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棗仁湯研究進展*

崔希鵬 董宏利

酸棗仁湯首次記載于《金匱要略》，由酸棗仁、知母、茯苓、川芎、甘草五味藥物組成。酸棗仁甘酸性平，有滋心肝陰血而安神之效；知母清潤，滋陰泄火；茯苓利水滲濕，寧心健脾；川芎辛散溫通，入肝經，調肝血疏肝氣；甘草味甘性平，入心、肺、脾、胃經，調和諸藥。此方辛散與酸斂并用，補血與行血結合，用于治療肝血虛型虛煩失眠。臨床常用于治療失眠癥、焦慮癥、抑郁癥及神經衰弱等相關疾病。為深入挖掘酸棗仁湯的臨床應用及研究，本文查閱近20 年酸棗仁湯的相關文獻，從化學成分、藥理作用、毒副作用、醫學研究和臨床應用這五個方面來闡述酸棗仁湯的研究進展。

1 化學成分

在酸棗仁湯整方的研究中，朱云祥等[1]采用LC-Q-TOF-MS 及LC-IT-MS 共鑒定了酸棗仁湯中48 個化合物，其中包括22 種皂苷、17 種黃酮、2 種氧雜蒽酮、4 種酚酸、2 種苯基肽化合物和1 種生物堿，并對化合物的藥材來源進行了歸屬。

酸棗仁湯中每種藥物所包含的化學成分細分有將近百種，而組方后的各種藥物之間的不同配比也會影響其化學成分，許玲[2]將生酸棗仁與茯苓以3∶1的比例配伍時，其酸棗仁皂苷A、斯皮諾素、總皂苷含量最高；以2∶1 的比例配伍時其總黃酮、多糖含量最高。孫志翠等[3]采用HPLC 法構建酸棗仁湯指紋圖譜，原方共檢出23 個成分，各拆方組（整方分別取出一味藥）成分均有一定減少，且相對單味藥共有成分含量有明顯變化。

因此，目前對酸棗仁湯化學成分的研究中，其單味藥物化學成分及主要有效部位的分離研究占絕大多數。

2 藥理作用

通過藥理研究，發現酸棗仁湯具有鎮靜催眠、抗焦慮、抗抑郁、改善記憶、保肝等多種藥理作用。

2.1 鎮靜催眠 邵曉虹等[4]發現酸棗仁湯鎮靜催眠的有效成分是脂肪油、揮發油、酚酸類和皂苷類物質，生物堿類僅具有催眠作用。楊婷婷等[5]通過實驗發現酸棗仁湯可通過影響NG2 細胞中IL-1β、TNF-α 及BDNF 活性物質的分泌和表達，并上調cAMP/Epac 信號通路，起到鎮靜催眠的作用。鄺梓君等[6]通過網絡分析揭示酸棗仁湯鎮靜催眠機制可能是降低失眠老年大鼠模型腦內凋亡細胞及FOS 蛋白的表達，并與苯二氮卓類藥物聯合作用于GABA（a）受體，調節炎癥因子的過量水平。

2.2 抗焦慮 李悅等[7]通過實驗發現酸棗仁湯可能通過上調海馬突觸可塑性相關蛋白（GAP-43、PSD-95、SynI mRNA）和蛋白質的表達，促進神經遞質的釋放，增加腦內5-HT 的含量，從而改善PCPA 失眠大鼠的學習記憶障礙和焦慮樣行為。

2.3 抗抑郁 有實驗表明，酸棗仁湯在強迫游泳實驗中能顯著縮短抑郁模型大鼠的不動時間，且曠場實驗中的垂直和水平總分也顯著高于模型組，其機制可能與激活海馬CaMKⅡ基因表達，促進CaMKⅡ蛋白磷酸化有關[8]。

2.4 改善記憶 郭帆等[9]通過建立睡眠剝奪大鼠模型，發現不同劑量組酸棗仁湯對睡眠剝奪模型大鼠學習記憶功能均有所改善，且模型組大鼠海馬中NLRP3、ASC、Caspase-1、IL-1β、IL-18 mRNA表達量均有不同程度降低，提示酸棗仁湯能夠改善學習記憶功能，其機制可能與抑制海馬NLRP3 炎性小體通路，減輕神經炎性有關。

