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是人世的眼睛（外二章）

◎潘志遠

葡萄是人世的葡萄，更是人世的眼睛。

從夏至秋，它將人世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五味雜陳。看一眼，它的心酸了；再看一眼，它的心又甜了。

酸酸甜甜，甜甜酸酸，是它對人世的總結。

總結很圓滿，斷斷續續，各自獨立，但又被一根藤蔓牽扯。

送到你的手里，你撫摸吧，撫摸也能知道它內心的酸澀、苦楚和甜美。

送到你的嘴里。

牙齒堅硬，適合咬破；舌頭柔軟，適合品嘗；喉嚨深不可測，更適合吞咽。

咽下去，不要說。

所有的秘密，不置一詞，才能是真正的秘密。

再嚴實的秘密，哪怕半個字，也會泄露天機……

看海棠花的感悟

我說，真正的美經得起重復。

春天，看見小區一樹繁花的海棠時，我更堅定了我的說辭，以為這就是真理。

是的，這一樹海棠，今年的，去年的，和明年的，絕對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差別；但我絕不會有重復的感覺，更不會有重復的厭倦。

很自然地以為它們是不一樣的，多少年來，都不懷疑。

它的芬芳也是一樣的，而我潛意識里認為不同。

年年歲歲花相似，劉希夷這樣說，張若虛這樣說，史鑄這樣說，我卻不以為然。

就像每日升起的太陽，每夜西落的月光，億萬年了，都是同樣的重復，但讓人沒有這樣的感覺，或忘了這樣的感覺。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多么荒謬和自欺欺人。

美和幸福，雷同；不幸、痛苦、災難，千差萬別。

丑陋也千差萬別，讓人一眼便能記住。

美是搖籃曲，百聽不厭。

丑陋是魔鬼、噩夢。一次，足以讓人一生都惶恐不安……

關于自身的兩個比喻

放下去是刀，立起來是劍。

平躺，是刀鈍了，在休息。在休息里，繼續磨礪，休息是磨刀石，或者夢是磨刀石。早晨起床，精氣神是新磨的刀刃。

側放，是刀在打盹，或者在斜切著自己的困倦。

立起來，插在塵世，塵世就是它的鞘。

并非不能自拔。如果頭顱是把柄，它只能抓在自己的手里。鋒芒藏匿，或者顯現，不能傷害他物，更不能傷害自我。

以自己為鞘，獨闖世界，獨闖天涯，并非孤獨，因為，始終是劍鞘合一。

以他人為鞘，他剛剛斂下你的鋒利，你的任性……

愛情劍。知己劍。互為劍鞘，是兩把劍，也是一把劍。

我期盼：劍，不以劍的形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