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二大與黨的統一戰線工作起源

葉福林 高 哲

（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 上海200025）

統一戰線是中國共產黨在革命、 建設和改革等各項事業中取得勝利的重要法寶， 是通過一定方式凝聚社會上的各種政治力量為著共同目標而聯合行動的政策和策略。 中國共產黨的統一戰線工作是在長期的革命實踐中不斷探索形成發展的， 其發端于黨的創建初期［1］。 回顧黨的歷史， 中共二大前夕發表的 《中共中央對于時局的主張》 以及中共二大通過的宣言、 黨章和系列決議案， 第一次提出并系統論述了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主張， 標志著中國共產黨統一戰線思想的起源， 隨之也開啟了我們黨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探索與實踐。 重溫中共二大對黨的統戰工作的發端起源與歷史貢獻， 對今天我們進一步繼承和發揚優良傳統， 開創新時代黨的統一戰線工作新局面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一、 中共二大提出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歷史背景

在中國共產黨成立之初， 為了保持自身的獨立性和純潔性， 不主張與其他黨派聯合開展工作。 但由于當時國內四分五裂、 各方勢力紛爭的社會現實， 加上共產國際的大力推動， 中國共產黨對中國革命實際情況進行了深入分析， 逐漸認識到要通過聯合其他階級、 黨派和團體的方式才能夠實現反帝反封建的歷史任務。

（一） 中共一大作出不聯合其他任何黨派開展斗爭的決定

統一戰線問題的最初提出是在中共一大上， 會議除了討論關于政黨組建的問題外， 還討論了是否與國民黨建立聯合戰線的問題。 對于如何處理與其他黨派的關系問題， 參加一大的代表們有兩種不同的主張： 一種主張是無論什么時候無產階級都應該保持理論和實踐上的同步， 堅持與其他黨派展開斗爭； 另一種主張則是在理論上堅持自己的主張不變， 但是在實踐上要與其他黨派聯合起來與敵人展開斗爭。 對于這兩種不同的主張， 對于怎樣看待與國民黨合作的問題， 代表們同樣持不同的意見。 劉仁靜、 包惠僧、 陳公博等人是持反對合作意見的，他們認為國民黨政府 （當時稱之為南方政府） 與北洋政府 （當時稱之為北方政府） 之間是沒有本質區別的， 南方政府也是代表資產階級的利益的。 例如， 包惠僧就對國民黨政府持一種不信任的態度。董必武、 李漢俊等人則認同合作意見， 他們認為孫中山在推翻清王朝統治、 開展長期革命斗爭等方面發揮著進步作用。 對于這些議題， 中共一大最終作出了要堅持與其他任何黨派展開斗爭的決定。 這在中共一大通過的綱領和決議中都有所體現。 一大綱領分別從黨組織和黨員兩個層次提出了要獨立于其他黨派的要求： 對于中國共產黨， 要求“徹底斷絕同黃色知識分子階層及其他類似黨派的一切聯系”［2］1； 對于申請入黨者， 則先 “必須與企圖反對本黨綱領的黨派和集團斷絕一切聯系”［2］1-2之后才能加入。 此外， 《中國共產黨第一個決議》共討論了六方面的內容， 其中一項就是與現有政黨的態度問題， 強調要 “采取獨立的攻擊的政策”［2］6，即 “始終站在完全獨立的立場上， 只維護無產階級的利益， 不同其他黨派建立任何關系。”［2］6黨的一大將統一戰線問題提到議程上來， 本身就說明了中國共產黨對這個問題的不回避和高度重視。

（二） 共產國際主張并推動第一次國共合作的開展

中國共產黨是在共產國際指導和幫助下誕生的。 在共產國際二大上， 列寧提出了民族和殖民地的問題， 闡明了共產黨解決這一問題的鮮明立場和根本任務， 這些論述是我們黨統一戰線政策的理論來源。 1922 年初， 為了抗議美國華盛頓會議的霸權決議， 進一步貫徹列寧的民族和殖民地理論， 共產國際召開了遠東人民代表大會， 呼吁飽受剝削和壓迫的民族團結起來開展民主革命。 中國共產黨代表、 國民黨代表、 社會主義青年團代表和無黨派人士代表都參加了此次會議。 會議強調了無產階級在領導反帝反封建的斗爭中， 要與其他黨派合作， 但也要保持自身的獨立性。 在此次會議上， 列寧對國共合作十分關心， 多次表達了中國共產黨要積極地尋求與國民黨進行合作的希望。 1922 年2 月， 受青年共產國際委派， 塞奇·達林參加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第一次代表大會， 也特別強調要建立民族統一戰線的想法。 這些對我們黨隨后制定民主聯合戰線的策略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影響。 陳獨秀在1922 年5 月撰寫的 《共產黨在目前勞動運動中應取的態度》 中就指出： “共產黨、 無政府黨、 國民黨及其他黨派在勞動工作上， 應該互相提攜， 結成一個聯合戰線。”［3］由此可見， 正是在當時共產國際的大力指導和積極推動下， 那些對建立統一戰線持反對意見的共產黨人逐漸實現了思想認識上的轉變， 大多數人開始接受了統一戰線的策略。