2.5 保護心血管系統 劉鑫等[10]發現酸棗仁湯可以增加心肌ATP 含量，提高超氧化物歧化酶的活性，抑制丙二醛生成，從而改善心肌能量代謝，保護心肌細胞。

2.6 保肝 有實驗表明，酸棗仁湯能有效改善失眠癥模型小鼠飲水量和飲食量的減少，體重減輕，AST 和ALT 顯著升高等現象，有效逆轉肝及回腸的損傷和炎癥，恢復失代償期肝內膽汁酸水平[11]。提示酸棗仁湯疏肝、解郁、鎮靜、催眠的作用機制可能與調節膽汁酸信號分子水平有關。

3 毒副作用

近年來，已有體內動物實驗表明川芎水煎液具有潛在的胚胎毒性，低劑量時不明顯，高劑量時則對母體肝細胞有一定程度的損害[12]，但酸棗仁湯尚未出現肝毒性的報道。不僅如此，有實驗表明酸棗仁湯可提高急性肝衰小鼠存活率，減輕肝臟病變程度，對肝臟具有一定的治療作用[13]。目前對酸棗仁湯毒副作用的研究較少，尚不清楚酸棗仁湯五味藥物之間配比與減毒療效之間的關系，在未來還需要進一步進行相關研究。

4 醫理研究

近年來，各學科對《金匱要略》的研究越發深入，也對酸棗仁湯的條文有了新的解讀。戴明等[14]將“人是國”的理論應用于《金匱要略》中虛勞的辨治，認為治療虛勞分可為三個步驟，一為止損；二為調補；三為祛邪化瘀。而酸棗仁湯正是從肝的角度調補氣血，寧心安神。歐陽廣澤等[15]則考據《金匱要略方論》《神農本草經》《輔行訣五臟用藥法要》等著作，認為酸棗仁湯實際是治療熱病后期余邪留擾，陰血內耗之“虛勞”“不得眠”，雖然以虛證命名，但肝陰、肝血的流失并不嚴重，正處于疾病發展過程中邪氣漸退、正氣未補的轉折期。至于因腎精虧損、肝血虛甚、陰虛內熱所致的失眠，應填補真陰，處方應以黃連阿膠湯、加減復脈湯等，而不是用酸棗仁湯。

5 臨床應用

5.1 心系病癥

5.1.1 不寐 《金匱要略·血痹虛勞病脈證并治》云：“虛煩虛勞不得眠，酸棗仁湯主之”，明確指出了酸棗仁湯的適應證之一就是“不得眠”，因此酸棗仁湯常被用于不寐的證治。白岳秀等[16]選擇82 例失眠患者，其中實驗組41 例用酸棗仁湯加減治療1 個療程，對照組41 例用地西泮2.5 mg（根據患者具體情況調整劑量）治療1 個療程。結果表明，實驗組的PSQI 評分（9.17±2.62）和焦慮程度（40.06±2.55）均低于對照組；實驗組總有效率為100%，高于對照組的90.24%；同時，實驗組入睡時間為（24.19±6.17）min，短于對照組（38.51±10.36）min；實驗組不良反應發生率為0（0/41），低于對照組的14.63%（6/41）（P＜0.05）。

在酸棗仁湯的合方研究中，潘月嫦[17]發現溫膽湯合酸棗仁湯在治療痰濕中阻型失眠上，和安定片相比，該合方總滿意率更高，失眠癥狀改善時間更短，但睡眠質量評分較低。在酸棗仁湯聯合西藥治療的研究中，尚立芝等[18]觀察到酸棗仁湯聯合氟西汀能有效改善肝郁血虛型抑郁伴失眠患者的睡眠、乏力、記憶力減退等癥狀，其療效優于單用氟西汀。

除此以外，加味酸棗仁湯的臨床療效也讓人滿意，劉晨曦[19]使用加味酸棗仁湯聯合艾司唑侖治療失眠，發現治療組能夠有效改善患者睡眠質量及睡眠覺醒周期調節的相關因子水平，且安全性較對照組更高。

