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仁澤
這條長河,像一座山
一直橫亙眼前
我承認,這條洶涌長河里
我一直是個練習者,被浪卷
或嗆水是常事
我的功課就是跳進河水
把浪撫為輕盈的白棉
像一句承諾,不被水打濕
白棉紡就的線團,長長的
如一條蜿蜒的路,從山腳到山頂
連綴萬畝景象
手中的線團,我時常無法握住線頭
無數斷頭,繞成線頭的兄弟
命運在另一頭
不時抖動線端,試探
我的呼吸、從容
時間客店,在這爿坡地上
有人想以半輩子積蓄
把它盤下來,屋前種上三葉草
風吹,草動,遙遠自有安排
陸續來投宿的人
背包里掏不出多余的時間
暫居一間不向陽的房間吧
客店東面可見朝陽
西面可見落日,院中有雪花的床
這些不屬于景致,是一個個
老主人留下的數學題
鐘點與光影的關系如何演算
愚鈍的我,只把它當作判斷題
清晨,她嘰嘰喳喳
伙同鳥叫醒我們
在一家之主優越感的
尖利聲中,舌苔“嗒”地落下
落成一片操場,她將在那里
割裂臃腫的環形湖
操場沉寂的上空,群鳥早已散去
泥地肥厚,鳥糞與人尿混和、結痂
她喜歡我們晨練,反復地唱一首
家庭之歌,飽含深情
眼眶濕潤,可以栽兩株忘憂草
蒼翠的葉收攏昨日露珠
她舌苔再次“嗒”地下降
這六月過后,時間將走下坡路
她著急,抹那么厚的晚霜