（三） 國內外形勢需要各階級聯合起來開展斗爭

建黨初期， 中國國內政局處于四分五裂的混亂狀態， 南北政府持續對抗， 各個政黨政治勢力僵持， 局部戰爭此起彼伏。 這種情況下， 代表不同階級利益的各個黨派對于中國該向何處去提出了不同的觀點和主張。 例如， 各個派系的軍閥或者主張南北同時開戰實現武力統一， 或者主張通過自治與聯省自治的方式鞏固政權； 資產階級內部也存在以胡適為代表的知識界精英所主張的 “好人政府” 與改良派所主張的通過制定憲法的方式拯救國家的意見分歧。 剛剛成立的中國共產黨， 由于自身力量的弱小與經驗的缺乏， 對于中國的出路問題黨內起初也意見不一。 例如， 譚平山、 林伯渠分別支持意見不一致的陳炯明、 孫中山。 鑒于這種思想混亂的局面， 亟需通過召開黨的代表大會來明確黨的革命任務和基本目標， 進一步統一黨內的思想。 在早期革命實踐中， 中國共產黨也認識到中國內憂外患的根本源頭是國際帝國主義的侵略及國內軍閥的壓迫，因此， 反帝反封建應該是頭等重要的大事， 而要達到這一目標僅僅依靠黨自身的力量是難以實現的，需要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來共同實現這一目標。

二、 中共二大關于民主聯合戰線的決策內容

在共產國際的指導下， 中共逐漸轉變了一大提出的不聯合其他任何黨派展開斗爭的主張， 開始積極尋求與其他黨派、 階級之間的合作。 “民主聯合戰線” 的概念是在中共二大前夕發表的 《中共中央對于時局的主張》 第一次提出， 并在1922 年7 月召開的中共二大會議上得以全面系統的闡述。

（一） 關于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必要性

基于對國內外形勢和革命任務的認識， 在共產國際的積極推動下， 中國共產黨逐漸認識到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重要性， 實現革命的奮斗目標是一個必然要聯合包括國民黨在內的革命民主派和革命團體以戰勝帝國主義、 封建主義的過程。 中國共產黨在二大前夕發布 《中共中央對于時局的主張》， 第一次明確提出了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主張， 強調當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 “聯絡民主派共同對封建式的軍閥革命， 以達到軍閥覆滅能夠建設民主政治。”［2］97提出了聯合民主派的基本方式方法就是 “邀請國民黨等革命的民主派及革命的社會主義各團體， 召開聯席會議， 建立民主主義的聯合戰線， 與封建軍閥進行斗爭。”［2］98中共二大根據列寧的民族和殖民地學說與遠東大會精神， 分析了國內外形勢和社會狀況， 制定了黨的最高綱領和最低綱領。 同時， 會議也討論了黨的任務， 通過了宣言、 黨章和多個系列決議案。 其中《關于 “民主的聯合戰線” 的議決案》《中國共產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 《關于 “工會運動與共產黨” 的議決案》 《關于 “國際帝國主義與中國和中國共產黨” 的決議案》 《關于少年運動問題的決議案》 從不同角度闡述了民主聯合戰線的相關內容， 在黨的正式文件中把 “建立民主聯合戰線” 的主張加以系統化、 制度化、 規范化。 例如， 二大通過的 《關于 “民主的聯合戰線” 的議決案》， 正確分析了當時 “無產階級倘還不能夠單獨革命， 扶助民主派對于封建革命也是必要的， 因為封建武人是無產者和民主派公共的仇敵”［2］138的形勢， 強調無產階級必須要暫時與民主派開展合作才能夠推翻來自封建軍閥和帝國主義的壓迫。

