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倩 韓婷婷 翟曉杰 李 滕
(中國人民銀行濟南分行,山東濟南 250000;中國人民銀行泰安市中心支行,山東泰安 271000;中國人民銀行德州市中心支行,山東德州 253000)
全球云計算概念的興起,給各行業帶來新的發展機遇,國內市場積極尋求轉型升級;與此同時,疫情蔓延及地緣政治沖突導致了全球供應鏈緊張及轉移,我國經濟發展面臨多重壓力。在此背景下,能夠突破線下物理約束,并暢通經濟循環和促進消費升級的數字經濟模式,將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重要驅動力,同時也給當前稅收制度帶來了挑戰。
數字經濟模式的產生也引起學界對數字經濟產業稅收征管模式的討論與研究:涂玉玲(2022)提出以橫向公平、稅收中立、稅收主權、行政可行性原則進行征稅理論檢視,傾向于完善現行稅制模式。馮秀娟等(2021)經測算發現,當前數字經濟的稅收貢獻度不足,提出對跨境數字交易征收預提稅等擴大征稅范圍、利用“互聯網+”的方式提高征收效率的政策建議。張志勇等(2021)指出數字經濟稅收難題是基于利潤歸屬的征稅權劃分,倡導建立一個多邊稅收體系,加強國際間合作,以提供約束性協調和創新性規則。王雍君等(2022)則把納稅屬地與財政體制的兼容性作為中心主題,強調正確的稅基歸屬和“可預見的可控收入”能夠保證地方財政的能動性,進而更有利于地方發展。
從上述學者研究可以看到,目前學界對數字經濟稅收的討論主要集中在稅制模式完善和與地方財政兼容等方面,本文擬從山東省部分數字經濟產業的發展現狀出發,從微觀角度發現問題及風險點,并提出相關建議。
數字經濟是以數據資源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作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重要推動力的一系列經濟活動。一般來說,作為數字經濟主要內容,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兩者協同發展,互相推動、互為支撐。
1.數字產業化,是數字經濟發展的基礎核心部分,同時也是數字技術逐步演化為產業的過程。根據《數字經濟及其核心產業統計分類(2021)》,數字產業化包括數字產品制造業、數字產品服務業、數字技術應用業、數字要素驅動業4大類,具體業態主要包含電子信息制造業、電信業、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互聯網行業等。
2.產業數字化,代表的是數字經濟融合、延伸部分,是傳統產業等實體經濟進行數字化升級的過程。根據《數字經濟分類》,產業數字化主要是指數字化效率提升業,具體包括了智慧農業、智能制造、智能交通、智慧物流、數字金融、數字商貿、數字社會、數字政府等數字化應用場景。
與傳統經濟相比,數字經濟在生產要素、生產關系和生產力等方面都發生了全面變革。一是數據成為關鍵生產要素。各經濟參與主體利用實時數據進行社會生產、銷售、消費、服務和投融資等活動,數據已經成為新的生產要素和核心生產資料。二是互聯網成為生產關系的重要連接。數字經濟的基礎設施主要是智能終端形成的軟件平臺,讓數據、信息等生產要素按照新的生產關系進行無縫連接和全方位融合。三是數字經濟時代生產力大幅提高。通過“智能+算法”驅動,在行業間實現數字仿真和數據模型的融合,提升經濟效率及社會生產力。
“國家大數據戰略”于2015年被提出,自2017年始連續6年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2021年“十四五”規劃更將“加快數字化發展建設數字中國”單獨成篇。數字經濟對宏觀經濟支撐作用的持續顯現,各部門協同發力,陸續出臺了一系列扶持數字經濟發展的政策措施,助力數字經濟發展。
主要有以下特點:一是涉及面廣。瞄準數字經濟全領域,輻射數字產品制造業、數字產品服務業和數字技術應用業等行業類別,拓寬相關產業優惠覆蓋面。二是力度不斷加強。政府工作報告連續強調“數字經濟”的重要性,為其發展提供最優政策環境,相關優惠政策陸續出臺并不斷完善。三是導向性強。為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如高新技術類企業、軟件企業等發展提供專項減免補貼,以增強相關產業競爭力。
近年來,山東省扎實推進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等信息通信技術與應用場景協同創新,聚力打造數字與產業融合發展新生態,全省數字經濟規模實現持續穩步發展。2020年,山東省數字經濟總量突破3萬億元,占GDP比重超過41.0%;其中產業數字化規模超過2萬億元,一定程度熨平了疫情爆發帶來的負面影響。2021年,山東省數字經濟總量占GDP比重達43.0%、同比提高2個百分點,其中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增加值占GDP比重超過6.0%;工業企業關鍵業務環節全面數字化率升至67.8%,居全國第二位,數字經濟在社會經濟發展的引領性、主導性、支柱性地位進一步鞏固。測算得出2021年全省數字經濟相關稅收總規模為1073.57億元①由于產業數字化相關稅收數據難以獲取,而數字產業化稅收可按照《數字經濟及其核心產業統計分類(2021)》統計所得。因此本文根據《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的相關數據,計算2016-2020年全國數字產業化規模占數字經濟規模比重的年平均值,得到數字產業化占數字經濟比重約為21.0%、產業數字化所占比重約為79.0%,基于此估算得到數字經濟稅收總規模,即數字經濟稅收總規模=數字產業化稅收/21%。,同比增增長16.8%,高于同期GDP實際增速8.5個百分點。
