系正搖搖欲墜。在接受中西方文化的矛盾沖突過程中,人們的政治心理充滿了矛盾和掙扎。混亂的社會價值體系使得每一個人都在踽踽前行,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打碎了纏繞在人們心中的依附性枷鎖,面對迥然不同的新舊價值,人們試圖掙脫傳統固化的信仰模式,通過現實的可比性和具體的分析,開始獨立思考。傳統文化根深蒂固,西方價值不斷涌入,人們無時無刻不在取舍之間做出選擇。
由此可見,在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化的過程中,人們面臨著種種矛盾和困惑。中國尚處于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的過渡期,面對著新舊價值的碰撞沖擊,人們的政治人格還不成熟,傳統人格并沒有隨著現代性的推進而土崩瓦解,現代人格也并沒有因為現代社會的進步而得以確立,這就形成了當下公眾人格的邊際性。社會學家葉南客認為,“邊際人格是現代化過程中人格變化發展中的新類型,它是個體在與急劇變化的社會文化體制、人際關系規范作用時,其內在心理因素在發生矛盾、沖突后呈現的多元交織的身心結構,它的文化特質在于將跨時代、跨民族的生活要素融于一身,使人格具有過渡性、邊緣性和易變性”。在現代化過程中,邊際人格往往以過渡人格的形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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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現代化的產物,過渡人格的形成往往隨著現代化的推進而演變。作為一項涉及價值取向、社會秩序、制度運作、倫理認同等全方位的系統工程,我國的現代化經歷了三個階段,在此過程中,中國人的過渡人格也隨之變化。首先是西方敘事階段,從時間劃分上來看囊括整個中國近代史。這一階段,西學東漸盛行一時,向西方學習技術、器物、制度、思想等成為仁人志士的畢生所求。與此同時,腐朽落后的社會制度與西方列強變本加厲的侵略掠奪,使得現代性與革命性相伴而生。西方敘事對于國人的沖擊尤為突出,工具理性和價值衰微又使其處于新舊價值交織而成的矛盾體中,這一階段中國人的過渡人格開始形成。其次是傳統的理性回歸階段,即新中國成立到十八大召開,中國的現代化在經歷西學東漸與革命洗禮后,最終邁上了正確的軌道。這一階段,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之間的平衡仍然是主流,但與此同時,批判精神伴隨著改革開放的步伐得以廣泛進入公眾視野,現代化更據理性價值,從而使得過渡人格得以完善和發展。最后是建構體系階段,這一階段我國找到了一條符合自身發展要求又與外部環境相適應的現代化道路,并且努力在變動之間尋求平衡。此外,現代化與中國模式相輔相成,為我國的政治穩定和經濟發展提供了前提條件。過渡人格在這一階段趨于穩定,且具備較強的現代人格意識。
中國人的過渡人格尚處于低水平、不均衡階段,這是因為我國的現代化屬于后發外生型,意在借助于國家的力量自上而下的推進現代化。因而,在某種程度上,人們并非現代化的主體,無論是情感上,還是現實上,他們雖然在表面上具有一定的現代意識,但是他們的公民現代人格意識還是比較匱乏的。由此而言,公民自身必須強化其現代人格意識。除此之外,優化現代化進程中的社會環境也有助于現代公民人格的塑造。
1.樹立獨立人格意識。在以自然經濟占主導地位的社會,受儒家文化道德倫理規范的影響,人們的政治人格呈現出依附性。然而,隨著市場經濟的確立和發展,這種依附關系逐漸瓦解,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建立開始以契約為紐帶,其前提在于個體具有獨立的人格意識。雖然我國尚處于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的轉型期,傳統人格和現代人格的矛盾性較突出,但是就歷史發展的總趨勢來說,現代化的步伐不會停滯。換言之,社會終將會走向現代化,所以要適應社會的發展公民必須樹立獨立的人格意識。
2.增強法制人格意識。在傳統社會中,人們的政治人格具有依附性,他們是“臣民”,而非“公民”,這種人格往往以道德倫理規范為支撐。而在現代法治社會,具有法制人格意識的公民成為了社會主導。這并不意味著他們需拘泥于按照法律法規和規章制度辦事,而是運用法治思維方式行事。在過渡期,人們的政治心理充滿了矛盾和掙扎,面臨著價值的困窘、認同的困惑。究其原因,就在于傳統道德規范在失效的過程中,法制并沒有適時發揮效用,從而導致社會價值體系混亂不堪。因此,在現代化過程中增強人們的法制人格意識很有必要。
顯然,政治人格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社會化的產物。這恰好印證了馬克思所說“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這句話。換言之,人格是一種社會特征,是對社會環境與社會價值的心理表征。因此,如欲塑造現代公民的政治人格,優化現代化進程中的社會環境則是應有之義。
2.優化社會文化環境。由上可知,現代性既是一種歷史范疇,也是一種經濟文化范疇。因而,政治人格的現代化與文化的現代化密切相關,后者是前者的重要支撐,并為前者提供一定的精神資源和環境,在厘清價值體系、增強個體認同等方面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故而,在漫漫社會轉型期,社會文化環境的優化對于公民人格的塑造極其重要。
新舊價值的交織以及現代與傳統的碰撞,隨之產生了過渡人這一充滿矛盾性的時代產物。他們具有作為政治人的主體意識、信仰自覺和政治自信,并逐漸向獨立自主型人格和科學理性人格過渡。但是在社會轉型期,人們的人格在中西文化的沖突下依然具有邊際性,這就要求公民自身強化其人格意識,與此同時,還要優化現代化進程中的社會環境。雙管齊下,推動現代公民人格的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