綜上所述，酸棗仁湯及其加減方對各類失眠有良好的療效，且安全性較高，也可以與其他西藥聯合使用。

5.1.2 冠心病 《靈樞·邪客》中指出：“心者，五臟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雙心醫學”指出冠心病患者臨床常會出現失眠、煩躁、焦慮、抑郁等癥狀，而這些負性情緒也會誘發或加重冠心病患者的病情[20]。因此酸棗仁湯在臨床上也可用于心絞痛的治療。畢榕等[21]用加味酸棗仁湯聯合單硝酸異山梨酯緩釋片治療冠心病穩定型心絞痛，對照組為單純西藥，治療組的總有效率與心電圖好轉率均高于對照組，說明治療組療效更佳。

5.2 氣血津液病證 肝主疏泄，主藏血，調暢情志的同時也維持人正常的神志；心主神明，統領五臟。肝氣郁結，肝血失養，心血不足，則氣血津液運行障礙，輸布失常，便會產生抑郁癥、焦慮癥、精神障礙等精神類疾病。酸棗仁湯養血補肝，寧心安神，常用于該類疾病的治療。

5.2.1 抑郁癥 朱晶萍[22]使用酸棗仁湯加減治療產后抑郁癥患者，對照組單獨予帕羅西汀，通過HAMD 量化評分的減分率進行療效評定，結果顯示兩者總有效率接近，但對照組不良反應發生率為58.06%，而治療組未見不良反應。提示酸棗仁湯加減治療產后抑郁癥的療效與帕羅西汀相似，且無明顯不良反應，更適合產后哺乳期的患者。

5.2.2 焦慮癥 姜喜迎等[23]觀察酸棗仁湯治療廣泛性焦慮障礙（陰虛火旺型）30 例，經過1 個月的治療，其總有效率為93.33%，效果顯著。除此以外，李桂萍等[24]發現中藥組焦慮評分下降比對照組更明顯，且安全性更高。

5.2.3 其他 酸棗仁湯在治療其他氣血津液疾病上，例如盜汗、甲狀腺癌術后，在符合“心肝血虛”的辨證分型前提下，也有不錯的臨床療效[25-26]，為酸棗仁湯的臨床應用提供了可深入研究的方向。

5.3 肝膽系病癥 朱海鵬等[27]報道了酸棗仁湯輔助治療慢性重型肝炎的臨床療效，選取60 例患者隨機分組，對照組30 例予以對癥、抗感染、人工肝血漿置換等綜合治療，治療組30 例在此基礎上加予酸棗仁湯，經過2 周的治療，治療組好轉率為66.7%，對照組好轉率為40.0%，結果表明治療組優于對照組，酸棗仁湯可以作為慢性重型肝炎的輔助治療。此外，張詩軍等[28]在用加味酸棗仁湯治療慢性乙型肝炎伴失眠（肝郁血虛型）時，發現患者睡眠質量提高的同時，其ALT、AST 也有明顯下降。

5.4 其他病癥

5.4.1 婦科病證 王鳴瑞等[29]使用益肝血合酸棗仁湯加減治療圍絕經期婦女失眠69 例，對照組采用單純西藥治療，結果顯示觀察組治療總有效率比對照組高10%，且觀察組FSH、LH 水平均低于對照組，E2水平高于對照組，說明益肝血合酸棗仁湯加減可改善圍絕經期婦女失眠癥狀，并調節患者體內性激素水平。

5.4.2 兒科病證 陳新等[30]在總結李素卿教授治療兒科疑難病癥經驗時發現，酸棗仁湯合鉤藤異功散在治療小兒夜啼方面也取得了不錯的療效。

5.4.3 其他 李亦文[31]使用酸棗仁湯治療不安腿綜合征，對照組采用常規治療，觀察組在對照組的基礎上加用酸棗仁湯，結果顯示觀察組總有效率比對照組高12%。值得一提的是，臨床上也存在酸棗仁湯治療面部皮炎的報道[32]，療效較好，可以深入研究。

6 總結

酸棗仁湯作為臨床常用方劑之一，臨床療效佳，適應范圍廣，尤其在治療失眠癥、焦慮癥、抑郁癥及神經衰弱等精神心理相關疾病上得到了業內人士的廣泛肯定。但在對酸棗仁湯化學成分的基礎研究中，其單味藥物化學成分及主要有效部位的分離研究占絕大多數，整體研究較少。此外，對酸棗仁湯毒副作用的研究也較少，尚不清楚酸棗仁湯五味藥物之間配比與減毒療效之間的關系。因此，在未來應進一步深入酸棗仁湯整方藥理研究及毒副作用的研究，才能更深入開發酸棗仁湯的臨床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