數字產業化作為數字經濟的核心產業,2021年,山東省實現相關稅收收入225.45億元,同比增加32.40億元、增長16.8%。其中,數字產品制造業、數字產品服務業、數字技術應用業、數字要素驅動業稅收收入分別為77.11億元、16.20億元、120.32億元、11.82億元,分別同比增長10.2%、22.3%、17.7%、55.1%。從規模來看,數字技術應用業居主導地位;從增速來看,數字要素驅動業稅收處于較快增長態勢,其中互聯網批發、互聯網生產服務及科技創新平臺等稅收增速均超100%。
在“數字山東”建設引領下,山東省不斷推進數字信息技術賦能傳統經濟發展,將其貫穿于經濟社會發展全過程。在疫情防控常態化背景下,平臺經濟、共享經濟、電子商務等數字化新模式實現縱深發展,產業數字化發展獲得新機遇。2021年,山東省級工業互聯網平臺達到115個,“上云用云”企業超過35萬家,“一行業一重點”打造120個典型應用場景;累計開通5G基站超10.1萬個,鄉鎮5G覆蓋比例達到100%,推動用戶普及率達到30.2%。在此推動下,測算得出產業數字化相關稅收收入實現848.12億元,同比增加121.88億元。其中,數字金融稅收規模居首,為630.19億元,同比增加118.48億元、增長23.2%。
現行的稅收征管制度遵循屬地原則,即稅收管轄權以納稅人的機構所在地、登記注冊地或居住地判定納稅地點劃分稅收歸屬。但在數字經濟背景下,企業產品研發地、生產地、平臺或商家注冊地、發票開具地、消費地等相互分離,納稅人的價值創造過程、業務活動范圍和經營地點無法被稅務機關準確認定,將會造成一定程度的稅收流失。如濰坊某公司擁有1家天貓平臺店鋪,設有較規范的銷售數據登記以及入駐服務協議,但因其工商注冊地為江蘇南通,納稅義務發生地只能在南通,無法在生產地濰坊繳稅。
數字經濟發展趨勢下,通過數字技術和網絡平臺,催生出多種生產要素組合模式,傳統意義上的納稅義務、征稅對象、課稅標準等適用性減弱。一方面,傳統生產者和消費者的邊界變得模糊。數字經濟的發展使自然人不再只是傳統意義上的消費者,在生產領域也占據了重要份額,使得征稅對象和納稅義務難以準確判定。如在“知乎”、“抖音”等平臺,用戶的角色可以是享受平臺信息服務的消費者,也可以是創造內容的信息生產者。另一方面,傳統業務模式和新業態的融合促使業務邊界模糊化。如網約車服務,一者是為司機提供的信息技術服務,二者是為客戶提供的交通運輸服務,兩者共同融合為一體的綜合性服務,但應界定為哪一類課稅對象、適用哪一種課稅標準仍存在一定的爭議。
數字經濟模式對現行的增值稅、所得稅征管造成一定沖擊。增值稅方面,因數字經濟涉稅主體數量多、規模大,生產鏈條錯綜導致交易流程不易追蹤,現行增值稅“環環征收、鏈條抵扣”征管模式遭受沖擊。所得稅方面,數字經濟商業模式產生的應稅所得計算復雜,傳統所得稅法對各類所得的區別界限已不再適用;且數字經濟下大量自然人參與市場活動,其交易具有數字化、流動化和留痕難等特性,收入更加隱蔽。如直播帶貨的網絡主播繳納所得稅時,按個人所得稅累進稅率(3%-45%)計算要比個人獨資企業經營所得稅率(5%-35%)高,因此存在將個人收入轉變為企業經營收入而降低稅款的可能。
一方面,當前稅收優惠政策主要偏向支持數字產業化,而制造業、農業等傳統產業在進行數字化轉型升級過程無法享受稅收優惠政策。如山東某儀器公司反映正在借助數字化手段擴大銷售路徑,目前公司通過購買百度搜索推廣服務方式以擴大銷售,但因無相關稅收優惠政策,企業通過互聯網銷售方式的成本較高,限制了其向數字化營銷轉型。另一方面,享受數字經濟稅收優惠政策的企業,其行為真實性有待考究。如某地從事軟件服務業的650余家企業,均備案其銷售的軟件為自主研發或進口后本地化處理,即可享受增值稅即征即退和所得稅加計扣除優惠政策,但企業是否真實存在研發行為有待考究。
一是依據數字經濟模式下新型商業活動的特點,對現有相關法律法規進行補充修訂,形成權屬清晰、反應靈活的法律制度體系,做到有法可依。二是圍繞數字經濟發展目標,構建與數字經濟相匹配的稅收征管體系,明確數字經濟領域經營者稅務登記細則、數字經濟納稅義務人的確定和監管。
一是在有交易發生時將交易雙方、時間、金額等信息以永久加密且無法更改的方式存儲至稅務機關,供稅務機關第一時間動態追蹤,達到對自然人納稅主體進行有效的確認和監督。二是研發針對數字服務銷售鏈條的稅務軟件,自動計算經濟活動產生的應稅額度和識別消費地點,溯源數字經濟服務的真實提供方和實際享受方。
一是適當擴大數字產業稅收政策的受益范圍。鼓勵傳統行業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對轉型過程中的成本和費用,政府予以稅收政策支持,充分釋放數字化發展對產業帶來的紅利,強化稅收對數字經濟產業的引導作用。二是將政策制定從“行業認定”的標準轉化為“企業認定”標準,推動政策制定的精細化、標準化和針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