（二） 關于無產階級在民主聯合戰線中的獨立性

馬林、 維經斯基等都曾作為共產國際的代表來中國指導和幫助中國共產黨的創建與運行。 共產國際主張中國共產黨與其他黨派開展合作， 但對于應該怎樣開展合作， 馬林與維經斯基持有不同意見。馬林主張中國共產黨要與其他黨派開展黨內合作，即一個政黨組織的成員在不放棄原有身份的同時加入另一政黨組織。 他之所以主張開展黨內合作，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曾經促成了印尼社會民主聯盟與伊斯蘭教聯盟的內部合作， 最終社會民主聯盟成員在保留原有身份的基礎上加入了伊斯蘭教聯盟。因此， 1921 年6 月， 馬林作為共產國際代表來華后， 與中國共產黨人和國民黨人都有著一定的接觸。 中共一大后， 馬林也曾向陳獨秀提出中國共產黨在國民黨內開展政治活動的建議。 但是由于剛剛成立的中國共產黨缺乏對革命形勢的深刻認識和斗爭經驗， 加上一些共產黨員對國民黨的印象并不好， 馬林關于國共合作的主張遭到了陳獨秀的拒絕。 對此， 馬林曾在 1922 年 7 月 11 日向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的報告中講到， 中國共產黨 “同華南的國民運動也沒有保持聯系”［4］379。 此外， 陳獨秀還在共產國際尋求其他支持者， 這就是同為共產國際代表的維經斯基。 陳獨秀曾于1922 年4 月和6 月先后兩次致信維經斯基， 在第一封信中論述了六點反對馬林所主張的中國共產黨和社會主義青年團都加入國民黨的理由； 在第二封信中則對當時中國的政局作了分析， 其中也提到了國民黨， 指出 “他們也許會與我們合作一段時間， 但是這個希望太不現實”［4］383。 這時的維經斯基是主張黨外合作的， 因此他在給中共中央的回信中肯定了中國共產黨的相關做法， 要求中國共產黨通過一些辦法動搖國民黨堅持不肯合作的態度。 在這種情形下， 二大主張的民主聯合戰線是支持黨外合作形式的。 《關于 “民主的聯合戰線” 的議決案》 在論述中國共產黨通過聯合全國的革新黨派以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要求中， 就特別強調了無產階級政黨應該 “獨立做自己階級的運動”［2］139， 因為黨自身和民主派所代表的利益并不相同， 所以黨在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實踐中與民主派的合作方式應該是聯合與援助， 而不是通過投降、 附屬與合并的方式。 《關于 “國際帝國主義與中國和中國共產黨” 的決議案》 同樣強調了無產階級在民主聯合戰線中的獨立性， 認為建立民主主義聯合戰線是一種政策， 是為使工人階級奪得中國政權的一個階段性過程， 因此， 中國工人在加入民主聯合戰線的同時， 也要時刻注意增進自己的階級地位。 《關于 “工會運動與共產黨” 的議決案》 也提出工會要 “在民主主義聯合戰線中占獨立的重要的地位”［2］151， 才能夠促使工人階級取得最終的勝利。

（三） 關于民主聯合戰線的實現形式

中共二大不但提出了要建立保持無產階級獨立性的民主聯合戰線的主張， 還在具體的實現形式上作了相關規定。 首先在 《中國共產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 中， 呼吁工人和貧農要與小資產階級聯合起來為建立民主主義的聯合戰線共同奮斗， 提出了中國共產黨在這個民主聯合戰線中的奮斗目標， 包括對內打倒軍閥、 對外推翻帝國主義壓迫、建立真正民主共和國、 建設民主自治邦、 建立中華聯邦共和國、 保障選舉權和出版言論等方面的自由、 制定相關法律等七個方面的內容。 其次在 《關于 “民主的聯合戰線” 的議決案》 中， 對如何形成民主聯合戰線制定了三個步驟的計劃， 一是邀請國民黨和社會主義青年團共同召開一次代表會議，討論協商如何邀請其他革新團體加入到聯合戰線中來； 二是聯合戰線要傾向于共產主義的議員、真正民主派的議員和民主主義左派聯盟； 三是在全國各城市組織 “民主主義大同盟”。 最后， 中共二大也對共產主義少年在民主聯合戰線中的重要責任提出了要求。 在 《關于少年運動問題的決議案》 中， 強調要 “聯絡中國一切被壓迫的少年們的革命勢力在一條民主革命的聯合戰線上”［2］158， 使少年也為打倒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的目標而不懈奮斗。

