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麗
黃河之水不是從青藏高原下來的,是從天上來的,在蒼茫的白云之上咆哮,在翱翔的雁翎之下翻滾,與風一起向前奔騰。
越過冰山草地,荒漠峽谷,長河落日,百轉千回,這條攜萬里黃沙的長龍激情澎湃,徐徐匯諸于東海。
一條黃龍入海,背馱華夏民族千年文化、萬年史書,驚濤拍岸,一路坎坷,曾經的豪放、洶涌、倔強、粗獷,在入海的剎那間吞咽。知道離大海不遠了,便把脾氣收回,敞開身體,舒展心胸,像一個歷經滄桑的人,將自己的后半生妥妥安放,激動的心情訴與遼闊,緩緩推動,期待相擁。
黃色的河水徐徐流入到碧綠的大海中,黃的黃,綠的綠,涇渭分明——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海納百川,這一刻,曾經的母親變成怯生生、羞答答的女子,帶著千年的渾濁赴入大海母親的懷抱。
母親敞開心扉的包容,使得這偉大歸于平靜。
人生旅途何嘗不是如此呢?
一指流沙,時光飛逝,沉浮的云靄總想遮住望月的眼睛。遠處飄來笛音,憂傷的調子將我吸引,似有哽咽。哽咽,如坐在靜止的空間里凝固。
拾步稍有起伏的翠丘,煙松隱約斑斑駁駁,放眼望去,他鄉月掛在樹梢,孤單如我,俯視人間。
月啊,可曾知道,千年萬年,他鄉吾鄉,只要你普照大地,覆我霜鬢,一顆疲憊的心就會被融化,或陰或晴,或圓或鉤,融心如溪,緩緩而靜。
誰言明月是天涯,何妨兩地長相看。在另一個世界里,這月下清輝能暈染他們的衣襟和臉頰嗎?此時此刻,他們也與我一樣在望月嗎?
多少次,我醉于綠蟻,夢斷紅塵,長淚敷面,思念雙親。
一世薄涼,三生如夢;笛聲蕭瑟,淚花驚飛。緊靠的樹干上,粗糙的樹皮,滄桑如月之時間,難道過了千年萬年了嗎?明明是剛剛分別!
秋風漸起,夜深無寐,吹笛人睡了嗎?我思念的人,可曾知道月下清輝里裹著一顆怦怦欲跳的種子,與你們一起,種在這無人的時光里,在這靜止的空間,傾聽時光流淌,從耳朵到眼睛,直到心田,最后,都歸于這一片靜月。
趟過縱橫的河流,參差的山岳和蕓蕓眾生,只有這朗月一輪,屬于我,屬于你,與我們共有。
每到梨花盛開的時節,就想到財政局東墻的梨花路,不經意間已經過去了多年,迎寒而開的花兒還是那么熱烈嗎?
那藏在潔白里的春天,亦花亦雪;那揚在春天里的清芬,是花,也是雪。
拈一瓣花蕊向著陽光吹去,不用追逐,就可感覺到陽光的愛意,覆我雙眸,熱我心田。
貼一枚梨花郵票寄給朋友,一伸手,就拿到了南方朋友寄來的信件,問我可好?喊我的名字,朵朵如玉!
每個暮春,我都會來來回回踱步于梨花巷,把我的喜怒哀樂說與樹下的微風,再把美過顏的照片珍藏。
我還會乘一瓣梨花回家,一抬腿,便摸到遠在他鄉的門栓和蒼顏霜面的父親。
梨花巷,紅塵中靜謐的避風港。
我尋你,是因為你將我的異鄉,變為了家鄉。
我尋你,是因為落入我頭上的花瓣與別人一樣美麗。
我尋你,是因為你把我擁入懷中,當親人一樣。
昨日之光,將一雙仰望的眼睛照徹,好像宣紙上開出墨花,不同的是,金光四射。
時光天使銜來一片寧靜,許我自由馳騁,與之對白風經過的每時每刻,錦堂春慢。
風的洗禮讓我更加堅定,荒漠甘泉,夢境湛藍,寒氣中辨別星空,為冬夜標注的樂音,是那樣的清心潤人。
前世今生,月光下,撿拾失散多年的修行,仿佛驚世光電,將萬里浮云一瞬擊散。看見春草爬上窗臺的喜悅,聽懂麥茬一壟壟搖曳的音節,穿過大霧,悟到了紅塵中率先早退的因果。
白馬踏雪,輕如幻影,一場華麗地轉身,去遠山拾夢。
不想,卻驚醒了夢中時辰,恰有雄雞報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