三、 中共二大對黨的統戰工作的歷史貢獻

中共二大第一次明確并系統闡述了民主聯合戰線的策略， 扭轉了中共一大拒絕與其他一切黨派開展合作的主張， 為中共三大決定與國民黨開展黨內合作奠定了重要的思想基礎。 中共二大不但標志著我們黨統一戰線工作的開端起源， 也開啟了我們黨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探索與實踐。

（一） 中共二大實現了我們黨早期斗爭策略的重大轉變

二大提出的民主聯合戰線實現了我們黨在探求中國出路進程中， 在斗爭策略上的一次重大轉變，即由中共一大確定的直接推翻資產階級的政策轉變為聯合資產階級共同進行民主革命的政策。 黨的統一戰線政策實現了從拒絕合作到主張合作的轉變，標志著中國共產黨對國內外形勢、 革命任務和自身力量開始有了比較客觀的認識。 中共一大上雖未提出建立聯合戰線的主張， 但在時隔半年之后， 中國共產黨就能夠看到由于自身力量的弱小， 必須與資產階級政黨開展合作， 從而提出了以民主聯合戰線為形式的斗爭策略， 最終實現反帝反封建的階段目標和共產主義的最終目標， 由此彰顯了中國共產黨與生俱來的先進性和斗爭策略的靈活性。 中共二大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政策， 也使中國共產黨在共產國際和國內政局中的政治影響不斷擴大， 在社會上產生了積極的反響。

（二） 中共二大為開啟第一次國共合作奠定思想理論基礎

建黨初期， 黨的統一戰線政策還實現了從堅持黨外合作到接受黨內合作的重大轉變， 其中， 中共二大在這一歷程中發揮了重要的轉折作用。 中共二大雖然主張的是黨外聯合， 但是從民主聯合戰線主張的提出之日起， 中國共產黨人就堅持以二大會議的諸多決議為指導， 對于如何與其他黨派和團體開展合作的問題逐步開展了深入研討， 并開啟了尋求與國民黨開展合作的實踐探索， 最終促成了第一次國共合作的實現。 面對孫中山始終堅持以國民黨為主的黨內合作模式、 馬林通過各種方式對黨內合作形式的力挺， 中國共產黨最終在西湖會議上放棄了黨外合作的預想， 接納了黨內合作的主張。 隨后，中共三大制定的 《關于國民運動及國民黨問題決議案》 中指出， “中國共產黨須與中國國民黨合作， 共產黨黨員應加入國民黨”［2］259。 自此， 以黨內合作方式開展的第一次國共合作， 將中國共產黨的統一戰線工作推向了一個全新的階段。 雖然， 從中共二大提出建立民主聯合戰線到真正實現國共合作經歷了一段艱辛波折的旅程， 但中共二大是中國共產黨向國民黨表達合作意向的開端， 為第一次國共合作的最終實現奠定了堅實的思想理論基礎。

（三） 中共二大提出的民主聯合戰線是黨的統一戰線的雛形

中共二大不但提出了民主聯合戰線政策， 標志著我們黨統一戰線工作的開端和起源， 而且還具體闡述了建立這一戰線的任務、 原則、 活動方式等內容， 由此構成了黨的統一戰線政策的雛形。 中共二大關于建立民主聯合戰線的論述， 充分體現了我們黨民主革命時期最低綱領和最高綱領的精髓， 也就是說， 民主聯合戰線建立的目的就是為了實現打倒軍閥和帝國主義的階段目標， 而二大關于民主聯合戰線的主張特別強調無產階級的獨立性， 也即是體現了我們黨最終要實現共產主義的奮斗目標。 此后， 民主革命時期無論我們黨的統一戰線政策如何豐富發展， 都始終堅持以實現這些目標任務作為最根本的遵循。 在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實踐中， 中國共產黨堅持將民主聯合戰線的理論政策豐富發展，形成了統一戰線的新理論， 再加上武裝斗爭和黨的建設， 一起構成了我們黨取得民主革命勝利的三大法寶， 為中國共產黨在極其艱難的條件下不斷發展壯大并最終取得革命的勝利發揮了關鍵作用。

綜上所述， 二大開啟了我黨統一戰線工作的歷史先河。 其所制定的相關政策和策略， 也為我們黨以后開展統戰理論與實踐探索奠定了重要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